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曽公亮的邀请,陈宓没有当一回事,他的心思都在如何将祖无择以及恩师推上去这个事情上面,却不料家中却是来了不速之客。
“苏轼苏子瞻来了?”
陈宓脸色有些怪异,仔细想了想,自己剽窃他的诗词,多是还没有面世的时候,心下便定了几分,不过却是有些羞愧浮现出来,不免暗自告诫自己,以后可不敢再随便剽窃他人的诗词了。
只是话虽如此,以他的性格,若是真到了需要的时候,却是比谁都要果决的,只是此时面对苏轼,却还是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落在苏轼的眼里,却成了少年人青涩的表现。
苏轼笑着与张载道:“子厚兄说静安没脸没皮的,这话不太对,静安还是个少年人啊,脸皮子薄。”
张载诧异地看了陈宓一眼,不知道自己这弟子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不过还是得给弟子一点面子的,笑道:“估计是子瞻声名太盛的原因吧,静安,这是大苏学士。”
陈宓赶紧作揖道:“晚辈见过苏前辈。”
苏轼赶紧站起来回礼道:“静安不必多礼,你也别叫我前辈,咱们各论各的,你老师说我声名太盛,实际上你的大名我才是听了许久呢。
别的先不说,静安四句,我在出川的路上便闻名久矣,这一路出川,便不断有静安的佳作传来,有些佳作当真是美轮美奂,令人见而忘俗,继而自愧不如啊。”
听到苏轼如此说道,陈宓忍不住苦笑,这位可是谦虚了,虽说自己身后有千年诗词库支撑,但这位无论比起谁都是不虚的,何来自愧不如之说。
陈宓赶紧谦虚一番,然后又捧起苏轼来,文人坐下来,必会引经据典,吟诗作对。
对于陈宓来说,比起与文人聚会,其实他更愿意与商人坐一起聊天,与商人一起聊天,那是他的老本行,怎么聊都算是他本领域的事情。
可是与文人聊天就不同了,以他的积累,还不足以与苏轼这等顶级文人坐而论道。
所以陈宓虽然有些好奇,但却是带着应付苦差事的心思来的,没想到苏轼却是一个妙人,也并不怎么引经据典,若是有,那也是带些戏谑的段子,但那并不是为了考究陈宓,而是为了娱乐大众。
——这是陈宓的本行啊!
作为酒桌上的常客,活跃气氛那是商界大佬必须掌握的技能,苏轼来这个,陈宓可就不困了。
是,陈宓的学识的确是比不上苏轼,当然也是比不上张载的,可能这段时间认真读书的陈定都要比他强,但比起见多识广,这几位在他的面前都是渣渣。
后世有趣的段子,被陈宓掐头去尾,伪装矫饰成大宋朝的模样给推出来,顿时技惊四座,连有些木讷的陈定都被逗得大笑,更别说苏轼了。
几通话下来,苏轼便喜欢上陈宓了,陈宓也是识趣,赶紧邀请苏轼留下来吃饭,苏轼欣然接受。
几杯酒下肚,苏轼逸兴遄飞,与陈宓高谈阔论起来,天文地理、纵论古今、臧否人物等等,苏轼也并不太忌讳。
不过他对陈宓却是有些不满的,虽说陈宓性情是有趣的,但还是带着些包袱,就如同与他那弟弟子由一般,在涉及朝政的时候总是滴水不漏,就有点无趣了。
这话陈宓没法接,赶紧转头将话题给引开了,好在苏轼也并不在乎,他对陈宓的有趣已经是足够欢喜的了。
苏轼对陈宓相逢恨晚,陈宓对苏轼也是一见如故。
如果是将苏轼定位为官场上的奥援,苏轼有可能是个坑队友,但若是只把苏轼当成朋友来处,这朋友却是颇令人愉悦的。
当然,对于这个朋友,却是莫要投入过多的感情,若是过于操心,日后苏轼落难的时候,总是要让人难过的,而且不是一次两次。
好嘛,就这么着吧,以后能帮就多帮一下吧。
除去这些,与苏轼的相处的确是非常愉悦的。
不过这愉悦的结果,便是第二天头痛欲裂。
熬夜加低度酒,头不痛才是咄咄怪事呢。
只不过他却是没有睡懒觉的福气,一大早便被张载给挖了起来。
“读书不可一日荒废,昨夜虽然辛苦,但今日的任务却还得完成的。”
张载说道。
陈宓懵逼了片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老师,您觉得我今日的脑袋适合读书么?”
张载呵呵一笑:“有何不可,当年你老师我每夜战斗到黎明,洗把脸便继续读书,第二夜还是继续,第二天继续读书,最厉害的时候,也就三天三夜吧,不过超过三天三夜就不行了,对身体损伤太大……”
陈宓只感觉自己脑袋嗡嗡响,听着张载说着这些不着调的话,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怎么,你不信,你看,昨晚为师不也是一起喝酒么,你们睡着了,我还读了好久的唐诗呢,哈哈哈,亏你还是个年轻人!”
谷/span张载蔑视陈宓。
陈宓:“……”
所以,您身体才一直不太好啊!
陈宓艰难爬起来,洗漱完之后,喝了几碗文兰姐煮的胡辣汤,出了一身的汗,这才算是勉强清明了一些。
也幸好是起来了,不然宴清平几人还得等着。
不过陈宓今天脑袋嗡嗡的,并不想听工作的事情,何况他有读书的任务呢,所以只是让宴清平几人有带账本的把账本留下,没有的回去拿过来,其余需要请示的,一样形成报告拿过来。
宴清平几人走后,陈宓想要看书也是看不进去,任是谁熬了一宿,然后酒精上头之后,都不会想着读书的。
所以陈宓干脆放空了自己,搬了椅子在院中树下乘凉,这种时候正是困倦的时候,当然是要忍不住的,于是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后面小黄门来了都得叫了好一会,陈宓这才醒了过来。
陈宓看到小黄门的大伴,愣了一会才清醒过来:“你是宫内的?”
小黄门笑道:“二郎,官家召见你呢。”
陈宓哦了一声:“现在?”
小黄门点点头道:“便是现在,现在陛下在处理事情,咱们赶过去,官家应该恰好处理完,休息一小会便可以见你了。”
陈宓抬起衣袖在鼻子上闻了闻,苦笑道:‘昨晚饮酒过甚,今天又出了一身汗,这味道颇大了些,要不洗个澡再过去?”
小黄门摇摇头道:“那就不至于了,官家着急见你,要是让官家等久了,奴婢就要吃挂落了,还是快点进宫吧,至于味道什么的……王参政的那才叫味道大,您这已经算是清风拂面了。”
陈宓不由得哑然失笑,想起了王安石的确是邋遢模样,估计味道是好不了的。
有了对比,陈宓倒是没有心理负担了,既然王安石的都承受得了,那么他这清新少年的味道,赵顼该是受得了的,不过还是拿了一身衣服,在马车上换了。
赵顼见到陈宓,鼻子动了动,忍不住笑道:“静安才十六岁,也喜欢这杯中之物么?”
陈宓苦笑道:“昨夜大苏学士去了,留下吃饭,非要喝点,无奈只能对饮,家师与大苏学士都是海量,就学生是个渣渣,他们今天好整以暇的上朝了,就学生萎靡不振了。”
赵顼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令得远处的冯怀恩不由得侧目。
官家很少笑得如此开心的,不仅仅是面对那些大臣如此,面对一些年轻官员也是如此,都是端着一副虚怀纳谏的君王模样,唯有这叫陈宓的少年,官家却是嬉笑无忌。
这在他们这些宫人眼中看来便是宠信了。
赵顼笑歇,低声与陈宓道:“静安你在杭州所干的事情朕都知道了。”
陈宓愣了楞道:“陛下每日那么忙,还有心思关心学生干的那些胡闹事儿?”
赵顼嘿嘿一笑:“那可不是什么胡闹事,江南建材、江南能源,那可都是日进斗金的产业啊。”
得,赵顼这是尝到甜头了,估计南城能源每月的分红让他食髓知味了,这不又盯上江南能源与江南建材了么。
陈宓笑道:“没有忘记陛下,都给陛下您留了一成的份子呢。”
赵顼愣了楞道:“就一成?”
陈宓哑然失笑道:“实际上这两家的母公司便是大宋中央银行,都占着三四成的份子呢,另外还给陛下您留了一成份子,这可是真不少了。”
赵顼闻言释然:“既然如此,那么这一成份子就不要了吧?”
陈宓低声道:“陛下还是留着吧,三四成是朝廷的,不是陛下的,这一成才是陛下的。”
赵顼嘴硬:“朕富有四海……”
陈宓咦了一声,指了指赵顼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来的袜子,赵顼低头一看,好家伙,上面破了一个洞呢。
赵顼顿时叹息道:“你说得对,这一成我拿着,朕也感静安的恩情。”
陈宓赶紧摆手道:“陛下您可别这样,一开始学生就说了,做这么点小生意,就是为了陛下您不用那么窘迫的,这是不忘初心啊!”
赵顼感动极了:“好一个不忘初心,若是臣子都像你这样,朕就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