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屁孩儿撒疯一样跑远的背影,姜梨无语的抽抽嘴角。
她摸着自己的脸,第一次对自己的长相产生了怀疑,真有那么可怕?
在小孩儿眼中,比起仙女儿来说,她竟然更像是鬼吗……
小孩儿虽然跑得快,但毕竟腿短,不过半分钟,姜梨便赶了上去。
宗岘一回头,见到姜梨就在身后,“哇”的一声,竟然又加快了步伐。
姜梨都有些累了,叹了口气喊道:“你跑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
但不管她说些什么,宗岘都充耳不闻,一双小短腿儿兀自迈得欢快。
可不管他怎么跑,一回头,姜梨就像只甩不掉牛皮糖,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直到他的力气耗尽,腿一软瘫坐在地面上。
“你,你不要过来。”
他喘着粗气,伸出手阻止朝他走来的姜梨。
姜梨也缓了下气息,慢慢走上去蹲在他身前,有气无力道:“我不会把你怎样,不要怕。”
宗岘缩了缩腿,依旧惊恐,“那你为什么要一直追我!”
姜梨无语,“那不是因为你跑我才追你的嘛!”
说完,见他额角一片湿润,向他伸出手,“快起来,剧烈运动过后不要坐着。”
宗岘咽着喉咙瞄瞄她的脸,又看了眼她伸出的手。
屁股往后挪了挪,自己撑着地站起来。
姜梨也不介意他的拒绝,收回手跟着他站起身。
宗岘与她保持着一米多的距离,小心翼翼的瞄她一眼,又飞快的收回视线。
“你,你真不是鬼?”
严格意义来说,她如今这状态,同鬼还真的没啥两样......
不过担心又吓着他,姜梨只能否认,“当然不是!”
她朝他走近两步,弯下腰,正脸对上他,捏了捏自己的脸颊,“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像鬼吗?”
她一靠近,宗岘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
但眼前女生那白皙间还泛着淡淡红润的脸颊看起来,真的没有一丁点儿恐怖诡异的样子。
她清透的眼里笑意点点,右侧脸颊上甚至嵌着个浅浅的小梨涡。
宗岘愣了愣神,还是疑惑,“可是,为什么其他人看不见你?”
姜梨犯中二病,固执着自己的说辞,“我是仙女儿啊,凡人是看不见我的,只有你可以哦。”
这次宗岘总算没有骂她疯婆子神经病,痴痴地重复,“我可以?”
姜梨脑子里飞速运转,编了个烂俗理由,“因为你以前有帮助过我,我现在就来报恩啦!”
“以前?”
“嗯……就是上辈子,上辈子你能理解吗?”
看着女生睁大眼努力说服自己的样子,宗岘敛去眼里的疑虑,也不说不信,只问:“那你能为我做什么?”
姜梨一愣,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快就想着为自己谋福利,反问:“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宗岘摸了摸瘪瘪的肚子,“饿,能变点儿吃的吗?”
“呃......”姜梨将颊边乱发挽于耳后,翻车也翻得理直气壮,“不能。”
宗岘撇撇嘴,眼眸暗下来,“哦。”
切,一个没什么用的仙女。
他又淡淡瞥了姜梨一眼,见她没有丝毫恶意的样子,恐惧渐渐褪去。
姜梨被他那一眼看得稍稍涩然,摸了摸鼻尖,自己的仙女人设似乎还没立起来就已经分崩离析了。
“你不是才刚啃完一张饼吗?而且也是吃饭的点儿了,回家吃饭去啊。”
听见她的话,宗岘半垂着眸子,将手插进口袋里,转身往前走去。
“怎么了,又不说话?”
小孩儿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煞是苦大仇深的模样。
姜梨追在他身后,“去哪啊?回家吗?我和你一起啊。”
宗岘警惕地盯她一眼,想到回去过后可能会遇到的局面,有些难堪地咬着牙,“不准跟着我!”
姜梨耸耸肩,颇有些无赖道,“你有本事把我甩掉啊。”
想到刚刚那一番劳而无功的折腾,宗岘忿忿地“哼”了声,转过脸低低道:“随便你。”
姜梨跟屁虫一般走在他边上,一路的环境越来越寂静偏僻。
到了一栋破旧筒子楼前,宗岘停下步子,拉着脸作着最后的挣扎,“你快走吧,别跟着我了!”
姜梨背过身,“啥?我听不见。”
宗岘被她的厚脸皮气得握紧拳,“烦死了!”
他不再理她,转身踏进小区,脚步又重又疾。
姜梨跟在他身后半米的距离,无声打量着小区里的建筑。
这里的房子是真的破旧,泛黑的灰砖砌成的楼,陈旧的木质田字格窗,窗台外边随处可见木竿塔成的晾衣杆,皱巴巴的衣服随风晃荡。
穿过一道幽暗走廊后,便要上楼,楼梯又窄又陡,灯光昏暗。
老房子也没啥隔音效果,锅碗瓢盆的叮咚作响,气急败坏的掐架吵闹,电视节目的扬声嘈杂,纷纷杂杂尽数萦绕于耳侧。
姜梨想起小说里对男主沈亦岑生活环境的奢华描写,再看向宗岘时,不免有些唏嘘。
爬至四楼,宗岘停下来,往右一拐,在第三间门前停下步子。
他掏出钥匙,轻轻一旋,将门打开。
听见开门声响,屋内的女人将手往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侧身看来。
见了宗岘,她眉眼一沉,厉声斥道:“又上哪儿野去了?”
姜梨跟在宗岘身后进了屋,打量了一下屋内的简单布局,并顺眼看到了那暗棕色沙发上坐着的小胖子。
小胖子嘴里啃着根糖葫芦,唇边一圈红色糖浆,他一手拿着遥控器,正兴致盎然的看着动画片。
宗岘看了眼自己的母亲,见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屋内多了一个人,稍稍松下神来。
虽知道宗岘一向寡言,但对于他这半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性子,林淑云依旧生气。
她取下围裙,顺手甩在身边的柜子上,朝着宗岘斜斜觑来一眼,“哑巴了你?”
宗岘走到桌边坐下,“我去同学家了。”
“同学家?”女人走过来,扯着他的脏兮兮的手袖质问:“去哪个同学家了?搞成这个样子!”
女人问完话,顺手一甩,宗岘那单薄的胳膊便直直摔在了桌沿上。
那重重的一声让姜梨都没忍住皱了眉,但女人像是毫无察觉,口里依旧不断的数落,“一天天的不学好,是不是又上哪儿和别人打架去了?!”
宗岘收回胳膊抱在怀里,垂下头,不言不语。
“妈,什么时候吃饭呀,我都快饿死了。”
沙发上的小胖子歪着脑袋大声问道。
“过来吃吧!”林淑云没好气的瞥了小胖子一眼,转身往厨房走,“这讨债鬼,一天天的竟知道吃。”
“呜呼,吃饭咯!”小胖子欢快的朝着桌边跑来,皮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姜梨蹲下身,细看了一下宗岘刚刚被摔到的手背,见那里已经泛起大片的红。
“痛不痛?”她轻声问,想要抬起他的手看一看。
宗岘冷着脸,不耐烦的挥开她伸过来的手。
见手掌毫无阻碍的穿过她的手腕儿后,瞳孔猛地滞住,愣愣地看着她。
姜梨倒是没有多惊讶,一副果然是这样的了然模样。她收回了手,又抬眼端详着他脸上的伤痕。
屋内明亮的灯光下,这孩子颧骨和嘴角处的青痕更加清晰可见,但他妈妈却像是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一样,只顾着厉声斥责。
这女人怎么回事?
林淑云端着两盘子菜出来,放在桌上,又皱眉向宗岘看来,“傻坐着干嘛,还等我把饭给你端到跟前啊!”
宗岘闻言便起身往厨房走,姜梨停在原处,看看边上欢快拍着桌子的小胖子,和桌面已有的两道菜。
一盘炒青菜,一盆清煮南瓜,寡淡到有些寒酸。
“给我安静点儿坐好,吃个饭都不消停!”
林淑云将一碗白饭放到小胖子跟前,拍了拍他不断闹腾的手。
那力道,比起刚刚对付宗岘来,简直温柔之极。
这才像是母亲对待自己孩子的态度啊。
宗岘端着自己的饭碗和另一盘菜出来,将菜放到饭桌中央,重新坐下。
林淑云一伸手,将那盘番茄炒蛋往右一端,放在了小胖子跟前。
小胖子眉开眼笑,得意洋洋地对着宗岘吐吐舌头。
饭桌上像是无形中多了条三八线,宗岘这边,除了他的一碗白米饭,夹什么都远。
这女人,偏心偏到大西洋了吧!
姜梨看了眼宗岘半长刘海下沉寂的眼睛,这孩子自从进了家门,明显落寞了许多。
但他什么也没说,习惯了似的,垂着眼往嘴里刨着白米饭。
只是偶尔,筷子才会伸向另一边的青菜盘子。
他每每一伸手,小胖子就死死盯着他的筷子,生怕那筷子尖儿落在了自己跟前的番茄炒蛋上。
因为唇角有伤的因故,宗岘吃饭时嘴巴也不能张得过大,那嘴唇一张一合,拉扯着伤口,看起来都疼。
姜梨看了眼只顾着给小胖子夹菜的女人,心里有些复杂。
“宗泽妈?宗泽妈在不在?”
房门被人重重拍响,伴着一道尖细女声。
听到这激昂女声,宗岘拿着筷子的手都顿了顿。
姜梨不明所以,问他,“怎么了?”
疑惑的不止她,林淑云也皱眉搁下了碗筷,“这女人这时候来干什么?”
一边嘟囔着,林淑云起身往门边走去。
打开门,一大一小两个圆润身影显露在灯光之下。
那小的一个,怎么看都觉得有几分眼熟。
“呀,冬霸妈怎么来了,你吃了吗?”林淑云故作热情招呼。
冬霸?
姜梨总算想起来,这不就是方才在小巷子里带头欺负宗岘的那个小胖子吗?
冬霸妈揽着李冬霸踏进屋子,开口便是埋怨。
“我说宗泽妈呀,你说我们两家都是邻居,有些事情本来是不用太过计较的,但是事关孩子的事儿,我又没法儿不在意。”
她将李冬霸推到跟前,指着孩子额头上那处红肿伤口道:“你自己看看,你家宗岘把我们冬霸都打成什么样儿了!听说还是用石头砸的,你说这孩子年纪小小的怎么就这么狠心呐!”
“这要是再往下砸到一两厘米,那我们冬霸这眼睛可就废了!你今天怎么着都得给我一个说法吧!”
看了眼李冬霸那额头,李淑云揪着手讷讷道,“这可能是小孩子玩闹的时候不注意,一不小心给磕着了吧。”
她侧过身,瞬间变脸,对着坐在桌前的宗岘厉声道:“宗岘,你给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