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花仙君催动法诀,两人同时进入梦境。
他冷笑道:“这次,贫道不会现身,让你无从捕捉弱点,这也是最近面对那画壁,刚刚感悟到的神通……
小子,贫道要让你在梦魇中过完一生,在潦倒孤独中全身溃烂,抱憾而死!”
……
许然面前是似曾相识的场景。
一栋三层小楼,装饰得花红柳绿,说不出是俗是雅。
富家公子和肥胖的老爷们,面色红润,腰酸腿软,进进出出。
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笑脸迎合,各显解数,咿咿呀呀。
还有那老鸨子,每每见到金银,便老脸笑成一团,往下扑簌簌地落粉。
“许公子这是在想什么新玩法,怎么不往里边请?”
不光耳边传来老鸨子的催促,身侧也有人怼了他一下,“许贤弟,小凤仙姑娘酒烫好了,床也给焐热了,为何还不进去?”
哦。
许然回过神来,自己没有修为,也没有系统,精神上浑浑噩噩。
身边是一个俗家打扮的高大和尚,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老王……这里是?”
“当然是怡春院啊,许公子可真会开玩笑,”老鸨子挽住他的手臂,使劲往院里拉,“小芍药,红牡丹,快去请小凤仙和小春红下来接贵客,没见许公子和王大师来了吗?”
像见了米的鸡一样,从院里奔出四个坦胸露怀的姑娘来,左拉右拽地将许然和老王请上二楼。
门开了,一个衣着暴露,颇有些姿色的姑娘把许然让进去。
桌上已经摆了丰盛的酒菜,床铺上的鸳鸯被也铺好了。
许然终于记起,姑娘叫小凤仙,好像自己曾经让她捂过耳朵?
似曾相识的感觉依旧在,却无论如何也记不清晰。
请许然落座,小凤仙身上的长裙飘然滑落,只穿了件粉色的肚兜和小裤,圆润的大长腿搁在他的腿上,斟酒布菜,笑语吟吟。
许然本能地想要呵斥,却张嘴说出句让自己无比惊讶的话来,“我滴仙儿,爷就喜欢你这溞劲……”
说罢,他便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塞进小凤仙胸前的肚兜里,小凤仙下意识收紧胸部肌群。
“对对,千万不能掉了,夹得住,还有赏,若是掉了,嘿嘿……”
许然听见自己阴笑起来,从袖子里滑出一截藤条……
……
许然在怡春院住了半年,李知县给的三十两银子全部花光了,开始遭到姑娘们的嘲笑和摒弃。
小凤仙也反客为主,动不动拿那藤条抽他,抽得青一道紫一道的。
好在他没有被赶出怡春院的大门,还有容身之地。
不久,许然得了花柳病,下身溃烂,肮脏的脓液弄得床席到处都是,老鸨子终于把他扫地出门。
许然一身是病,身无分文,却不敢再回桃源县衙。
他沦落成乞丐,在街市上向人们乞讨,人们远远地看见他,都捏着鼻子唯恐避之不及。
担心自己会客死他乡,便一路东行,一边讨饭,一边往万溪镇走。
他每天大约能走三四十里的路,日复一日,渐渐走到了万溪镇界内。
远远的,看见一身红衣的张芸儿,双臂一晃将两百多斤的肥猪摔在地上,麻利地捆起来,白刀子进去,活猪很快就成了猪肉。
许然吓得浑身冷汗,不敢前去相见。
看到自己这身破烂的衣服,一身溃烂的脓疮,也实在是无颜见她啊!
许然咬了咬牙,毅然朝桃花岭的方向而去,死在深山无人知,倒不失一种解脱。
路过溪东村和溪西村之间的小桥时,许然下意识看了看桥上,潜意识里似乎那边应该有自己的机缘。
但他想了很久,却什么都没想起来,只好叹息一声,在路边捡了根棍子,一瘸一拐地进山了。
三天后,许然蜷缩在一颗桃树下,溃烂的脓疮湿透了裤子,他又饿又虚弱,浑身瑟瑟发抖。
怕是要死了吧……
许然终于找到了快要解脱的快感。
……
左小蝶制作床铺的动作熟练且麻利。
以法器幻化的斧凿,很快便做好了一架桃木大床,替换了原来的小床。
她又用采集来的桃花和桃叶,做了一床新的被褥。
嗅着上边的花香和绿叶的清新气息,左小蝶幻想着许然躺在清新的花香里,自己躺在他的身上,不禁俏脸灿若桃花,双唇润盈盈的。
沉醉了好一会,她才起身,抱起原来的小床,打算拆除掉放进篝火里柴火。
“咦?”
她见许然盘坐在篝火旁,浑身簌簌发抖,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滑落下来,连衣衫都湿透了。
“糟了,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不敢贸然打扰他,左小蝶眼中闪过两团金茫,查探完他的情形,疑惑道:“不是走火入魔……竟然是陷入了噩梦中?”
她看得出,这种梦魇甚是古怪,根本无法像普通噩梦那样叫醒,而且修士的精神力远非常人可比,通常根本不会做噩梦。
若任由许然在噩梦中受了劫难,不知道会对他产生怎样影响。
“幸好我有入梦的天赋,我们光明女神蝶一族,又被成为梦蝶,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她身形流转,化作人体大小的蓝金色彩蝶,缩小后落在许然的背后,六只长脚抱紧许然,四翅环形收拢,将自己与许然的身体紧紧拢起来,形成巨大的蝶蛹。
她的触手抵住许然的太阳穴,口中喃喃道:“我入你梦,你梦入我……”
……
已然奄奄一息的许然,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忽然紧贴地面的耳朵,传来轻微的咯吱咯吱声,像是有人踩着枯草走近了。
他用尽全力睁开一条缝隙,隐约见到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越走越近,然后一双白皙的玉足出现在眼前,便两眼发黑昏迷了过去。
左小蝶弯腰想要抱起许然,却捏着鼻子皱了皱眉,疑惑道:“怎么臭成这样?身上都流脓了,果然是噩梦。”
她袍袖轻拂,两个人便消失了。
……
“何人竟能闯进贫道以神通制造的梦魇?”
宝花仙君的声音从虚空中响起,待他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差点气得吐血。
“梦蝶的种族天赋!”
他恶狠狠地道:“原来是翩翩,若与我结成道侣,以你的种族天赋促进我的梦魇神通,恐怕不出百年时光,我二人便都可以飞升天界。
就算想要滞留此界,也会唯我二人独尊,你为何就能接受于我?
难道站在世间强者之巅的诱惑,竟然还赶不上一张脸?”
过了许久,宝花仙君才吐出一口恶气,“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既然你要入梦来,我便让你在梦中亲手杀了许然!”
……
许然悠悠醒来,像是做了一场长梦,只觉得浑身麻麻痒痒的,舒坦无比。
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沉浸在五色灵光中,在灵光和湖水的滋养下,身上脓疮已经不疼了,而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怕是用不了三五日便好了。
“五色灵光……五彩湖……”
许然觉得这些环境似曾相识,下意识想到这两个名字,再仔细想时,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简直头疼欲裂,不禁双手抱头,口中发出痛哼声。
“你醒过来了?”
听到声音的左小蝶,从雾霭里走出来,笑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呀?你先别出来,再泡个两三天,病就完全好了,你那身破衣裳也不能在穿了,我给你做一套新的吧。”
说罢,她就去采摘来一大堆各种形状的树叶,坐在湖边,穿起针线,一片一片地缝起来。
树叶也能做衣服?那岂不是性感的小野人?
许然思绪竟然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起来,眼前的佳人似曾相识,又想不分明,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若她穿上树叶缝制的衣裙,一定格外好看。
正缝树叶的左小蝶脸色微红,抬眼玩味地盯着他,“你都快烂没了,还有心思想这个?”
“我……”
许然竟被人家看穿了心思,窘迫地把脸扎进湖水里。
左小蝶却咯咯轻笑起来,梦中的他,可比现实里开窍多了,等姐姐在梦里把你煮成熟饭,不怕你醒来后不认账……
……
许然在五彩湖里又泡了两天,身上的疮疤奇迹般都脱落了,皮肤竟然光滑细腻如婴儿般,不禁欣喜地爬上岸。
见那女子用树叶缝制的衣裳,叠得整整齐齐,随手拿起来用力一抖,竟然是尚好的浅绿色丝绸,穿在身上也非常合体。
往前走了几步,绕过一颗大桃树,见有个十分宽敞的山洞。
那女子正在用树叶缝制被褥,她的头上飘着一团白白的云朵,纤细的手在云朵上一抓,便扯下来一团洁白的棉花,絮在被子里,又蓬松又暖和。
许然竟然看得痴了,直到那女子做好被子,开始铺床了,他才孟醒过来。
躬身道:“仙子以树叶为丝绸,以白云为棉絮,果然是神仙般的手艺,令许某沉醉其中,不觉失礼了。”
左小蝶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这家伙明明一直盯着人家看,却说什么被子和手艺,真是的。
也不拆穿他,道:“床铺已经准备好了,你就住下吧。”
许然赶紧道:“请问姑娘名姓?”
怎么梦中什么都不记得了?左小蝶愣了下,故意戏谑道:“我叫翩翩。”
翩翩这个名字,她本来蛮喜欢,若不是那个臭道士给起的,她早就以这个名字自称了。
加上这里是宝花仙君制造的梦境,潜移默化下,她竟主动报出了这个名字。
“原来是翩翩仙子,”许然觉得这个名字如人一样美,“在下许然。”
翩翩笑道:“我知道你是许然,我救了你的命,该如何报答我?”
许然本来想说此生做牛做马,也无法报答你的恩情,结果张嘴便是这样的话:
“在下已身无分文,唯有一身皮囊,无论身材还是样貌,自认还算过得去,希望仙子不要嫌弃……”
翩翩先是一愣,接着便咯咯轻笑起来,又听他厚颜无耻地道:
“在下也无任何能谋生的手艺,唯有在怡春院掌握的诸般技巧,但愿能让仙子满意……”
翩翩笑得更灿烂,手里的缝衣针拿捏不住,掉在地上,肩膀剧烈抖动,连裙带都挂不住了……
她素手轻拂,带起一阵香风,山洞里瞬间黑暗下来,不仅光线照不进去,连制造梦境的道士竟也难以查探。
“满不满意,那得试过才知道……”
……
虚空中,蓦然多出一朵红云,紫红紫红的,比晚霞还要耀眼。
那是宝花仙君喷出的一口老血。
只听他哀叹道:“我的翩翩啊……哇,哇……”
苍天之上,又是两朵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