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夫?
年修刚跟着苏幕上山,是以问话这种事并不适合他,问得多了容忍招人怀疑,好在年修也不傻,跟着苏幕走南闯北的,有些东西也是懂得灵活变通的。
这些山匪,外传凶神恶煞,实则和蔼可亲又好骗,尤其是那些大婶啊、阿婆啊,帮她们做点事,她们便会把心肝都掏给你。
于是乎,在苏幕外出狩猎的时候,年修就帮着这些妇人们,做了一天的粗活。
直到天色渐暗之后,苏幕才回来。
不得不说,她这一趟走得很是有价值,虽然是底下人带着她,但她确确实实的将这一带都摸了个透,顺便还收服了人心。
“慕大侠?”耿虎出来相迎。
不只是耿虎,同行的还有不少人,毕竟这山寨门口如此喧闹,谁都想出来看个热闹,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苏幕出手,猎了几只兔子,外加一只山鹿。
“真是好手气。”耿虎笑道,“好本事。”
底下人对苏幕啧啧称赞,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在一日之内,猎到这么多东西了。
一则,山里的野物因为长年累月的被追赶,变得愈发灵敏而机警,不时常出来;二则,猎物少了,猎户们便渐渐的开始耕织,疏于练箭,饶是平素碰着,也不能百发百中,时常让猎物逃脱。
“老大,这慕大侠出手,真是一出一个准!”底下人争先恐后的称赞。
耿虎满脸欣赏的望着苏幕,有这慕大侠在,底下那些官军还有山间游走的鬼影子,应该不会再如此猖狂,大家的安全也能有所保障。
只是,有些可惜了,这样标致的少年郎,居然喜欢男子,否则定要挑个可人的姑娘,让这慕大侠长久的在这里留下来。
苏幕笑得从容,在这些人眼里,她武艺高强,却不知她如此这般快、准、狠,是踩着累累白骨,双手染血所得。
“走走走,快进去罢!”耿虎忙道。
一帮人,簇拥着苏幕进去。
她扭头,望着不远处双手叉腰的沈东湛,瞧着他这副样子,似乎今日……挺老实的,回头她还得问问年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沈东湛站在那里,瞧着东厂那阉狗被人热情的迎进了忠义堂,面色沉冷,心内嘲讽:也不知这些人,在得知她是个死阉狗时,会是什么表情?还会这样热情?
呵!
“嫉妒了?”年修骤然出现在他身后。
沈东湛冷着脸,目色微沉。
“我家爷如今春风得意,而您呢……”年修上下一打量他,“那边的婶娘说,已经给您手工制作了一套红妆,粗衣麻布,尺寸不符,但也能将就着,反正颜色对便罢了!”
沈东湛眉心紧蹙。
“您呢,也别在这儿站着了,该面对的时候就得面对!”年修瞧了一眼天色,“哎呦,时辰不早了,您是不是该准备了?”
沈东湛裹了裹后槽牙,“别看今日闹得欢,总有来日要算账!”
“那就等来日到了再说!”年修做了个请的手势,“这边,请吧!”
沈东湛深吸一口气,瞧着年修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若不是周南在他们手里,他觉得自己肯定会一刀劈了苏幕主仆。
堂内。
耿虎保证,“虽说咱们也办过这样的婚事,眼下是头一遭,但是慕大侠对咱们有恩,又有如此本事,咱们做不到轰轰烈烈,想来这热闹还是要凑的!大家说,是不是?”
“是啊!”众人齐呼。
何况,晚上有肉吃。
这可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全凭耿大哥做主,我这厢入乡随俗。”苏幕拱手,彬彬有礼,“只要大家给我慕苏一个面子,让大家伙都高兴高兴,别让我在他面前太失了颜面,在下感激不尽!”
耿虎笑了,“哪能呢!既然要为你们高兴,自然得热闹,虽无好菜,却也该有好酒相伴!去把酒窖里所有的酒,都给我搬出来!”
底下人应声,高高兴兴的去搬酒。
“等来日解了这山下之困,我请诸位好酒好菜,好好吃一顿。”苏幕站在那里,“今儿,就只能凑合,占了耿大哥的威风,请耿大哥为我们多费点心!”
耿虎拍着胸脯,“好!你只管放心,对了,今儿我还得给你介绍一位举足轻重的前辈,当初刚上山时,咱们不适应,差点全军覆没,好在有金大夫!”
事实上,苏幕早就察觉了,这山寨后面定然有高人在操持,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金大夫?”苏幕笑了笑,“那也算是大家的恩人了?”
耿虎点头,“莫要着急,到时候给你介绍。”
大堂内,气氛开始起来了。
热热闹闹的,若不是苏幕保持清醒,只怕也要跟着他们一起疯癫喧嚣,这样的场面让她想起了幼时爹娘还在,家里逢年过节便是这样的。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好似时不时的想起幼时之事,像是生出了几分人性,想来最近真的疲累不堪,回去之后得好好休息才行。
端起杯盏,苏幕含了一口茶水,正当咽下,谁知下一刻,“噗……咳咳咳……”
众人齐刷刷回头,骤然皆惊。
门口位置,沈东湛一身红衣,杀气腾腾的立在那里。
不知道是不是红衣的缘故,熏得一旁的年修,也跟着憋红了脸,愣是忍住了,没有笑出声来。
试想一下,若是让锦衣卫的人看到,不知会作何感想?他们的指挥使大人,一袭红衣要嫁人,嫁的还是深恶痛绝的东厂苏千户……
苏幕忽然有些后悔了,这会是连唇角都扯不动了,眼皮子止不住的跳。
堂内点着火,石台上火盆里的火光,被风吹得四下摇曳,打在沈东湛的身上,竟将这人衬得身长如玉,何其邪魅妖冶。
他站在那里看她,她站在这里看他。
四目相对,各自凛然。
苏幕是头一回见着,能把红衣穿得这么美的男子,不得不说,殷都成内的流言不虚。
万千红颜娇,非沈家不入。
沈家好儿郎,俊俏世无双。
诚然,如此!
四下安静得落针可闻,苏幕一步一顿的走下台阶,朝着沈东湛走去,瞧着这个杀气腾腾的男人,将红衣穿出了一身怨气。
那瞬,她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两个字:怨妇!
是以那一刻,苏幕是真的笑了,望着眼前的沈东湛,看着看着便憋不住了,她快速别开头,笑得肩膀都一抽一抽的。
年修愣了,这是他陪着爷这么多年,唯一一次见着爷发自内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