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满跟王秋菊都是稳得起的人,等到吃晚饭的时候,两人又亲亲热热地说话,一点都看不出是半小时前才刚你来我往斗过嘴的人。
饭后,曹小满回屋,杨冬来跟进来问:“秋菊嫂子来干什么?”
曹小满边整理毛线,边叹气,“还能来干什么,上次被我挤兑回去了,这次终于找到机会了呗!”
杨冬来看了眼曹小满的肚子,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是好惹的。”曹小满仰起脸,眯起眼睛,得逞地笑道,“我说了,要来饭馆干活可以,但我不给发工钱。”
杨冬来瞪了瞪眼,表示惊讶,“那她都肯?”
“她自然是不肯了,但也没说要回去,我就岔开了话,希望她今晚能想明白,明儿自个儿回去。”
曹小满拆了两把毛线,停下来,想了一下说道:“我就怕,秋菊嫂子不死心,转而去桂花姐面前挑拨。”
杨冬来主动接过她手里的毛线,坐在竹椅子上,一只膝盖头上套一头,找到线头哗啦啦挽起毛线球来。
“也不知道桂花姐会不会听她的话。”曹小满在杨冬来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怅然若失。
马桂花虽然能干,三观也正,但毕竟是娘家人,亲兄弟媳妇,心难免会偏些。跟王秋菊比起来,曹小满真没信心马桂花能更站她。
曹小满没猜错,拿她没办法,王秋菊就在马桂花面前嘀咕。
“大姐,反正我这次说什么都不走了,我倒要看看,她曹小满能不能真那么狠心不给我工钱。”
王秋菊今天一来,马桂花就为难,攒了一下午的话,现在才说出口。
“秋菊,小满也没说错,家里那么多事,没个女人在家,建国他撑得起来吗?”
王秋菊正帮着洗碗,闻言把洗碗布一摔,说道:“大姐,你这话我就不爱听,那我姐夫怎么撑起来的?建国哪儿比姐夫差了?”
马桂花更为难了,脸都皱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怕妈没人伺候?姐,不是我抱怨啊!从我嫁到老马家,妈那身体就一直那样,这么几年,光是看病买药,家里就欠了一屁股的债了。”
王秋菊说得委屈极了,还抬手擦了擦眼睛,吸了吸鼻子继续说。
“要不是家里欠那么债,你以为我就舍得下俩娃呀,我就寻思我出来挣点钱,回去把债还了。以后,咱妈也有钱看病吃药。“
“姐,我以前也没得罪小满啊,她怎么就总看我不顺眼呢?你说咱妈以前对她多好啊,家里那么穷每年都还给她扯布做新衣服,就几个鸡蛋也想着凑给曹小满送去吃。”
王秋菊没忍住“呸”了一口:“她现在这么对我,良心让狗给吃了!”
马桂花也知道娘家的情况,听完心里不是个滋味,想再劝劝,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口,只嘟囔着说道。
“小满不是你说的那样,她对我们挺好的。”
王秋菊翻了个白眼,酸溜溜地说道:“是,她就对你一个人好,那么多亲戚,就肯带你一个人出来挣钱。”
马桂花劝不下去,王秋菊铁了心,第二天早上,跟着早早起床麻利的忙里忙外,然后跟着马桂花去了店里。
白春莲愁得直咂舌,“小满,秋菊这次是铁了心了,你那店里就真容不下她了?”
曹小满舔了舔嘴唇,“看看再说吧!”
她正给曹翠芬梳辫子,于是问道:“翠芬,昨晚上秋菊嫂子跟桂花姐说什么了?”
曹翠芬抿着小嘴儿想了想,奶声奶起地回答:“秋菊嫂子就哭,说大姑看病花了老多的钱,最后桂花姐也跟着哭。”
白春莲叹气,试探着劝曹小满,“要不,就算了吧,我们自己节省一点。”
曹小满将白春莲为难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但她面色不改,认真说道:“不行,如果我们就这么松口了,那岂不是告诉其他人,什么人都能来我这里闹一闹?妈,这事您就别管了,不管秋菊嫂子跟您说什么,您就全当没听到。”
白春莲是很传统的农村妇女,以前是丈夫当家,现在是儿女当家,曹小满做了决定,她没想过要改变。
曹小满今天本来打算去谢飞扬的花圃看看,现在王秋菊来了就先去饭馆一趟,她要给周建设和李成交代有些事情。
到满小馆的时候,王秋菊已经很自如的跟在马桂花身后干活了,见曹小满来了,马桂花仍然很局促。
“小满……”马桂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曹小满自动笑道:“桂花姐,秋菊嫂子本来就是来帮你忙的,你就看着把活儿分给她一些吧!”
接着,又对李成和周建设说道:“这位是秋菊嫂子,是桂花姐娘家的弟媳,嫂子是来帮桂花姐的,不是饭馆的员工,拜托两位多照顾一些。”
李成和周建设哪有听不懂的,立刻让曹小满放心。
上一秒还以为曹小满松口答应她留下来的王秋菊,脸上的笑容还没停留了两秒,一听后面这话脸就僵住了。
别以为她读书少,就听不出来,曹小满这分明是让人排斥她啊!
王秋菊立刻就要发作,刚想找曹小满说个明白,就被马桂花拉了一把。
“秋菊,我带你去后厨看看。”死拉硬拽给王秋菊拉走了。
人一走,李成就压低了声音问曹小满:“老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曹小满淡淡笑了笑,“我的一个亲戚,李成,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李成利落地点头,“行,有事您开口。”
曹小满凑过去,压低了声音一番交代,“这是你多费心了。”
李成笑得见牙不见眼,佩服地竖起大拇指,“老板,您放心,这事交给我绝对没问题。”
谢飞扬的花圃也在郊外,以前曹小满都是骑自行车去,现在特殊情况,她准备坐公交车过去。
这个时候红旗县一共就三路公交车,只有一路车去往西郊,到站之后还要步行两公里。
曹小满和白春莲站在站牌下等着,边商量着还要预备些什么东西,等了没两分钟,谢飞扬的小汽车停在了面前。
“小满,阿姨!”谢飞扬探出头来,露出一口大白牙,“去哪儿,我送你们过去。”
“这可是巧了,我们正要去你花圃那边看看呢!”
谢飞扬笑容更大,“那赶紧上车,我也正好有事找你,边走边说。”
曹小满和白春莲上了车,汽车往西郊驶去。
车上,谢飞扬漫不经心的把刚听来的消息告诉曹小满。
“挨着我花圃旁边有一片荒地,据可靠消息说,要准备卖掉。”
“你说真的?”
谢飞扬话音刚落,曹小满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攀住了驾驶座椅的后背,探头看着谢飞扬。
“你之前不还说,找块地不容易吗?怎么又突然要卖了?谁要卖?”
谢飞扬腾出一只手来挖了挖耳朵,“你这么激动干嘛?吼的我耳朵都疼了。”
曹小满抱歉地往后坐了坐,“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谢飞扬拍了下胸膛,说道:“我的消息哪有假的?你去看过的,那一片荒了好多年了,除了草啥也不长,没个一年半载压根开不出荒来,分出去也没人要。”
“不如看看有没有傻子愿意买过去,做个宅基地还是行的。”
谢飞扬抓抓头,想了一下,又道:“那块地面积不小,农民买不起,有钱人谁会拿钱去郊外买地建房子,傻了么不是!”
他在前面调侃,曹小满的心思却活络起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大概在八五六年的时候,红旗县就开始扩展,首先就开始发展西郊,那一片可是比商业街更早拆迁的地方。
她清楚的记得,上辈子曾子浩有个亲戚就住在西郊,曾子浩先知道拆迁的消息后,就联合父母花一百块钱买走了人家的自留地,过了没两月拆迁占地,那自留地在手上翻了好几个翻,卖了一千多块钱。
那时候的一千多可是天价,要不是那亲戚家找上门来,曹小满还不知道曾家人把她的血汗钱拿去赚了那么多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