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生把自己家门前的草垛点着的时候,女人因为肚子疼的难受,去医院做检查去了。
下午回来看到贵生吓的在哆嗦,就一直陪着他。王德发没有批评贵生,孩子吓成这样,肯定是因为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不过老祖宗的话还是要听的,王德发反复给贵生讲“玩火者自焚”的道理,再次强调,火不能乱玩。
女人回来,有人看着贵生了,王德发才到门口继续观察着烧着的草垛,生怕还有暗火没有扑灭,再烧起来就不好弄了。
直到晚上一家闲下来看电视的时候,王德发才想起女人做检查的事情。
“你今天去检查的,啥结果啊?”王德发问。
“县医院说结果还得等等,我就先回来了。”
“你这肚子疼,该不会又是有了吧?”王德发有点好奇了。
“你长脑子了没,不疼才是有了呢!我就去做个检查,你看看家里,你看看孩子,你说你在家是干啥的。”女人一句话就把王德发怼回去了。
“我哪知道他会拿着火柴玩啊!行了,娃娃没事就行了,我已经把所有的火柴都收了起来,以后他们三个,谁也别想碰火柴,也别玩火!”贵生被吓坏了,王德发没处撒气,这机会一来,把气话全给女人说了。
“你好好说,贵生已经吓坏了,你别再给吓着了。”女人示意让王德发再别说了。
贵生被王德发从柴火房里找见,直到现在,整个人都是木木的,本来说话就不利索,现在更是一句话不说,而且总是唯唯诺诺陪地小声抽泣着。
“咋办?你看着孩子,不吃不喝,面无表情,这会了,躺在炕上还不睡觉啊。你说是不是把魂儿给吓丢了啊?”到睡觉的时候,王贵生眼睛睁的大大的,就是不睡,女人担心地问王德发。
王德发在另一边用手推了推贵生,说:“贵生,说个话,来,给爸、妈说个话。”
贵生没反应,眼神呆滞看着黑漆漆的屋顶。
“贵生,不怕了,没事,草垛着了就着了,只要你没事就好了,你给妈说个话,来,说话。”女人也开始哄贵生。
贵生还是没反应。
“这咋弄?我看肯定就是把魂儿给吓丢了,要不给娃娃叫叫魂儿吧!”女人明显有点着急了。
王德发被人女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蹊跷了,八成可能就是丢了魂儿了。
“是这,你给他把衣服穿好,大晚上的外面冷,我去准备碗筷,咱们去草垛跟前,给叫叫魂儿!”王德发给女人说着话,自己翻起神来,就去准备东西了。
叫魂在镇上可是各家各户都会基本操作,各家要是有人被动物、或者突发的事情吓着了,心神不宁的话,都可以叫叫魂儿,为的就是给心里一点慰藉。一碗水、两块馍馍、三根筷子,就可以进行了。
王德发在厨房里拿了一个大白碗,里面倒了多半碗的水,从锅台上抽了三根筷子,在馍馍笼子里撕了一片馍馍,回到了屋子。
“你给准备好了没啊?”王德发问女人。
“好了,你呢,准备好的话,我们就走!”
“走,把衣服给裹紧一点,外面的冷得很。”
女人拉着裹得严严实实的贵生,王德发端着自己准备的东西,往门口被烧焦的草垛跟前走去。今晚是个晴夜,头顶的月光把地上照的亮亮的,偶尔能听到不知道谁家的狗,扯着嗓子在叫,把寂静的夜幕好像撕开了一样。
“好了,你赶紧开始吧,冷的很,别把娃冻感冒了。”到了门口,女人让王德发赶紧点。
王德发把自己拿的东西,在左右手里调整了下位置,左手端着大白碗,腾出来个空闲个手指头,夹着他准备好的馍馍。右手拿着三个筷子,开始在草垛前嘀咕了起来。
“贵生,快回来!回家了!”
“贵生,快回来,天黑了,回家睡觉了!”
王德发不停地喊着贵生的名字,就好像是贵生真的走丢了,在喊着他回家。
叫了好多声之后,王德发嘴里又开始嘀咕起另外的话了。
“走过、路过的各位,来,来,给大家准备了些吃的,吃了就赶紧走吧!”说着话的同时,王德发用右手把馍馍捏碎成碎渣,向周围撒去。
“来吧,走饿了赶紧来吃点,见了叫贵生的娃,让他们早点回来!”
馍馍撕碎扔完之后,王德发用手指头在碗里蘸点水,像四周撒去,看上去像极了观音菩萨用兰花指抛洒甘露的样子。
大概过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王德发看了看贵生,又看了看手里的碗、筷,说:“走过路过的各位,要是吃饱了、喝足了,就赶紧回吧,让我儿贵生也早点回来。你们要是吃饱喝足了,就让这三根筷子能立起来,要是没吃饱喝足,就让他们跌倒,我再给你们准备吃喝。”
说话的同时,王德发把一根筷子横架在碗中央,用右手把另外两根筷子骑在第一根筷子上。
他慢慢地调整着筷子的姿势,没多大功夫,两根筷子在水里真的就安安稳稳地依靠着碗底就立了起来。王德发见状高兴地不得了,连声说:“走过路过的各位,吃饱喝好了,就赶紧回家吧!贵生,快回来吧,快回来!”
女人看见筷子在乖乖地立住了,知道这事成了。
“好了吧,娃冻的抖着呢。”
“好了,好了,顺利的很,走,赶紧回!”
一顿操作之后,贵生也冻的够呛,进屋没多久,就睡着了。王德发一看有了效果,也就上了炕。
王德发在睡前,还和女人聊了几句,贵生太能惹事了,这才多大,今年都闯了多少祸了,两个人聊着贵生,聊着聊着就都睡着了。王德发心里,让贵生去学校的想法,也逐渐开始强烈起来,他也多少明白了,关在家里,也不一定是好事,去学校,学不了什么知识的话,至少能学会明事理、辩是非吧,应该能学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累了一天,把贵生安顿着睡着之后,王德发也呼呼地睡了,一觉睡到了天亮。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王德发睡梦地里觉得自己摇摇晃晃的,因为救火太累,他迷迷瞪瞪的一直睡到太阳出来才从炕上爬起来,这是他自打从县上回来之后,起的最晚的一次。
“早上好像地震了,你感觉到了没啊?”女人早已经起来,收拾着屋子,看见王德发起来了就问。
“啥时候的事情?真的假的啊?”
“应该是真的,我起来不久,明显感觉摇晃了一会呢!我看了下吊着的灯泡,摇着呢。”女人说。
“我说我咋睡梦地里觉得自己摇摇晃晃的!原来是地震了啊!”
一晚上的休息,疲惫的身体还是有点不听使唤,王德发给给自己熬了浓浓的罐罐茶,就着馍馍,边吃边喝。
还没等两片馍馍下口,就听到老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老哥,不好了!不好了!”人还没进门呢,王德发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王德发赶紧出门迎接。
“咋了?啥不好了?”
“哎哟,我的老哥啊,你还有心思喝茶呢!”老二气喘吁吁地说。
“咋了你说啊!别急,说清楚了。”
“早上地震了,县上有一加果窖被震塌了,埋了两个人。现在全县都在排查有果窖的人呢,排查风险呢!镇上通知一发,我就赶紧过来找你了。”
“地震这么厉害嘛!我的个老天爷啊!这也是要我的命呢啊!我的苹果啊!我的钱啊!”王德发一下大声叫了起来,穿起外套骑上自行车就往果窖狂奔。
老二在后面追着,他要负责把队里所有又果窖的情况都查看一番的。
王德发一路快要崩溃了,这要是果窖背震塌了,今年吃什么和什么啊,他还指望着今年这一波操作能把账还清了,明年开始可就全都是盈利啊。
果窖从外面看,没什么变化,王德发远远的就看见了,只要没塌就好。后面追的吐着舌头的老二大概比王德发晚到了三分钟。
“老哥,好着呢,你的果窖好着呢!”
“啊呀呀,命大啊,苍天有眼啊!”王德发一声长啸。
“既然来了,要不咱们进去看看,别把里面给震裂了,外头也看不见啊。”老二说。
“行,你说的对呢,外观是没啥变化,里面也得好好的检查一下!”王德发从裤兜里把钥匙掏出来,打开窖门,两个人进去了。
这果窖冬暖夏凉,现在虽然是冬天,窖里头还是保持着恒温,好像没外面那么冷。
“你把你果窖的灯打开嘛!黑不溜秋的,啥也看不到,咋检查嘛。”老二让王德发把灯打开。
“这窖顶是弧形的,一定要重点检查,一旦有裂缝,你就的告诉我,听见了没老哥。”
“知道了!”
王德发把灯打开之后就和老二仔细地检查了起来。
“老哥,你块过来看!”老二走在果窖的中部,忙喊王德发。
“你看,这顶上是什么?”
王德发定睛一看,一条缝子沿着顶上左右交接的地方蔓延了开来。
“这是裂了缝了啊!你看到这缝还挺长的。”老二边检查,边对王德发说。
弧形的顶上面,压着的都是黄土,虽然不厚,重量还是有的。缝子从中间开始,也是有道理的,两头好歹还有个支撑,中间是最容易踏的地方。
“老哥,听我的!先出去!”老二命令王德发。
“等会,我再往里面去看看。”
“别看了,缝子一直有呢!听我的,情况咱了解了,先出去,这地震可是有余震的啊,万一把咱两埋在里面,可就出不去了。”
“你胡说啥呢!巴不得老哥的果窖塌了啊?”王德发一边埋怨着老二,脚却不听使唤地往窖门口走。
“哪有啊!我说的实话,保命要紧,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余震的时候,站在外面就是最好的保护,快点的,赶紧往外走。”老二这一次,是真有点当官的范儿。
出了窖口,两个人舒了一口长气。就好像已经经历了一次生死一样。老二把自己的本子掏出来,拿出笔记着什么。
“老二,你干啥呢?记啥着呢?”
“我把你家果窖的情况记录下来啊,好给镇上汇报!”
“你汇报这玩意干啥啊,那是有缝呢,可不也好好的嘛!”王德发说。
“你知道什么叫意外吗?天知道那些缝缝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啊。”
“你可别乱反映啊,要是把我果窖给封了,我生意都做不成了。”
“知道了,既然人没事,果窖也没什么大碍,我就去队里其他的果窖看看,记录下情况,你也早点回去吧!记住,千万记住了,别一个往里面跑。”
“赶紧走!废话都得很。”
“老哥,我就怕你一个又进去。当你忍不住想进去的时候,你就想想老万是怎么死的。你就能说服你自己了。我走了啊!镇上有啥安排,我再来给你通知吧!”
王德发看着老二远去的身影,回头又看了看自己的果窖,其实这会他特别想进去把果窖后面部分的苹果,往前段部分挪一挪。即使要塌,压坏的少点也好啊。
可当他已有进窖的冲动的时候,老二那句“想想老万是怎么死的”就浮在他耳朵边上。
一早上,就因为地震埋了两个人,镇上已经把各队的队长、会计召集到一起开了简单的会,要求只有一条:“全面排查存在的风险隐患!”会上还要求,要在中午的时候进行反馈。
陈队长也有把岁数了,就让老二去把队里的重点区域排查一下,一个就是果窖,另外一个就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
这事情是个大事情,关乎着人命呢,老二老了大半个早上,才基本把情况摸清楚。大问题没有,裂缝的现象倒是有几处。中午的反馈会上,老二把自己排查的结果汇报了以后,发现大家排查出来的原因也基本都差不多。
因为果窖的事,已经埋了两个人,镇上也不敢不重视。
“大家反馈的问题呢,我基本上已经掌握了。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果窖。大家都知道,地震之后四十八小时内,余震的可能性最大,所以,大家一定把有果窖的人盯住了,这几天先别进窖。等县上统一的处理办法,这期间,咱们镇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拿在座的各位是问。”
这事镇上的处理的迅速,老二也佩服县上的反应能力。接下来的几天,他就天天盯着队上的人,不让他们进自己的果窖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