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昭平十年,江陵前太守倒行逆施,民不聊生。当今圣上派遣清官荀巍接任江陵太守一职,荀大人大刀阔斧地洗冤,仅仅两月,许多陈年旧案得以昭雪,大振人心,茶馆之中惊堂木清响。
要说这荀大人啊,他乃是苍鹰转世,身长九尺,身形如山。鹰眼厉目,肤色若黑铁,走路时步履生风。
众百姓正听得入神,台下一白衣少年却笑了起来,低声对身边的宽袍公子说道:“父亲明明是长得很白净素雅的中年男子,到他们口中生生就变成黑炭了。“
原来是荀澍女扮男装和兄长在茶馆里听着话本,荀湛听着小妹的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荀澍贼兮兮地看了看四周:“我之前拿给你的棋谱,你查出眉目了吗?”
荀湛:“那就是两份很普通的棋谱啊,并没有什么特别。”
荀澍心道:难道当初的消息真的有误?
“看来这个徐弈尘不简单啊!”
“你们的目标是徐稚先生之子?”
荀澍道:“正是!这事儿替我我保密!这是墨家的事情,父亲最好还是不插手,免得和舅舅再起冲突。”
“那你要保证,墨家不会搞暗杀那一套!要是真查出他通敌,把证据交给官府处理。”
荀澍乖乖举起手:“我保证!”
荀湛宠溺道:“好,好,好。暂时替你保密!”
话说颍川荀氏的年轻一辈中,当属荀巍家中的两个年轻人最有才名。时人称之为“颍川双林”,大哥荀湛,字修林,温煦儒雅,算是士族之中品行极高的公子。小妹荀澍,字甘林,勇武侠义,虽是女儿之身,却是女中丈夫,豪气干云……说书人继续说着坊间的话本,故事却不会仅仅止于话本。
荀澍:“小柔?你怎么在门口?”小柔是荀澍的侍女。
小柔:“小姐,公子,老爷找了个私塾先生,让我找你们呢!”
荀澍:“教书先生?不会又是什么腐儒吧!”
“小澍!不可妄议他人是非。”荀湛道。
“是,大哥。”
荀澍心道:孟骁之前说过,徐稚在门中设学堂,招收学子,有教无类。这可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啊,可以好好试探一下徐弈尘。
荀澍:“徐氏门中不是也开设学堂了吗?为什么父亲不让我们去学习呢?”
荀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真的不是想要带着那些墨家的胡闹?”
“不是,小妹我也是有些才名,算是一个小小的才女吧?”荀澍也有点心虚,声音逐渐降低:“总之,还是对老先生十分敬佩的,此次是真心想要去学习。”
荀澍心中坏笑:顺便去查一下徐弈尘。
提到徐稚老先生,荀湛肃穆起敬:“徐稚老先生,的确算得上是当今有风骨的名士。确实是听说他年少之时就颇有才名,当年太祖都对他赞不绝口。只可惜当年他为了天下庶族寒士而终身不仕。
他刚刚被太子信重,可惜,东宫中又发生惊世巨变,看过了世态炎凉,想必他也不愿再为官了。
多年来,他膝下只有一独子徐弈尘,所以,未有实证,绝对不能对他做什么!”
荀湛的最后一句话说得严厉,像是在警告荀澍。
荀澍:“好了,好了,知道了,你怎么像是一个老和尚似的,唠唠叨叨。小妹我像是这么莽撞的人吗?”
“像!”一直一言不发的小柔和大哥齐声道。
荀澍感觉心头一堵:……你们两个……
……
……
“不行,这是你主母谢家请来的儒士,以你的水平,还用不着徐稚那样的名动天下的名士来教你。“父亲冷冷道,“修林,你要是想去徐家学堂就去吧!”
荀澍心中道:果真是天道好轮回,以前都是大哥倒霉,现在轮到她了。
当年,大哥与她尚且年幼之时:
舅舅公输铭抱起幼时的荀澍,大哥那时也只有六七岁,“舅舅,舅舅,湛儿也要抱抱。“
公输铭:“臭小子,抱什么抱?”
“舅舅,舅舅,能不能也教我练武功?”
“找你爹教去!”
……
……
“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
谢家来的老腐儒手执一卷《女戒》,读到此处格外加重声音。
荀澍正盯着亭外掠过的一只鸿雁,闻声回过神来“女以弱为美”,若此话为真,那我岂非一个丑八怪?
也不知道母老虎谢欢是不是跟谢家的先生说了什么,这先生格外看自己不顺眼,总是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
“荀澍!我刚刚讲什么了?”教书先生气呼呼地看着荀澍。
荀澍:“先生说:男子以柔弱为美。”
教书先生的山羊胡都气得飘扬起来:“你给我抄五十遍《女戒》。”
荀澍呵呵笑道:“先生莫要生气嘛!”
“一百遍!”
有兴趣的课度年如日,没意思的课,度日如年,荀澍打了十几个哈欠,终于把女德课打发走了。
“小姐,你是不是觉得上课很无聊啊?”小柔问道。
荀澍抻了个懒腰:“这还用说嘛?我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你倒是听得挺认真的。”
小柔从小就在荀府和荀澍一起长大,荀澍知道她是个老实敦厚的女孩子,别人说什么她都只是“嗯嗯”地点头。
“女戒是班昭所写,先生们都说她文采非凡呢!”
荀澍:“饶是她写的多么好,我也没兴趣学。当今乱世,女子更是如水中浮萍,若真是如《女戒》所说当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大约只有随波逐流,淹没于世俗之中吧!我才不要做那样的人。”
小柔很真诚地点头:“小姐所言也很有道理!”
“小柔?”
小柔眼皮一跳:“小姐,你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奴婢?我记得每次你这么看奴婢的时候都不会有好事情发生。”
“别老奴婢奴婢地称呼自己,帮我个忙嘛!我们关系最好了,对吧?”
小柔赶忙道:“不敢,不敢,小姐,你饶了我吧!”
“最近主母看得紧,我什么都干不了,你就不一样了,你在她眼中可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
“小姐!”
……
“放好了吗?”荀澍兴致勃勃地问道。
小柔觉得自己已经是失去灵魂的牵线木偶:“好了,小姐,事后你可千万别把我出卖了,我可是怕了主母的板子了。”
荀澍:“放心,我罩着你,不会让你挨着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