薛冲迎着凌厉的北风,向大雪山深处走去。
天下之大,几无容身之地,对于犯了命案的薛冲来,大雪山虽然寒冷,但却正是他欲适的乐土。
有些糟糕,薛冲在心中叫声苦,忘了带被子。
但他随即一笑,以先前在许家桥的形势,杀了人,能侥幸逃走已经是难能,又何谈回家去取被子呢?
走了半日路程,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雪花,开始还不甚大,但渐渐的,一片片犹如鹅毛,铺天盖地,千里之地,一片银白,辨不清东南西北。
今年的冬天,居然来得这样的早,薛冲叹息一声,知道再不找个落脚之地,恐怕会被冻死。四顾之下,依稀看到不远处有个山洞。
快步走近,拔开落叶,果然露出一个山洞口子。
薛冲伸头进去张望,见山洞甚小,四周蛛网密布,一股刺鼻的臭味钻入鼻子中,混合着动物的屎尿味。
他随即取出身上的火种,将地下的落叶点燃,再随便捡了些枯枝,在山洞里生起火来。
朔风强劲,犹如鼓风机,将枯枝败叶烧得劈劈啪啪的响个不停,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山洞中的污秽已经被野火清除得干干净净。
待火势停歇,薛冲找了些粗大的树枝铺在地下,再在上面铺上干草,搬了块大石头堵塞在洞口,一头躺下,稍微的喘了口气。
薛冲一躺下,随即呼呼的睡去。
这半天的奔波,已经耗费了太多的体力。
呼啸的北风在洞外吹刮,薛冲却进入了梦乡。
…………
他梦见自己进入了一个神秘的门,吱嘎声中,他推门而入。
屋子的中央,坐着一个风神俊朗,年纪在四十左右的黄衣道人。
这道士的衣服金光灿烂,脚踏黄金履,腰缠玉带,虽然没有戴皇冠,但给人以君临天下的威压。
“孩子,你入我门干什么?”
“我……我……”他不知道什么。
“好好,既然相见,就是有缘,你杀了我!”
不知何时,那道人的手中出现了一柄剑,白光闪闪,一望而知是柄锋利的长剑,别杀人,就是只老虎也杀得死。
“我……和你无冤无仇,杀你干什么?”
“难道世上真要有了冤仇,你才去杀他?”
“当然,我不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薛冲不接他的剑。
“哎,你有是非之心,不能入我门中。”黄衣道人的眼中有很浓重的失望之色,将剑藏进了鞘中。
“你太奇怪了,见面就叫我杀你,而且没有任何理由?”
“这有何奇怪之处,人生天地之间,本是偶然,你杀了我,做我的传人,有何不可,况且,我也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你就不能完成我的心愿?”
薛冲听他得可怜,奇道:“看你面色红润,中气充足,并不像生病的人,何以出此危言?”
“你有所不知,哎……”
黄衣道士叹息一声,欲言又止,叹道:“你既有是非之心,做不了我的弟子,和你空耗唇舌干什么?”
…………
一觉醒来,薛冲这才看清自己居然置身在山洞之中,山洞外朔风呼啸,微微的感觉到凉意,才知道刚才只是南柯一梦。
咕咕!
肚子里的怪声传来,薛冲这才感到饥渴,蓦然想起已经一天一夜水米未进了。
他随即想到自己刚才做的怪梦,黄衣道士,他的奇怪之极的言语,历历出现在他的心中。以前做梦,一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奇怪的是,这次的梦,为什么醒来之后,依然记忆清晰?
管它的,先管好肚子再,薛冲搬开大石,走了出去。
好冷,薛冲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情不自禁将身上的衣服紧了紧。
雪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山风依然很大,放眼四望,白皑皑的银装素裹,看不到一丝动物的影子,就连平常司空见惯的松鼠、山雀之类的小动物,也似乎突然之间绝迹了。
吞了一口唾沫,薛冲放弃了猎杀鸟兽充饥的想法,拔开厚厚的白雪,采集了几大把蘑菇,回到山洞之中。
刚搬开石头,一只野兔飞也似的逃了出来!
薛冲大喜,一拳击出,正中脑袋,这只野兔顿时被打死。
呵呵,看来我今晚注定要打个牙祭,薛冲拾起野兔,到了外面,用腰带里那把柴刀开膛破腹,拣些枯枝,升起一堆火,就着火上烧烤。
不长的时间,烤肉的香味传出,深山野兔,食物充足,脂肪分外的多,吱吱声中,一滴滴的油落在火里,爆出火花;他随即将蘑菇也烤了。
火堆旁边冰雪融化,形成了一个磨盘大小的小水潭,薛冲用手捧起雪水,连喝了几大口,清凉之中微微有些甘甜,饥火稍却。
香菇和野兔混着雪水,别有一番滋味,薛冲吃得肚子都凸了起来。
吃完之后,薛冲就在雪地上开始练刀法柴刀刀法。
薛冲是个孤儿,要不是遇上了师傅,他恐怕早就死了;但即使不遇上,他也不死,那么薛冲也许就是另外一个薛冲,许霸许大财主稍用点金钱就能收买的薛冲。
一个人的一生,遇上什么人,是什么改变你,无法预料,有时候充满戏剧。
薛冲就是遇上了白云生,他的一切都改变了。
白云生和他过的话不多,其中最重要的一句就是:这世上,有钱有势的人的命,就是比一般的人金贵得多,卑微的命运啊,不反抗,与死何异?
这一句话,三年了,每天都会出现在他的脑海,已经变成了他的语录,或者信仰!
白云生救了他,也救了他已死的妹子,在一伙强盗的窝里。
准确的,是在游人熊的手里救了他们两兄妹的命。
这伙强盗是大雪山最凶残的响马,游人熊更是在在大匈帝国官方公布的恶人榜上排名第四十九位。
游人熊本是要将薛冲兄妹的心肝挖出来下酒,当然是热饮,一边喝酒一边挖别人的心,鲜血淋漓的,一般的人看了都会呕吐甚至吓晕,但游人熊却对此情有独钟。
每一个加入大雪山响马团的兄弟,都必须抓一个活人来和他喝挖心血酒,算是交纳投名状;只有敢和他喝挖心酒的兄弟,才会得到他真正的信任。
但就在游人熊准备挖这两兄妹的心的时候,白云生出现了,用他的刀,救了这两个小孩的命,在游人熊位于大雪山深处的老巢。
三年前的薛冲和他妹子,是货真价实的小屁孩。
白云生似乎也惹不起恶人榜上这位排名第四十九位的大人物,所以他救人的时候是蒙着面的。
正因为救的是小屁孩,所以游人熊虽然当时暴跳如雷,但事后还是没有追究。
救了薛冲兄妹后,白云生将这对可怜的孩子带到了许家桥,守卫了他们三个月,然后,飘然而去,不知所踪。
在这三个月之中,薛冲和他妹子每天都会感激他的话,但是白云生全当没有听见,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出门练刀!
薛冲看到他每天使的都是同一套刀法,段落分明,层次清楚,所以他偷偷的会了,此后勤加练习,虽然用的只是一把柴刀。
但这么三年来,薛冲在这把柴刀上,却有了惊人的造诣。
许家桥出名的混混,都不是他的对手,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接得下他的三柴刀,而且,他要曾经和他交手的人都立下毒誓,绝不将和他比武的事情泄露出去。
他当然没有去混社会,吃黑钱,做亏心事,也是因为白云生。
白云生没有收他为徒,但是在他的心中,他就是自己唯一的师傅。
在白云生留下来保护他们兄妹的这三个月之中,每天晚上,月圆之时,白云生练刀之前,都会虔诚的吟出这么一句:“我本善良!”
…………
薛冲练完了功,大汗淋漓,进入洞中,搬石头堵塞洞口,再在洞口升了一堆暗火,山洞之中顿时温暖如春,和衣倒下,心中想:看来明天,我得继续进入深山,这里距离外面只有两日的路程,恐仍难以摆脱大匈帝国的海捕文书。
…………
他很快的睡了过去,然后吃惊的看到了一扇神秘的门。
先前,薛冲曾经看到过的。
怎么回事,这扇门为什么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推开门,薛冲走了进去。
一边进去的时候,他一边想,这一次,门里的该不会又是那个要我杀他的道士吧?
他错了!
门里的依然是那个风神俊朗的道士。
看到他进来,微笑道:“好好,你既然能再次入我门中,来,杀了我!”
白色的剑豁然又到了他的手上,他的眼中满是渴望的神色。
薛冲很吃惊,他从没有想到,一个人求死居然会如此的坚决,但他也只是踌躇了一下,然后摇头:“对不起,你我无冤无仇,恕我不能从命!”
“傻瓜!那我告诉你真相了,我不相信你不杀我!”
“请讲!”薛冲的脸色反而更加淡漠,似乎压根就不信他的话。
“我的身上,有一万枚金币,而且,箱子里满是金银珠宝,……”
不错,一边话的时候,道士吱嘎一声打开了装金币的柜子,然后咔嚓咔嚓声中打开了盛放珠宝的箱子,金光闪闪,真的是珠光宝气,金币、珍珠、玛瑙、钻石、猫儿眼、祖母绿……
薛冲的眼睛发了光:“你……这么富有?”
道士的脸上是轻蔑的笑意:“这算什么,这些只不过是世俗的铜臭;看,这本书,是我心意门的《灵净大神通》,你只要会了,活个几百年,成祖成王,都不是什么难事!”
“你……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可能随便给人呢?”
薛冲眼中虽然尽是羡慕,但却更坚定的摇了摇头,他从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现在居然就真的掉下来了!
而且比馅饼高级一万倍!
“只要你杀了我,用这把剑,这一切,都是你的!”
这风神俊朗的道士眨着眼睛,诚恳无比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