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刹车，悍马猛然停了下来。
康德也瞪圆了双眼。
知子莫若父。
事实上，就连到处抓救命稻草的科莫拉国王，都看出了这个年轻人已经大为意动，只是国王还没有搞清楚康德感兴趣的点在哪里。
更何况是作为康德父亲的康劲竹，基本上康德一撅腚，他就知道这龟儿子到底要拉什么屎了。
他又惊又怒，大声质问儿子：“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去接收法国鬼子帮我造的枪炮了。
康德正色道：“没，我还能干什么？只是听到了法白西居然提前在科莫拉的西部机场囤积了大量物资，做好了后勤准备，显然是早有预谋，要以最快的速度攻占比亚冈全境，并且实施占领——一想到卑鄙无耻的西方佬居然这么不要脸，我作为一个中国人，不禁感到愤慨和震撼。”
康劲竹怒道：“你放屁！你脸上的笑根本就没停过！”
康德脸上没有半分心虚之色：“我这是笑法白西国会愚蠢，内阁少智，帝国主义对非洲兄弟的邪恶图谋必将受到重挫，第三世界国家必将联合起来取得针对帝国主义国家的最终胜利！”
康劲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声道：“别说这些，赶紧出发，我们去吉布提！快点！现在就走！不然就打电话告诉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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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莫拉国王一时搞不清楚康德的哪根筋儿被撩拨起来了，但康劲竹却显然能够猜到，这胆大包天的逆子，显然想去机场大闹一通、劫掠一番。
这比较难以理解，毕竟军火大炮之类的也不是黄金珠宝，更不是女人，儿子为什么想要抢这些，康劲竹有点不太明白。
只能姑且归结于某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的革命情怀，这龟儿子有了超能力，便胆大妄为，行事想法超出常人意料，也没什么奇怪的。
没办法，通过老电影、歌谣和故事传说，一代代中国人的灵魂上都刻印着这种自己去拿快递的浪漫情怀——算算时间，都快有六七十年没有在外国鬼子身上发发财了。
但还是不行。
神经病啊，抢这些干什么，法国人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吗？
康劲竹当然执意不允。
康德表面嬉皮笑脸与父亲敷衍，心中却沉吟不决。
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法国人预先在这里偷偷囤积了不少物资，那么这些武器弹药，除了姓康之外没有第二种结果。
歌德战事尚未结束，暮月的精兵强将数不胜数，哪怕突破了层层堵截，丹枫琉森城下也必然聚集着远征军乃至议会极有信心的最强阵容，自信能够阻拦住康德召唤质量兵器的高空投射，甚至能将他猎杀于城下。
在这种危急时刻，武器装备再多也不嫌多。
事实上他先前就打定了主意，如果基洛夫送来的军火不那么够用，那他就去劫了法白西在科莫拉附近的军事基地——虽然这种行径跟宣战也差不多了，可事态紧急，也顾不上什么了。
没想到救了科莫拉国王，却有了意外的收获。
法国在科莫拉明明有军事基地，可运来的物资却放在了科莫拉的本土机场，之所以这么绕，恐怕是跟大小鲍勃达成了某种交易支持，毕竟发掘两国遗迹的事情非同小可，须得瞒过其他四个常任理事国，许多事情还是要让小鲍勃这个黑手套来做，法白西不能做得太过明显急切。
——这就便宜康德了。
抢这些名义上属于布尔若家族公司的东西，总好过直接跑去法国军事基地杀人放火，后者一旦被发现，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他以极快的速度将这事儿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越发觉得此事势在必行，可父亲坚持不允，他也觉得有点难办。
父亲不许他做这个，是出自亲人的关心，没有哪个父亲愿意看儿子去杀人涉险的，尤其撩拨的还是高卢鸡的鸡冠，这是父爱，是人之常情，康德只会觉得感动和开心，不会觉得麻烦和愤怒。
毕竟爹可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得到大量的军火。
可……要解释吗？
当然不行。
有关穿越的秘密甚至白雾世界的秘密，告诉父母也没什么，他们都是明智而谨慎的人，又深爱着自己，若是这些秘密连父母都不能告诉，他们这一家三口当爹当妈当儿子的，只能说太失败了。
但即使是坦言相告，也得讲个策略。
至少现在不能说。
他已经瞧出来了，父亲十分不愿意看到他杀人。
难道要告诉他老人家，这些被他随手弄死的佣兵连个屁都算不上，他康德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异世界一口气扫死至少万八千的人类或者精灵，甚至再过一段时间还有至少十几万的精灵部队等着他去扔大炸炸？
要知道老爹他本来就还没缓过劲来，又是担心又是惊疑的，要是一下子听到这么大的信息量，那得吓成什么样？
虽然这几个月的遭遇和战事已经让康德极为果决，可重逢亲人之后，难免瞻前顾后，想东想西，不想让父亲太过担忧。
十分为难。
康劲竹执意甚坚：“让国家来！去吉布提，让他跟国家说！”
黑国王听了个大概，连蒙带猜，大概明白了意思，急道：“不行的！来不及的！就算中国帮忙干涉，小鲍勃和法国人早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康劲竹倔强道：“得到了就得到了，有国家顶着，用不着我儿子来！他又不是兵，他只是个学生，甚至只是个孩子！”
康德见父亲钻了牛角尖，叹了口气，尝试安抚：“爹你冷静点，我们先得把事情给搞清楚，那好处到底是什么，小鲍勃得着了，会怎么样？”
“他爱怎么样怎么样！”
康劲竹喊道：“他就算变成了超人，也有我们国家和英美俄来对付！不关你事！用不着你来充英雄对付显摆！你别以为自己有了超能力就有责任守护世界了！世界之前没你时几千年也这么过来了！老老实实跟我回家！”
康德挑眉道：“怎么就不关我事了？那个小鲍勃要是真的得了好处、长了本事，记着仇，来对付你和我妈怎么办？我得防患于未然！”
康劲竹越来越火大，真的后悔让康德来管这闲事了，一时之间，有些话也按不住了，他大声道：“你这叫防患于未然吗？你只是想报复折磨他！”
康德脸色变了。
小鲍勃必死无疑，法国都救不了他，由于这个白皮猪的缘故，他两边极限行进杀戮作战，早已经积累无穷怒火杀意，况且父亲差点就死在这王八蛋手里，便是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但这到底是为了给自己泄愤，还是给父亲出气呢？
似乎没什么差别，混在一起也说不出哪个更重要些，只是……
这件糊涂事不该让父亲戳穿。
一时间，也不知心虚还是愤怒，康德厉声道：“报复他怎么了？你差点被他杀了，我就算活剐了他也不解恨！我不仅要杀了他，我还要活撕了他爹！再劈了他儿子！他差点让我没了爹，差点让你再见不到我，那我就让他尝尝死爹死儿子的滋味！”
康劲竹浑身发抖。
他对小鲍勃殊无好感，也认为这王八蛋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坐牢也好，死刑也好，被枪杀也好，甚至是被人俘虏折磨死掉也无所谓，他没有怜悯这种战争鬣狗的仁慈，更不是迂腐的以德报怨者。
但作为一名父亲，他只是不希望，处刑者是他儿子。
“好啊，家人都不放过！”他咆哮道，“你这么厉害，怎么不诛他九族？”
康德的声音比他还大：“行啊！得空我就去法国呆一个月！”
这争吵与其说是偶然爆发，不如说是一路上的潜在矛盾终于被揭开，异界的经历让康德的处世观念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其行事风格与地球上守法的普通公民父亲的三观必然格格不入……争吵爆发几乎是注定的事情。
两人对吼了两回合，气呼呼的，只是互相瞪着，不再说话。
父子间吵架，大概就是这么个模式吧。
儿子已经长大，父亲却不肯承认老去，谁都不肯服软，谁都不肯先剖白心迹、坦诚相告，因为男人之间的对话是不能有眼泪的。
不得不说，科莫拉国王没什么眼色。
或许是从来高高在上惯了，毕竟生活环境如此，就养成了习惯，见父子发生争执，心中焦急不安，见到两相对峙，便探出身子对康德说道：“不用管你爸爸，我们来谈！我们来谈！”
反正在他眼里，这事儿得仰仗的是康德，又不是劲竹康。
康德心里烦得要命，哪里愿意听他聒噪，叉开五指，伸手一推，便将他推回座位，骂道：“夹了你的黑鸟嘴！”
查卡特二世长这么大，也就两天前被法国人打过，何时受过这等侮辱。
他瞪眼想要发怒，便看到康德的眼神阴恻恻瞧过来，当即一个激灵，身体因紧张而绷住，伤口顿时传来疼痛，让他啊的一声捂住了肚子。
康劲竹只是瞥了一眼，也没说话，他现在已是大为懊悔，不该透出让儿子救这国王的意思。
父子两人枯坐对视，一时僵持。
片刻之后，卫星电话突然开始震动。
两人对视一眼，康德随手拿起来，看了一眼号码，是基洛夫打来的，他想了想，接通：“喂？”
“同志！很高兴听到你的声音！你是真正的勇士！”毛子那压抑了兴奋的声音传了出来，旋即他问道，“嗯……不方便接电话？”
康德随口道：“没事，有什么问题吗？”
基洛夫何等人精，立刻隔着电话品出了康德的情绪，他的语气迅速恢复了正常，是军火商的职业口吻，可靠而专业：“三件事情，我的朋友，第一件事情，请恕我发问，您订购的外卖已经装载完毕，还需要发货吗？”
康德点头道：“当然要，如果你两个小时内能够搞定，我还要加急单。”
基洛夫那边默然片刻，然后若无其事道：“具体什么要求呢？”
康德说道：“是这样的，飞艇兄，我这边刚刚到了一批美式装备，还缺点弹药，是M61A1火神20mm转膛机关炮，你给看着备一下。”
基洛夫显然不懂这个梗，但只要是赚钱的事儿，那都是好事，一听武器型号，他就高兴地说道：“了解，20mm口径，乌克兰进口，货架上有M50标准系列，考虑到您一贯的需求，我推荐M53穿甲燃烧弹与M56高爆燃烧弹，还有高射程的PGU电发火炮弹……”
“可以，都交给你了，照例，带上你能收集到的所有，可以酌情将弹药卸载下来一部分，放心，那一部分我依然会付费。”
那架AH-1G眼镜蛇直升机的载弹量不过几百发，但先前康德洗劫过国王陵墓的营地，那里有直升机平台，当然也有备用的燃油和弹药，应该能顶一些用，可数量也无法支撑高强度的连续大战……当然是多多益善。
弹药充足的话，20mm口径的六管火神转膛炮当然可以取代M2HB重机枪，但按照现在的情况，还是两者混用比较好。
商定完这些事情，又确认了一下交货地点和交货方式，约定好运输机在科莫拉境外北方国家的一处地点进行空投，摔坏了摔炸了都算康德的——也正是因为有这个约定，基洛夫才答应了这次急单。
康德又说道：“还有两件事呢？”
基洛夫回答：“是祝贺，也是邀请，完成了你的工作之后，有没有兴趣再来东欧玩一下呢？上次走得匆忙，我想我们可以加深一下友谊。”
康德闻言一笑：“哦，基洛夫，我也有这个想法，我们确实可以加深一下合作，也许以后还有做生意的机会，做更大生意的机会……不过……”
他突然面色微变，直起身来，先前与父亲争吵太过激动，心情依然激荡，没有注意到基洛夫话语中的问题，而今听到他的第二件事情，他回想起来，这才觉得不对劲：“等等，你为什么会问我需不需要继续发货？”
“其实，这就是我所要说的第三件事情。”基洛夫叹了口气，“你已经救回了你的父亲，是吗？”
康德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网上，准确来说，是推特上，迪米特里玩手机时偶然看到了一条被他圈子里的朋友转发的推特，他那些拥有特殊技能的兄弟朋友们正在激烈地讨论这是不是真的，那是一名来自英国的摄影师发布的推特，他拍摄了在科莫拉街头所发生的犹如动作电影一般的视频……”
基洛夫无奈道：“你知道的，看到之后，我们都吓了一大跳。”
草。
康德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拿起了自己的手机，联系了那边的雇佣军首领：“喂，你最好检查一下那个英国人的手机，你不希望他的推特里多一条‘我正在与东方的帅气雇佣兵们待在一起’的推文吧？”
发完之后，他敲了一下方向盘，悍马开始转向行进。
康劲竹耐着性子听康德打电话，显然不是什么好电话，这小兔崽子居然在买军火，他气得牙痒痒，总算还有一点理智，知道不能跟康德继续吵下去了，否则不会有什么结果……现在却又觉得奇怪。
他问道：“怎么了？”
康德回道：“那个英国人川普化了，把那三段视频发到了推特上。”
康劲竹也变了脸色，暗骂了一声。
康德这边又与毛子讲话：“喂，基洛夫？好的，没事，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没什么大问题——顺便，我姑且一问，推特可以删帖或者封号吗？”
“恐怕不行，我的朋友。”
基洛夫严肃道：“推特公司作为一家美国互联网企业，致力于向全世界拥护提供中立、客观与公平的服务，不会屈从于政府的强迫，不会屈从于外部势力的干涉，他们会尊重每一位用户的言论自由，不会对用户账户进行任何干涉封禁操作……除非你支持中国或者俄罗斯。”
在欢声笑语中，两人结束了通话。
康德将卫星电话扔到一边，拿起了自己的手机：“这家伙怎么不回复？”
点开语音通话，足足过了二十多秒，这才接到，雇佣兵首领略显狼狈的声音传了出来：“我们遭遇攻击！敌人找到了我们！”
康德表情微变。
悍马加速，康德的声音冷静而沉着：“如果敌人火力凶猛强大，你们无法抵抗，建议投降，我来救你们，如果认为可以一战，那就先逃跑，发送定位，我们会很快赶到，最后，建议你把那两个英国人的手机碾碎丢掉。”
“收到……他们看起来并不想把我们全都杀死。”雇佣军首领说道，“在没有出现更厉害的大家伙之前，我们可以与他们周旋一下。”
“好，等我过去。”
稍稍经历了几次地球上的战斗之后，康德大概明白了现代战争的套路，至少是现代战争中轻武器小队交战的套路。
电影中那种两方人马在几十米甚至十几米的距离下进行白热化交火的情况通常来说是不存在的，大家只有这一条命，又不是活腻了，为什么要靠的这么近，离远一点互相洒洒水不好吗？
战争从古至今，有一点是没有变的——那就是战争的过程枯燥、乏味、苦闷而无聊，只有决胜之际才会杀得惊天动地。
所以暂时不用担心这些雇佣军会被立刻打死。
如果法国人那边有榴弹炮和导弹之类的……那也更不用担心了。
结束通话之后，康德向着父亲一摊手：“不救？”
康劲竹咬牙道：“不救！”
康德翻白眼：“拉倒吧你，不救的话，他们要是死了，你得难受一辈子。”
康爹冷声道：“为他们难受一辈子总比为你难受要强得多。”
“行了，爹，真的，我认真跟你说，我没事。”
康德叹了口气：“我并不以杀戮为乐，杀人也没有经验值，杀戮只是手段而非目的，我也不会因为杀人杀多了变成什么狂魔……”
康劲竹看了他良久，最终松了松口：“……用枪，远一点。”
“嗯？”
“别手撕洋鬼子了！”
“……哦，好，答应你，行了吧？我也答应你，尽量用这辆车解决问题，而不是自己动手，满意了吧？”
就这样，一边与父亲吵吵，一边去接应这帮缅北雇佣军，悍马加速，转向调头，向着那群人撤离的方向转去，大概开了二十分钟，这一路上，父亲也身兼了母亲的角色，唠叨唠叨唠叨唠叨唠叨个没完。
“要不然在这附近找个山挖个洞把你们先放在里面好了。”
“你敢！”
“我……”
就在这时，康德的表情变得很微妙，乃至木然。
“……我当然敢。”
昨晚到现在，十几个小时之后，信号发生器再度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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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五千七百字，快六千了，也算是两更合一了，早睡早睡。
PS2：以及我看了看，悬赏好像要还完了，连带着上个月没还完的一起，到今天为止写了快十八万字了……感觉还行，这个月剩下几天也继续双更六千字吧，月底统计一下，下个月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