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细细感应,狸猫磨着爪子看了路儿一眼,待路儿点点头之后,他才道,“里面的确有一缕残魂!”说完之后,他望着天空,久久没有言语。
苏寒锦知道他在犹豫,而他负手而立,背对着她,并没有与她说话的意思,这个时候,苏寒锦便也没有开口,只是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旁边的路儿走过来,用套在衣袖里的手挽着她的胳膊,要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苏寒锦摇了摇头,仍旧是跪在原地不起。沉焰需要这样一具身体,不管是龙族还是罗刹族,现在以她的实力,都无法找到,同样,就算是找到了,以她的实力,想要击败对方夺舍也是天方夜谭。所以这两样都需要长久的时间,她如今只有渡劫期,想要具备与龙和罗刹抗衡的能力,所需的时间断然不会短,至少不会比炼制新月短。
而拥有新月,他仍旧能够修炼,还能够进入神魂域内,不用担心进入神魂域内之后返回,破碎的青龙尸身无法承载他的神魂,而在神魂域里,亦他的神魂强度,还有她自己,无论他们被随机传送到相隔多远的距离,他们也能够找到对方,他们也能够相聚。
以他们本来的面目相聚。
张泽一直站在那里,如同一尊石像,就连他肩头的狸猫也是一模一样,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脸上也没有了任何表情,唯有一双眼睛幽幽发亮。
张泽看着远方的天空。
看着头顶上空高悬的太阳渐渐西垂,看那斜阳像是一把火,烧亮了天边的云层,红霞漫天,像是沉沉叠叠的红枫树,万顷红叶,连绵不绝。那年。他和扶摇正是在红枫林里相遇。
他的扶摇一袭红衣,害得他差点儿以为她是藏在枫树林里勾魂夺魄的妖精。
张泽眼中泪光闪烁,直至斜阳沉沉坠入山间,直到新月悄悄爬上柳梢。他才转过来头,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黄络一字一顿道,“好,我教你!”
……
苏寒锦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只是如今仙风草并不多见。蒲草亦是极为罕有!”说到这里,张泽顿了一下,从袖中掏出一个木盒递到了苏寒锦手中,“蒲草虽少。但别人都以为它并无大用,因此这蒲草的价格也并不算贵,当初拍下来是因为有备无患。如今便算做答谢。谢谢你帮我和路儿找出仇人。”
苏寒锦又行了叩头之礼,“多谢张师叔!”她这感谢并非作虚,须知道天道在这世间的影响太深,哪怕最近所谓的天道崩塌,亦不是人人都信,大部分人都不敢违背天道规则,因为天道规则早已经深入骨髓。
张师叔知道新月乃天道不容。却仍旧传授于她,此等恩情,自然能受她大礼,更何况,他还赠与她蒲草!
苏寒锦伸出双手去接木盒之时,却见张泽又将盒子收了回去,肩头狸猫神色古怪地道,“不对,既已答应传授你新月炼制之术,便已经抵了你的恩情……”他顿了一下道,“既如此,这蒲草我拍的时候是两千八百块上品灵石,你便补我这价吧!”
张泽说到这里,微微地侧过头去,狸猫则是扭头,将脑袋都埋在了他脖子里。
归真岛因为玲珑真人不管事,分得的差事大都辛苦且没有多少灵石可赚,他修为又早已经停滞不前,加上他管理归真岛极为公正,从不会私捞一丁点儿油水,平素里炼的丹药也都是为了配合路儿的修炼来的,根本没有拿出去换过灵石,自然就没有多少入账。而当年为了炼制新月就已经将从前四处闯荡收罗来的法宝灵石花得七七八八,因此这张泽手上拮据得可以,购买蒲草的两千多灵石将他家底都差不多掏干净了,是以这个时候他猛地想起,便收回了之前的话,让她拿钱来买。
虽语气生硬,但他实在有些尴尬!
苏寒锦忙不迭掏出灵石把装有蒲草的木盒换了过来,随后一脸期盼地看着张泽。
张泽将手深入袖中,摸着那块记录新月炼制心得的玉简,心头重重叹息了一声。他手指轻轻摸着那玉简,只觉得在自己的触摸之下,本来冰冷的玉石都有了温热,那温热渐渐上升,竟像是拿着一块烙铁,灼了他的手指!他知道,这其实只是他的心理作用,但那热却极为清晰,甚至指尖都隐隐作痛。
交出去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那日的天劫仿佛在眼前重现,张泽握着玉简的手微微颤抖,许久之后,才从袖中伸出,将那玉简拿到了苏寒锦面前。
“此乃新月炼制方法,若有弄不懂的地方,可来问我!”
苏寒锦连忙接过,面露感激之色。
“仙风草我当初用了十万八千根,如今想要集齐这个数量的仙风草可是不容易。我也不知道哪里有……”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一下,扭头看向了药仙门的另外一边。
一座巍峨的山峰屹立在那里,而那山的形状,犹如一只捕猎的雄鹰,一只鹰爪牢牢抓住的是药仙门正殿的飞檐一角,另外一只鹰爪勾起,前三后一四指是药仙门四道灵泉,张开的双翼亦像是两座石桥,各自与药仙门另外两座山峰相连。
那是神药峰、玉泉峰和落霞峰,是药仙门三位老祖闭关修炼之地。
“鹤老闭关之前,扶摇和几个资质极为优秀的年轻弟子,曾去过神药峰拜见老祖,她后来告诉我,神药峰遍地都是宝,却有一面山上长满了仙风草,那时候仙风草并不稀罕,所以她觉得很奇怪,只不过老祖的心思,岂是我等可以揣摩得出的!”
他顿了一下道,“神药峰有老祖亲设的结界,里面灵气浓郁风调雨顺,那些仙风草应该不会枯死吧!”
“多谢张师叔指点!”苏寒锦再次道谢,目送张泽远去,等他走远之后,她才回到修炼室。迫不及待地将神识注入玉简,等到将里面的内容看完,心中惊叹不已,就连沉焰。也是极为惊讶,倒没想到,竟然有如此能人!
“蒲草有了,如今急需的。就是仙风草了!”
神药峰到底有没有仙风草呢?因为当年仙风草极为普通,在药仙门存珍楼里的低阶草药图鉴里仍旧有它的介绍,苏寒锦也有些印象,于是说。她要夜探神药峰?
鹤老半步大乘,虽说沉焰可以穿透禁制不惊动鹤老的情况下探查那里有没有仙风草,但若是真有。沉焰如今受身体所制完全没有办法将仙风草弄出来。只能靠她想办法。
沉焰神识夜探神药峰,结果让人欣喜,那里,的确有仙风草。然而如何将仙风草给偷偷弄出来,这倒是个难题了。苏寒锦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捏着眉端,脸上表情极为纠结。许久之后,她便抬起头来,“不知道饕餮能否顺利突破那神药峰的禁制,将那一片仙风草给吞了带走!”
沉焰缓缓道:“饕餮修为,应当与那鹤老相当,想要悄无声息地闯入神药峰吞掉仙风草可能性不大,它进去之后必定要引起鹤老注意,虽然它与鹤老实力相当,但神药峰、玉泉峰、落霞峰三峰相连,将另外两位老祖引出的话,饕餮便有些危险了。”
那该如何是好?
神药峰上除了鹤老就是那宁渊,难不成去威胁控制那宁渊,让他替她采仙风草?且不说宁渊如今从未下过神药峰,控制了他想要瞒住鹤老也是极为困难的,要怎么才能正大光明地采呢?
苏寒锦想到了当时鹤老收杂役弟子时别人说的话,神药峰遍地是宝,鹤老却并不怎么管理,若是能上得山去,遍地的药草随便采摘,便已经是莫大的好处了,更何况还能得鹤老指点?
她当初若是炼丹水平能稍微那么高一点儿,被鹤老选中做杂役弟子该多好啊!
她幽幽叹息,沉焰忽然道,“或许如今也不太晚。我刚刚前去查看之时,看到他正在训斥那灵鹤岛弟子。”
“为何?”
“应是没有完成他所派下的任务,使得他发了脾气。”沉焰顿了一下,“还有一点儿,我还发现那灵鹤岛弟子中了极为隐秘的丹毒噬心。噬心并非丹药有毒,而是炼化药草使之形成灵液的那断时间,发出的气味里隐含的毒素,长久炼制,丹毒噬心,侵入元神,便无人能救!”
“鹤老要杀宁渊?”苏寒锦心头震惊,这是为何?
“他要炼制升仙丹!好比筑基丹能够让修为成功筑基,凝金丹能够让修士结成金丹突破金丹期,而升仙丹,能够让人羽化飞升,突破大乘之境!”
“当真有这样的丹药?”苏寒锦极为惊讶,这岂不是极为逆天!
“当然没有!”沉焰笑了一声,“谎言而已!”那张丹方,还是出自他手!不费丝毫力气,引得惊世强者纷纷抢夺自相残杀,最后害人性命炼制丹药想要飞升,自吞恶果。
没想到,这张单方仍旧在三千界流传,被困域外那么多年,沧海变作桑田,他已经有很多东西都不认得,然而鹤老让那宁渊炼制的丹药,终于勾起了他从前的记忆。
“每炼制一炉丹药,噬心便进入血脉,但是毒只入心,血脉皆是药汁精华,等到成功炼制一千炉之后,噬心遍布整个心脏,而血液也就成了一味最重要的药引!他选宁渊大概是看中他能够炼制高阶丹药,但本身修为较弱,无法察觉噬心进入体内,其他能够炼制高阶丹药的至少也是返虚中期,这样的,或多或少会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细微改变。”
“想来他当初是想挑个资质优秀的年轻弟子培养,没想到那宁渊修为不高,却已经具备了炼制的能力,他自然要选择他,而不是选择你这个明明神魂和天火都远胜于他的弟子。”
“如果我现在能够炼制高阶丹药,而修为又如此低下,那鹤老便不会拒绝多收一个杂役弟子?多一个药引?”苏寒锦皱眉问道,没等沉焰回答,“要炼制一千炉之后才会毒发,一千炉高阶丹药,以宁渊的神魂强度,一天能够炼制出一炉就已经不错了,所以时间也长得很,我早就将仙风草弄出来给你炼制出新月了,更何况,既然知道那灵液的香气有毒,我不闻就是!”
想到这里,苏寒锦精神一振,“沉焰,快点教我炼制高阶丹药!”
“可是……”
“可是什么?那香气无孔不入灵气屏障也阻隔不了?你不是说长久炼制,侵入元神才无人能救,且不说我白玉葫芦内有解毒灵泉,我这元神想要侵入被毁也是极为困难,就算前面两者都不行,不是还有你么,你都知道噬心,在没有长久炼制的情况下,那毒能解吧?”苏寒锦快速的说完之后,继续道:“事不宜迟,先挑个最简单便宜的丹方!”
青龙的尸身没有体温,然而这个时候,沉焰觉得自己浑身很热,特别是那心脏的位置,像是被烈焰灼烧一样。他有很多话想说,却是说不出口。其实在他心里,她的安危,比他的命更重要。
“恩,炼丹之时,自有方法使得毒气不入体内,而那噬心之毒,亦可解!”只要没有遍布整个心脏,只要没有摧毁元神,他便能解。这丹方本来就是他所创,自然有法可解。
说到这里,沉焰的声音里带了一点儿笑意,“只是你想要炼制高阶丹药,恐怕有些困难!”
她被沉焰嘲笑了……
苏寒锦平素觉得自己脸皮够厚,这个时候想到自己那可怜兮兮的成丹率,再加上沉焰带着笑意的声音,让她觉得自己耳朵尖都烫了,最无语的是沉焰不知道何时靠近了她的耳朵,像是要感受她耳朵的温度一样,苏寒锦一拍手,将它给拍了下来,等到看到小青龙可怜兮兮地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的时候,她连忙将它给拾了起来,而沉焰也瞬时缠上了她的手。
在这青龙的身躯里,他做过很多无法想象的事情,而什么时候,做起这些的时候,已经并不需要刻意思考了呢?
小青龙缠着白皙的手腕,爪子轻轻地磨蹭,像是在给她挠痒痒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