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完才停顿了一下,道:“不好意思,你继续。”
她还以为沈安国和沈云荷能想出什么对策来,没想到是去找谢云庭。
谢云庭温和地等她笑完,才将当时的场景复述了一遍:“他们来告诉我,本来在国内也占领了很大一片市场,尤其是香水方面,由于和查尔斯的联名而颇负盛名。如果任由不凡香水就这么发展下去,可能很快就会被抢占完市场份额。”
“所以呢?”沈云棠撑起了下巴,“谢总是来下挑战书的?”
谢云庭默了一下。
他看着沈云棠带笑的表情和挑高的眉梢,就知道她是在开玩笑。
他回想起了沈安国坐在自己面前时的样子。
估计沈安国自己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能见到的总裁,大概本以为他不会在国内的。
他也是刚刚赶回国,就收到了沈安国的拜访请求。
这个一脸老实相的男人眼中流露着精明的光,对他苦口婆心陈述了好半天不凡香水对的威胁。最后坦坦荡荡道:“谢总,我就是有私心,我和不凡香水也是竞争关系,不过我们体量小,香水也不是主要的产品线,只是我个人的一个执念而已。但你们就不一样了,你们在国内最火的就是香水,还总是断货、千金难求,况且连你们都只能拿到一个分销的权利,不凡香水就直接拿到了联名推出产品的机会,不是在他们的店里兜售查尔斯香水,而是直接在香水里加入他们自己的品牌记号,这样下去你们迟早会被威胁的呀。”
“就是谢总看不上这点利益,名声总要的吧?被一个没名没姓的新品牌给压下去了,名气难免不受到影响啊。”
“您总不想让她一家独大,被她踩下去吧?”
谢云庭静静地听他说完,依然低头看着文件。
等到沈安国口水都说干了,终于停下来了,怂恿而期待地看着他。他才抬眸,轻笑了笑。
“你以为我不愿意吗?”
他温声说。
沈安国傻了。
他张口结舌,结巴半天,才干涩道:“她、她,你是……她,她都这么嚣张了,连她亲爹都敢打,迟早会欺压……”
“我惯出来的。”谢云庭垂下眼去,翻了一页,“就是为了让她做事不必考虑后果,放手去做。”
过了会儿沈安国还是在沙发上傻眼着,如遭重击,谢云庭便道:“请出去吧。”
他没再多分一道目光给沈安国。
一个即将下线的角色而已,即便知道再多也翻不出任何浪花。
沈安国狼狈地被赶出去之后,站在车库里,突然觉得很荒唐。
的总裁怎么会和沈云棠认识?
沈云棠在结婚之前的二十一年,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度过的,他清楚沈云棠的所有社交关系,有哪些朋友、被哪些人讨厌,他都从沈云荷嘴里听得清清楚楚。
他敢肯定绝对没有谢云庭这个人。
要是她那么早就认识谢云庭的话,还用得着接受后妈安排的未婚夫?最后还想尽办法嫁给了霍聿言?
没必要舍近求远。
那就只能是结婚后认识的。
那她又是怎么背着霍聿言认识的谢云庭呢?都发展到了这种程度,他们俩肯定不简单。
沈安国突然心头一松。
上次给霍聿言打电话被他骂了一顿还被拉黑,他本来为他无脑支持沈云棠给气得快不行了,但现在看来既然沈云棠对他那么重要,如果让他知道了沈云棠和谢云庭的关系呢?
那最起码也得是个两败俱伤吧?
说不定沈云棠就会因此被霍聿言关在家里,再也做不了生意了。
沈安国又有了办法,虽然还不确定成效,但也总算出了口气。
香水、香水、香水,她跟她妈一样,满脑子就想着香水,还都要自己开公司做生意,他看见沈云棠就想起卓玫。
沈安国烦躁地捶了一下方向盘,喇叭被捶出刺耳的“哔”声,惊得他浑身一震。
他刚收了手,要灰溜溜地离开,旁边一辆车里正在眯着眼休息的花臂大汉突然被他吵醒了,火冒三丈地推门下车,车门“哐”地撞在他的车身上。
沈安国愣了一下,刚要开口骂,花臂大汉就拉开驾驶座的门把他抓了起来:“按按按,按你大爷按!就你有喇叭是吧?长没长眼睛?”
沈安国也怒了,反口道:“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按喇叭了?我就按!我就按!”
花臂大汉一拳把他摁在了方向盘上,车库里响起一阵长长的刺耳喇叭声。
……
这段内容是谢云庭后来看监控看见的,两个人因为纠纷被送进了派出所。
他也没想到沈安国比自己想象中还蠢。
谢云庭给沈云棠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顿了顿,道:“沈安国进派出所了。”
沈云棠:“噗。”
她本来还想问谢云庭是不是来下挑战书的,没想到这直接把沈安国问进派出所了。
她笑得都忍不住了,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谢云庭没抬眼,专注地斟着茶,“在我来茶室之前。”
“让他习惯习惯也好,以后可能就是蹲大牢了。”沈云棠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说,“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回家了。”
“有。”谢云庭轻声道。
他放下茶壶,看着沈云棠道,“我认识卓玫女士。”
又顿了顿,“抱歉,你和查尔斯先生联系的时候我正好在他身边。”
沈云棠不太正经的表情逐渐变得正经了起来。
“是在查尔斯先生那里认识的,她出现的时候,我还很小,没有太多印象,只记得有一位女士在制香上造诣非常深,和查尔斯先生是知己。”
他平静道,“我去翻了小时候的日记,看见我写着,卓玫阿姨今天离开了,她说她到了剧情该到的时候就会回来。”
“我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直到翻到日记才察觉,可能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些让人不敢相信的事情。”
他抬眼,凝视着沈云棠,沉沉道:“沈小姐,你相信我们所在的世界可能不是真实世界吗?”
谢云庭的疑问太过于真挚,让沈云棠也稍稍静了片刻。
半晌后,她问道:“不是真实的世界,还能是什么世界呢?”
“我不知道。”谢云庭摇了摇头,说,“或许是某个能被外界监视的位面,又或许是一部影视作品,或者一本书,甚至是楚门的世界。”
沈云棠看了他半晌,笑了笑,说:“那也太可怕了。”
谢云庭紧紧盯着她,像是在为她过分平静的反应而感到疑惑,但片刻后还是顺着她的话回答:“是,太可怕了。”
沈云棠眼也不眨地盯着他:“你吓到我了。”
谢云庭忽的默了默。
她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被吓到了,反而像是想要碰瓷耍赖,来一手敲竹杠。
谢云庭无可奈何地轻叹了一口气,道:“是我的不对,应该赔偿沈小姐。”
“呀,这么上道。”沈云棠讶然,“我自己提不太好吧?谢总打算怎么赔偿我呢?”
这个想法早就在他脑海里盘旋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出来。正好今天撞上了,谢云庭便道:“所有线下门店可以为不凡香水开一个新的专柜。”
沈云棠都眼睛睁了睁。
这赔偿连她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谢云庭这个人也未免太会做事了。
她刚想意思意思勉强推辞一下再在盛情难却之下勉为其难地接受,手机上突然弹来消息,就顺便看了一眼。
霍律言:玩物来接您啦!沈小姐在哪:D
沈云棠动作停了一下子。
谢云庭也注意到她的停顿了,目光低了低,又抬起来,温和道:“先回消息,再聊这个。”
沈云棠把手机拿了起来。
霍聿言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怎么表现自己。
是要走攻心路线欲拒还迎反客为主?还是用不可取代的特殊性做她唯一的玩……唯一的一任伴侣?
霍聿言思索半晌觉得前者似乎不太符合沈云棠的性格。
……那算了吧,还是走敬业路线,润物细无声地蹿入她的生活,温水煮青蛙,让沈云棠在某一天突然察觉原来已经离不开他霍聿言。
温水煮青蛙,首先要在她的生活里无处不在。要让沈云棠习惯他的存在感,不至于一醒来看到他的脸就让他滚,也不至于对他嫌弃得连外套都是冷得不行了才愿意披。
这天,他正好忙完工作,听说沈云棠和人出去聚会了,霍聿言一想聚会那可不是他露脸的好时机,最好能出场买个单然后优雅绅士地请她上车回家,这样他们俩都在沈云棠的姐妹前赚足了面子。
霍聿言在停车场里自言自语地练习了无数遍买单,把台词都背熟练了,才给沈云棠去了消息。
这个消息要怎么发?
“来接你”?太冷漠了,沈云棠估计不会理他。
“告诉我在哪”?很霸道,但是沈云棠估计会说他神经病。
要不直接打电话?让其他人都注意到沈云棠的老公正要来接她,正好给人理由在沈云棠面前提起他?
霍聿言本来觉得这个很可行,但又一想他要是贸然打过去打扰了沈小姐的玩乐让她生气,那不就功亏一篑了。
最后他斟酌半晌,还是只能编辑出了一条略有些屈辱,但沈云棠看了不会生气的消息。
真难伺候。
霍聿言发出去之后,费解地想道。
他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个难伺候的大小姐?
过了好半天,沈云棠才回复了他,只给他发了个定位。
霍聿言顿了顿。
看来他还是有个大出风头的机会的。
霍聿言心情良好地启动了引擎。
谢云庭等她发完消息,这才道:“沈小姐觉得怎么样?”
“啊,我觉得是很好。”沈云棠放下手机,看着他道,“但是这个赔偿好像有点太大了,我看还不如你给我多设计几件衣服,现在都是些过季的款式,没衣服穿了。”
她抱怨得理所当然,要是别人听来估计都得震惊一下,都想问她请问您觉得一个日理万机的总裁亲自给设计几件衣服所花费的成本,会比开专柜少多少吗?
开专柜就是他一句话的事,但设计衣服那是实打实的要花精力时间。
但谢云庭好像很习惯似的,轻叹出一口气,笑了一下,“好。”
沈云棠坐了一会儿,看着霍聿言快要到了,也不打算继续闲聊了,只对他道:“如果有了卓玫女士的消息,麻烦你尽快通知我,这件事真的非常重要。”
谢云庭依言颔首,“好。”
见沈云棠站起来,他也起了身,彬彬有礼问道:“需要送你一程吗?”
“——不用。”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霍聿言掀开帘子。
他刚到的时候还纳闷,周莹那个喜欢流金夜宴的口味什么时候居然改头喜欢上这种高人风格了,刚询问了一下有位姓沈的小姐在哪里,服务生就有些谨慎地问他:“请问您是沈小姐的朋友吗?”
霍聿言顿了顿,底气格外充足,“我是她家属。”
服务生有些为难,说:“沈小姐在最大的那个院子里,不过现在和老板有些事要聊,可能得请您等一会儿。”
霍聿言一下子警觉了。
他不动声色问道:“你们老板贵姓?”
“姓谢。”
“……”
霍聿言转头就往里走。
——谢云庭!又是这个孽障!
他怎么阴魂不散啊!
这次还更嚣张了,简直没有人制得住他了,连周莹都买通了来见沈云棠,心机太深!
服务生愣了一下,赶紧阻拦:“这位先生,麻烦您在外面等一下,很快就——”
他就眼睁睁看着这个高冷精英长相的人在长廊里跑了起来。
大步跑到了最尽头,霍聿言正在环顾哪个是最大的院子,就听见一边隐隐传来说话声。
“需要送你一程吗?”
需要个头她需要!
霍聿言血压上来了。
他掀开帘子,立马打断了这个狼子野心之辈的话。
沈云棠愣了下,抬起眼看他,挑了挑眉梢:“呀,霍总这么快。”
谢云庭也顿了顿,转身看他。
霍聿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他道:“沈小姐原来在跟霍先生聊天。”
霍聿言一下子平静了。
听他这话说的,好像沈云棠在听他闲扯的时候还分心跟自己发了消息?
他略微松了口气,放平心态,找回礼貌,道:“你好,上次没来得及认识。”
他甚至伸出了手:“我是霍聿言。”
谢云庭微笑,和他握手,“谢云庭。”
沈云棠不耐道:“磨磨蹭蹭什么,走不走?”
霍聿言这才收回了手,跟他告辞。
回家路上有点堵车,他走了另一条路,路程远了几公里。
霍聿言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突然道:“顾岚那个新电影,沈小姐知道吗?”
沈云棠对着小镜子理碎发,闻言随口道:“大概知道。”
知道就好,霍聿言松了口气,继续说:“这部电影目前势头很好,用我投过那些项目的经验来看上映之后可以翻倍回本,现在有人撤资了,空出一个位置来,沈小姐有没有兴趣?”
“差了多少啊?”沈云棠眼睛也没转一下。
“回馈的那些收益倒不重要。”霍聿言顿了下,抽出余光看了眼副驾,慢慢说,“主要是电影里可以插个软广。”
沈云棠眼也不眨——“投。”
霍聿言笑了一下,又用力收回,道:“沈小姐这么相信我的眼光?”
沈云棠面不改色,“我是相信顾岚选片的眼光。”
霍聿言:“……”
真过分。
顾岚这部电影因为遇到了资金缺口,拍摄进度已经拖了不少,但她也没打算跟任何朋友求助。还是霍聿言在整理项目时发现的,他问过了出品方,如果补上这个资金缺口就可以在片子里插入软广,甚至硬广也行,更甚至把主要线索和道具改成投资商赞助的商品都可以,他们整个剧组现在嗷嗷待哺,就等着资金到位,编剧随时拿着电脑准备改本子。
前期投入已经太大了,现在根本耽误不起。
霍聿言本来打算自己参一手的,但一想到主演是沈云棠的朋友,并且电影上映之后如果拿了奖,作为投资人是可以一起出席盛典的。
如果他把沈云棠也拉进来了。
如果电影拿奖了。
如果。
他才不是为了可以和沈云棠名正言顺地出席活动,主要是现在不凡香水不是正需要扩大知名度吗?
虽然在网络上有不小的热度,但靠热点事件来维持的热度终究还是需要别的曝光来维系的。况且电影的受众是全年龄向的,对,就是这样。
他是为了沈小姐的事业着想。
车子开在半路上,沈云棠忽然道:“你在外面那套房子怎么样?”
霍聿言踩了踩刹车。
“还行吧。”他活动了活动脖子,面不改色道,“……不是特别舒服。”
“行,”沈云棠点了一点头,“我去看看。”
霍聿言:“……?”
他失语地从后视镜里看着沈云棠,不知道她怎么就突发这种奇想。
“霍总不想让我去?”沈云棠笑眯眯地看着他。
霍聿言默了默。
最后,咬牙道:“不是啦沈小姐。”
车子换了个方向,往他自己的那套房子驶去。
霍聿言有一点点不自在,不多,就一点点。
他好像挺久没在那套房子住过了,也不知道钟点阿姨收拾过没有。他的健身器材没有满地乱放吧?他还是挺爱整理的。
装修风格?装修风格不知道沈云棠喜不喜欢。
反正他一贯都是那种黑灰和金属色的搭配。
还算可以吧?
怎么也算不上差。
这段路他开得分外难熬。
虽然自认为房子里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但他还是总怕有什么漏网之鱼,会不小心让沈云棠误会他的个人习性。
其实他还是有一点轻微的洁癖的,很爱干净。
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收藏癖,也就是放了整整两壁的书用来做待客背景,没怎么看过而已。
也不算什么能令人诟病的缺点吧?
啊,对了,他的房子里还有家庭影院!
那是受唐女士的影响布置的,闲着没事就看一部电影,只不过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忙工作或者健身,没抽时间看过。
这样算下来他甚至还能算得上是一个惹人喜爱的独居男性,干净、整洁、高雅、自律,应该出不了什么错。
车子好不容易才在霍聿言的盘算中开到了目的地。
这个楼盘在海市很出名,一些时常到处出差的商务人士都喜欢在这里买一套放着,平时有管家打理,物业也不会吃干饭。
霍聿言刷了卡,按上楼层号,带沈云棠上了楼。
看着电梯门上的反光,他竟然还有点紧张。
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进了门,他先谨慎地环视了一下,目测没有什么漏洞,这才侧身请沈小姐进来。
拉开柜门,一看都是男士拖鞋,他更放心了,还好他连未雨绸缪这种事情都没有做过,现在让沈云棠连挑刺都没得机会挑。
霍聿言挑了双新的室内拖鞋给她,绷着脸道:“没有女士的,将就一下吧。”
沈云棠睨了他一眼。
进门是下沉式客厅,黑灰配色的沙发和茶几,她眼也不眨地绕过沙发,往阳台走去。
过了会儿,她道:“还是平层好,住霍宅都看不见江景。”
霍聿言正在给她倒果汁,随口道:“确实景色不错,我也挺喜欢江景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沈云棠笑眯眯道:“那回霍宅一定委屈你了吧霍总?”
“……?”
霍聿言一滞,果汁差点洒出去。
这种发难方式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他放下杯子,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绷着下颌道:“……院子也挺好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还可以种花。”
抿了抿唇又继续:“还可以请人来喝茶。”
“哦。”沈云棠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这一关算不算过去了。霍聿言勉强松了口气,又重新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他算是看明白了,沈云棠就是来挑刺的,不挑到他的刺她就不舒服。
……那就让她挑吧。
霍聿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擦去了杯口的水渍,自己喝干净,又重新拿了个杯子给沈云棠倒了一杯。
手上倒着果汁,眼睛却一眨不眨地跟着沈云棠的脚步走。
看见她走进了书房,霍聿言立马又紧张起来了,赶紧端着果汁跟上。
“要不要喝一杯——”
他一进门就看见沈云棠正在打量他的书架,一时间有点尴尬,道:“……我挺喜欢收藏书的,你随便看看。”
沈云棠点点头,蹲下身去,抽出了其中一本。
“《先婚后爱:总裁娇妻别讨饶》。”
她面无表情地念完书名。
霍聿言:“……”
握着杯子的手突然攥紧。
他惊讶了一下,纳闷道:“怎么会有这个?是不是我助理给我采购新书的时候夹带私货?”
他刚把玻璃杯放在桌上,沈云棠就翻了两页,里面夹着的一张书签掉了下来。
霍聿言手微微一顿。
沈云棠将书签捡起来,讶然道:“原来助理的字迹和霍总一模一样。”
他隐忍地颤了颤。刚要为自己解释道:“可能是刚好在书房里看见了,闲着没事翻了两页——”
沈云棠就又抽了一本出来。
“《太太今天离婚了吗?》。”沈云棠信手翻了翻简介,“他,北城人人追捧的天之骄子,她,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大学生,他们这场婚姻注定有名无份,她累了,她也看懂了,他根本不爱她。她不知道,在她决定离婚的那夜,有个男人在阳台抽了一地的烟,两眼通红……”
“可以了!”
霍聿言一把抽走她手里的书,挡在身后,随着他的动作,又是什么夹在书页里的东西掉了一地。
沈云棠看了看他,低头,又看了看地面。
又是书签。
霍聿言:“……”
他突然觉得嗓子有点干疼,沉默半晌,将手里的书扔在了桌上。
书碰到桌沿,弹了一下,又摊开趴落在地。
沈云棠终于收手,她颔首道:“我理解。”
……
理解什么她理解,霍聿言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尴尬的时刻,他只是随便看看而已,毕竟市面上能写到他这个职业的除了成功学书籍就是总裁文。
他只是随便了解一下在别人眼里自己的职业形象而已——又不是为了看什么先婚后爱!
早知道看完了就扔了,都怪他这个收藏书的习惯,气死他了。
霍聿言深吸几口气,还欲为自己辩解两句,“也就这么两本,我只是看看别的霸道总裁怎么过日子……”
沈云棠就忽然目光一凝。
她又徐徐走到对面的书柜前,平静地念道:“《笼中鸟》。”
眼看她还要再把这本书抽出来看简介,霍聿言一下子一口血涌到喉头,立马箭步上前把书按了回去。
沈云棠挑了挑眉,抬头看着他:“霍总挺会学以致用,书柜咚都用上了。”
霍聿言张了张嘴,深吸了一口气,被她气得浑身发抖。
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到了一个快要脑溢血的地步,都有些口不择言了,甚至都能听见自己声音里的委屈:“我是——我是——我看个小说怎么了!”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决定破罐子破摔:“我还不能有个爱好吗!”
行行行他承认,他就是爱看狗血小说,尤其是看霸道总裁和先婚后爱,那不就是个兴趣嘛!
霍聿言都准备好迎接沈云棠的嘲笑了,没想到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还对他笑:“霍总紧张什么,我也挺爱看的呀,这不是想借霍总几本书看看吗?”
霍聿言沉默了。
他再一次体会到沈云棠有多过分。
她有多会欺负人。
霍聿言有情绪了,他转身就走。
“你自己看吧!”
他把门摔上了,并且试图用响亮的摔门声让沈云棠体会到一些他的愤怒。
要是她等下追出来哄他他也不会立刻原谅的。
做人,底线得有。不然就会被她得寸进尺。
霍聿言气闷地去健了会儿身。健完身,他又爬起来坐了坐,看着书房的那面墙发呆。
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霍聿言自己坐了会儿,绷着脸起身去了厨房。
他还是生气,绝对不会被沈云棠三言两语就哄回去的。
他堵着气系上围裙,冷着脸拿出锅,动作粗鲁地煎了两块牛排。
筷子夹着黄油在锅底迅速地化了化,霍聿言看着锅底噼啪爆开的细小泡泡,动作又停住了。
他回头看了眼书房。
还是没人出来。
沈云棠不好意思?
还是拉不下脸跟他好声好气说话?
霍聿言边化黄油边这么想,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黄油已经化完了,化了一锅的油,筷子在油里面接受着煎炸。
他沉默了一下。
……
好不容易是把一桌简餐做出来了,他放到保温区,刚想解下围裙,手又顿了一下。
不行,他得让沈云棠看到他有多辛苦。
不然她好像以为做人老公是多容易的事情一样!
霍聿言生着气,顿了片刻,又把扫地机器人踢了回去,自己去拿出了不知道多久没用过的吸尘器,对着地毯嗡嗡地吸了起来。
他边吸边往书房看,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霍聿言忍不住了。
他一手提着吸尘器,一手敲了敲门。
沈云棠没搭理他。
霍聿言还要再敲,忽然又顿了顿,这才想起这是自己的家,怕什么?
于是他直接伸手拧开了门把。
本以为他能看到沈云棠忏悔的神情,再不济也是跟他色厉内荏说两句话,但没想到根本什么都没有。
……
沈云棠坐在他的位置上看小说。
看的就是那本《笼中鸟》。
霍聿言呼吸停滞了一下,目光徐徐落下去,看到她手边还摆着那本霸道总裁和那本先婚后爱。
合着他在外面生了这么久气,沈云棠根本就不知道。
不……或许她知道了根本也不在乎。
霍聿言握着吸尘器的手紧了紧。
沈云棠听见开门声,这才抬起头来,惊讶了一下,“霍总原来这么贤惠?”
霍聿言一句好话也不想说给她,冷着脸道:“你才知道?”
他大步提着吸尘器进来,一插电,低着头道:“起开。”
沈云棠抬了抬脚。
霍聿言本意是想找她麻烦,但沈云棠比谁都安之若素岿然不动,根本没有被他的激烈情绪影响到。
“……”霍聿言又默了默,拿出一家之主的强硬来:“那边去!”
一家之主有时候还是有威严的,比如此时沈云棠就听话地站起来走了,留给他一个发挥的空间。
霍聿言恨恨地把这一片吸完,刚站直了腰想走了,转身一看,沈云棠在沙发上又坐了下来,跷着二郎腿继续看小说。
察觉到霍聿言的目光看过来,她抬了抬头,顺手拿起旁边的果汁喝了一口,又慢慢放下。
“霍总怎么停了?”她笑眯眯道,“哦,是要打扫这边是吧,好的,我这就让出来。”
沈云棠端着果汁拿着书,起身出了书房,出去之前还贴心地替他关上了门。
“想必霍总一定会把整个家里都打扫得一干二净。”沈云棠赞美道,“霍总真是个贤惠的好男人,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她合上了最后一点门缝。
霍聿言:“……”
沈云棠生来就是为了气他的。
霍聿言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周围还没清扫完的一大片地,一时间恨不得把自己掐死。
好不容易才把书房打扫完了,霍聿言大汗淋漓,比健身还累。
他拔了插头,拎着吸尘器,面色沉沉地推门出了书房。
沈云棠在阳台上坐着,吹着江风看小说。
这世界上就没人比她更自在了。
霍聿言甩下手里的吸尘器,动作粗鲁地解了围裙,随手搭在一边,洗了洗手。
他从来没洗得这么用力过,好像恨不得搓破自己手上的皮。
好半天终于洗完了,他才关了水龙头,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看见脸上、脖颈上、顺着锁骨流下去的汗珠之后,他才板着一张死人脸想,做人老公果然很难。
难道婚姻生活就是这样吗?
他既悲愤且麻木,放空大脑去冲了个澡。
等他洗完出来,沈云棠终于把那本《笼中鸟》看到了尾声。
霍聿言擦着头的手顿了顿。
他大步走了上去。
傍晚时分的江边微风徐徐,沈云棠打开了头顶的小灯,坐在藤椅上看得很认真。
霍聿言走过去,终于耐不住出声了。
“沈云棠。”
他语气更凶了一点,“沈云棠!”
“你能不能在意一下我?”
沈小姐这才在他的喊声里抬起头来。
霍聿言一愣,竟然看见她眼睛有点发红。甚至还抽了张纸,给自己擦了擦脸。
“……”霍聿言停了停,刚有些不自在,想问一句是不是我太凶了?
沈云棠就把纸团扔到垃圾桶里,低下头去翻到最后一页。
“太虐了,她最后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气死我了!霍聿言你都看的什么破小说!”
她又抽了一张纸。
霍聿言:“……”
他正要开口,门铃就响了两下。
这个时间还有谁上门来?
沈云棠头也没抬,道:“去看看。”
霍聿言无言以对。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告诉自己等会再计较。
霍聿言转过身,大步走去,正要开门,突然看着门边的屏幕就愣住了。
沈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