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唐规斜眸打量了下褚旸,发现他神色严肃,紧抿着唇不说话。
“小道友,除了这个符文,你还能想起其他的东西吗?”
唐规收回思绪:“不记得了。”
那老道眼神暗了下去,惋惜道:“可惜了。”
之后几人又问了他几个问题,唐规都摇头表示不知,几人的神情逐渐变得失望,各自借口离开,最后只剩下王宏海、罗兴两人。
他们还担心唐规会多想,解释安慰道:“小规,你别介意,他们这些老头子就是太心急了,把你当成第二个伏之了。”
“诶,可伏之道长那样的奇才哪是这么好成的。”
唐规不在意道:“没事。”
“听说你和巫师斗法受伤了,那你好好休息吧,有事我们再联系。”
“王爷爷,等一下。”
“嗯?”
“我想问问有关伏之道长的事情。”
从他们的描述中以及褚旸的反应来看,伏之道长很有可能是褚旸的主人。
“伏之道长……我对他不甚了解,如果你有时间可以来济云观问问纪合师弟,之前他师父与伏之道长交好。”
“哦,好。”唐规应下:“谢谢王爷爷。”
“慈悲。”
电话挂断。
唐规看了眼各自忙自己事情的室友,走出寝室,带着褚旸找到一处没人的地方,问:“要去见见纪合道长吗?”
褚旸:“嗯。”
“后天周六,到时候我带你过去。”
“嗯。”
唐规想了半天安慰的话,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
自从与褚旸认识,唐规不止一次的听他说过主人的事儿。
虽然褚旸记不清主人是谁,但他一直说主人很好,对他很好之类的话。
阍合观能存活百年,也是褚旸尽力坚守的结果,只为了等他主人回来是能找到他。
唐规看着平时嚣张的不可一世的褚旸,此时情绪消沉,轻叹口气,侧身抱住他,安慰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褚旸将下巴抵在他消瘦的肩膀上,反过来安慰唐规道:“没事,其实这样的结果我预料到了。”
他等太久了。
久到忽略了主人是活人,生命有限的事实。
只是他一直在自我欺骗,不敢往这方面细想罢了。
两人相互拥抱着,谁都没再说话,最终,寂静的气氛被来电震动打断。
唐规接起电话,那端传来何老头焦急恐惧的声音。
“小先生,林安银死了!”
唐规诧异的挑挑眉,问:“怎么回事?”
“哎呦,你不知道呀,我还以为是你做得呢。”
“今天林安银家里人报警,说林安银被人害死了,警察过去调查,说他是被吓死的,具体原因还不知道。”
“他的尸体暂存在殡仪馆里,我下班前还去看了一眼,见他表情狰狞满脸恐惧,瞳孔大张,看样子还真像是被吓死的。”
“嗯,我知道了。”
唐规挂断电话,看向褚旸,问他:“昨晚你是故意放那个巫师离开的吧?”
褚旸神情无辜,摇头否认。
“六个巫师,偏偏跑掉了林安银雇佣的那个?”
“不知道。”褚旸咬死不认。
唐规审视的盯着他不说话,中午罗意道长发消息过来,说五个巫师身上有六个炼小鬼。
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昨天总共跑了六个厉鬼,全都被抓了回来。
怎么就偏偏跑了一个连‘武器’都没有的巫师,这明显是在借刀杀人。
可事已至此,唐规也不好多训斥,毕竟他现在的心情也不算太好。
时间流逝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周六。
这天唐规早早起床洗漱,在校门口买了两个包子豆浆,就乘坐公交车去往济云观。
这两天褚旸一直呆在玉牌里没出来,虽然没催促唐规,但能感觉到他的耐心在一点点消耗。
唐规知道他需要安静的独自消化情绪,没敢多去打扰。
公交车一路上摇摇晃晃了两个多小时,又爬了半个多小时的山,总算到了济云观。
不得不说济云观不亏是著名的雾城第一大观,道观建筑严谨气派,道士众多,游客络绎不绝。
因提前给罗兴道长打了电话,门口有个小道士早早在那儿等着给他带路。
他先去见了济云观观主王宏海,对方是个年纪很大,但精神不错,慈眉善目的精瘦老者。
简单问了唐规几句关切话,就让人带他去了纪合道长的院子。
唐规在视频里见过纪合道长,也是个精瘦老头,瞧着七八十岁年纪,比王爷爷小个十来岁。
纪合道长知道唐规过来的目的后,先去给他仙逝已久的师父上了柱香,才将唐规带去了房间。
两人在茶桌前相对而坐,纪合道长煮着茶,缓缓道:“我师父仙逝前,人已经变得糊涂了,总喜欢在我们面前念叨他年轻的事情,我也是那时才知道,他与伏之道长交好。”
“应该说两人因灭巫缘起,也因灭巫缘灭,那时巫师横行,四处作恶,有不少无辜的人惨死,他们二人在一次偶遇中结识,共同杀了几个巫师后,便开始结伴同行,四处与巫师斗法。”
“伏之道长虽然年轻,但道法高深,两人一路上有惊无险杀了不少巫师、厉鬼。”
“后来出现了一个名叫褚乘的老巫,他巫术极高,手段残忍狠辣,知道道士在四处灭杀巫师,他就专杀道士,导致不少同门惨死在他手中。”
“说来可笑,他们巫师炼化的小鬼,需全阴命数,而这个褚乘的儿子正巧就是这个命数,不过二十出头,就死于非命,他为了不让儿子离开自己,竟狠心将他炼化成了厉鬼。”
唐规呼吸一滞,手无意识的攥住了脖颈上的玉牌。
“想来你也猜到了,那个被炼化的厉鬼就是你们家祖师爷褚旸。”
“当时褚乘的巫术远在他们之上,我师父几次险些死在他手中,幸亏伏之道长拼力相救。”
“他们三人互相斗法,相互牵制,不死不休。”
“诶,最后道门的仙长们合力将褚乘在内的几个个巫师围困在这儿雾山上,想要一网打尽。”
“几百个巫师手中的炼小鬼不计其数,再加上褚乘的巫术太过蛮横,师父他们全都战败,只剩伏之道长还能与他一战,最后侥幸将其杀死,却被百鬼围攻,无力抵抗……”
后面的话纪合道长没再说下去。
唐规抿唇,准备离开,刚站起身,空气中响起一道阴寒冰凉的声音:“当时,我在哪?”
纪合道长一怔,疑惑的望向四周,警惕道:“是谁?”
唐规安抚着解释:“纪合道长不用慌,是褚旸。”
“褚旸!”老道长惊吓的瞪大眼睛。
褚旸不理会他的惊讶,将自己话重复一遍:“当时,我在哪?”
“我……不知道。”
“谁知道?”
纪合道长摇头:“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当时参战的道长们全都仙逝了。”
“那就招魂。”
道教的信仰是得道升仙,他这句话无疑是犯了道家忌讳,果然纪合道长的脸色当即变得难看。
“褚旸!”唐规及时制止,对纪合道长说了句:“抱歉。”
他担心继续待下去,褚旸再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赶紧起身走出院子。
道观里人多眼杂,唐规快步走出去,寻了处人少的地方,坐下休息,指腹在玉牌上摩挲着,耐心劝道:“褚旸,事情已经过去几十,上百年,说不定伏之道长早已经投胎转世,你不用过太纠结自责。”
“当时他不让你在场,应该就是不想让你看到你父亲惨死的场面。”
“他不是说过让你在阍合观等他,你再耐心一点儿,说不定他很快就来找你了。”
这话唐规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如果伏之道长真的投胎转世,肯定不会记得前世的事情了。
还有更坏的一种结果。
当时大战,伏之道长的魂魄……唐规不敢再往下想。
这时,他的手机震了下,提醒有消息进入。
是纪合道长的添加好友申请。
他点击同意。
很快,对方发来一条消息:伏之道长的尸骨埋在了后山竹林。
唐规犹豫许久,还是将这句话告诉了褚旸。
褚旸从玉牌中出来,跟唐规说自己想四处走走。
唐规点头同意了,默不作声的目送他去了后山方向。
—
下午,唐规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回到学校。
褚旸去后山没多久就回来了,一句话没说直接进入玉牌中。
唐规不擅长安慰人,只能时不时抚摸一下玉牌,无声的告诉他,自己在。
宿舍里,室友几个人都不在,估计是出门游戏、约会去了。
唐规简单清洗了个澡,躺在床上休息。
他闭眼沉思,正想着要不要请爷爷帮忙查查伏之道长的状况,他的唇突然触到一抹微凉。
唐规猛然睁开眼睛,对上了褚旸的黑眸,眼底是藏不住的悲伤。
他抵在褚旸肩膀的手一顿,小声劝解:“褚旸,别这样。”
褚旸根本不听,钳住他的下巴,一点点霸道的侵入。
唐规竟舍不得推开他,不由暗骂自己简直没救了,放松抵抗任由着被他欺负。
氧气被一点点剥夺,身上的力气也在不断流逝。
他轻叹口气,心道:就这样吧。
唐规抵在他胸前的手逐渐挪到了他肩膀上,紧紧扣住,放松抵抗,任由着他欺负。
晚上,唐规找了处没人的空地,点燃招魂符,把爷爷招来,将事情大致讲了一遍,想让他帮着查查伏之道长死后的事情。
爷爷表示有些为难,只能尽力去问一下。
知道事情与祖师爷有关后,爷爷十分上心,第二天天一黑,他就过来了。
只是结果不好。
地府名册上的确有伏之道长的生辰功德,但死了之后,生死簿就没有后续记录了。
唐规听完,心底一凉。
死后记录空白,这意思是……灰飞湮灭了?
也不知道褚旸什么臭习惯,现在只要他心情不好,就喜欢抱着唐规啃,好像接吻成了他的一种发泄方式。
心情越不好,越喜欢欺负他。
以至于第二天,他的嘴唇又红又肿,室友们都惊奇的问他怎么了。
唐规也不能实话实话被某只厉鬼啃的,只能找了个上火的理由敷衍过去。
这样又过去了一周时间,王庆仁说上头领导已经下达命令,对于这些无恶不作的巫师执行枪决。
至于他们手下的炼小鬼,由道长们送去城隍庙,依照功德投胎转世。
又到了周六,唐规早早起床,收拾东西准备回道观。
因为这些巫师的纠缠,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回道观了,就连褚旸也两周多时间没回去了。
唐规本以为,自己到了观门口,院里的几个老小鬼肯定激动不已,欢呼雀跃。
可他错了,道观里寂静无声,就连道观里的阴气都消散了大半。
作者有话要说:褚旸:我主人没了,好难过。
唐规:……你难过就难过,踏马一直欺负我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