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拾偏了偏头,看到不远处一个年纪三四十岁的女子,对方手中拎着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包,望着她的眼神混合着震惊、不可置信和动摇。她回忆了一下,还是没认出对方是谁。不,也有可能是对方长相变了,和记忆中的人不一样吧,毕竟她这一睡都二十年过去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这女子在她心中没留下深刻印象,如果是师姐的话,别说二十年,就算老了三十岁,她也能够一眼认出来。
苏拾可没打算在不熟的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马上露出了恰如其分的迷茫神色,“你刚刚在喊谁?”
那女子回过神来,走到她面前,目光在她身上不断巡逻,她仿佛在说服自己一般,“不,你不可能是苏拾,苏拾早就死了。”
她抿了抿唇,“你和苏拾什么关系?你是她女儿吗?”
苏拾木着脸,一副不懂她在说什么的样子,“你又是谁?”
女子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慢慢调整心情,“你和苏拾年轻时仿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你肯定是她的女儿。你妈妈大概去的太早了,没告诉过你,我是她生前最好的朋友郁婵,我们高中一个班级。”
郁婵?
苏拾终于想起了,郁婵当时成绩很好,还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来着。但她们两,根本没什么交集啊,撑死就普通同学,哪里来的最好朋友,这人还真是睁眼说瞎话。
郁婵望着面前一脸迷茫的少女,忍不住将她和二十年前的女孩形象重叠在一起。那时候的苏拾清纯可爱,在年级中十分受欢迎,就连她当时暗恋的男神连治也对她颇有好感,甚至他还为了苏拾,舍弃了全国第一的大学,报考南城大学。
即使顺利和男神结婚多年,但只要一想到这点,郁婵便如鲠在喉。她努力挤出温柔的笑容,“要是你妈还在,看到你长这么大,而且还和她如此相像,她肯定很欣慰。”
当时的她同样报考了南城大学,甚至还选择和苏拾一个专业。但苏拾却一直都没去报道,直到后来连治才失魂落魄和她说苏拾已经死了,那段时间她小意温柔陪在他身边,常常陪他回忆苏拾,这才顺利上位成为他的女朋友,后来还嫁给了他。
苏拾完全不明白明明不是和她很熟的郁婵,为什么要骗她说是她好友。
难道她是想要碰瓷她,骗她说她欠她钱?
她表情瞬间多了几分的警惕。不对,说到欠钱,她脑海中模模糊糊有关于这个的印象。
忽的苏拾灵光一闪,那迷雾一样的记忆仿佛被擦掉了最外一层,露出了点真实。
“我想起来了,你欠我妈一千块还没还呢。”她原本想说“欠我一千块”,话到了嘴里,又改了个口风。
“我妈的日记本里都记着这事呢。”一开始自称是自己的女儿,她还有点别扭,到后面就已经很顺口了,反而声音显得理直气壮的。
那时候郁婵和她说自己家境困难,想要坐火车去找自己的亲戚,在当地打工赚生活费。苏拾想着两人是同学,将来还在同一所大学里读同一个专业,应该不会赖账,就借她了。
郁婵呆了呆,这都过去二十年了,她早就忘记这件事了,结果冷不防被大庭广众下捅开,这些年来也算有些地位的她感到两颊的热度都上来了,一直蔓延到耳朵。
果然是苏拾的女儿,和她一样讨厌。
她深呼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因为愤怒而崩了,“我没有你妈的手机号码,上学后一直想还她,只是我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她来学校报道。”
区区一千块,她怎么可能赖着不还。
“我把这一千转给你。”
苏拾才不信她呢,要不是她刚刚提醒了,这人估计就当没借钱这回事。而且她刚才撒谎的行为,让她失去了对她的信任。
一千块也是钱,她不嫌弃。
她麻溜地掏出手机,刷开自己的支付码,让对方直接支付过来。
几秒钟后,滴的一声,一千块到账。
不远处听了一耳朵八卦的店员忍不住出声提醒看起来就比较好欺骗的苏拾,“20年前咱们这边人均收入都没一千,现在人均收入都过五千了,物价更是上涨了许多,不能相提并论。”
对哦,她都忘记通货膨胀这事了!
苏拾转过头,冲着提醒她的店员露出了感谢的甜美笑容,然后转回来,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郁婵,暗示她把这笔钱补上。
郁婵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偏偏还得维持形象,险些把自己给憋屈死了。
她飞快地又转了五千过去。
转完这钱以后,郁婵便想着询问苏拾女儿她父母的事情,她对苏拾的对象身份着实好奇。看苏拾女儿的穿戴,就知道她日子过得苦巴巴的,这在某种程度上,能够给她带来心灵上的愉悦。
“你妈妈早不在了,那你爸呢,他在哪里?他怎么没好好照顾你?”
“你要是遇到困难的话,可以给我说,阿姨看在和你妈的交情上,会想法子帮你的。我的一个堂妹在去年成为了凌雪宗的弟子。”
她晒了一波自己那出息的亲戚,她那堂妹可以说是全家的骄傲。她期待着从苏拾女儿脸上看到震惊讨好的表情。
然而苏拾这些天做的最多的就是玩游戏,虽然知道凌雪宗很厉害,但再厉害也和她没关系。在拿到合法身份以前,她当然得避开那些大门派,省的被他们发现她身上的问题。
她懒得和郁婵说那么多,钱到手后,她就想开溜了。她敷衍地说道:“我还得回去工作,我先走了。”
郁婵一急,伸手就想抓住她,只是才刚碰触到苏拾的手指,她手腕处仿佛被电了一样,下意识地缩了回去。这几秒钟时间里,苏拾已经走出了松风亭,几个眨眼就不见对方的身影。
郁婵虽然很恼火,但也只能作罢。因为这一出的缘故,她也没了购物的心情,抬脚离开。
只是才迈过台阶,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手腕也空荡荡的。
郁婵瞪大眼睛,看到她佩戴的那价值百万的手镯断成了好几截——这手镯并不是寻常翡翠镯子,而是器修大师方虎炼制的护身法器。这东西也并不是她的,是她出门之前为了给牌友们摆阔向丈夫借来的。
她脸色煞白,眼底多了慌乱的神色。
……
郁婵回家后,正要回房间,便听到沙发上丈夫连治的声音。
“郁婵,你手镯过两天给我,我准备拿去请大师再加持一下。”
郁婵被这话吓得险些魂飞魄散,她正准备这几天花大钱找专家看能不能好好修补一下。她不敢继续这个话题,索性将苏拾给抛了出来。
“对了连治,你知道我今天出去时遇到谁了吗?我遇到苏拾的女儿了!”
连治果然轻而易举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她的女儿?苏拾不是二十年前就去世了吗?”
郁婵将丈夫的反应收进眼底,心里像是打翻了醋瓶子一样,酸的她笑容都挂不住,“说不定就是为了生孩子所以才难产去世。难怪最后几个月,她都不住学校,宁可浪费来回时间也要呆家里,就是怕被同学发现吧。我当时听人说她是八月去世的,十有八九是骗人的的。”毕竟记忆中的苏拾始终是窈窕纤细的身材,即使高考那时候怀孕也不会超过四个月。
对于昔日的情敌,她不惮用最恶意的想象去猜测她。
“按照时间,在高三的时候,她就怀孕了吧,她的心态可真好,在这种情况下,成绩还能稳定进步,甚至高考超常发挥。”
连治脸色不是很好看,“你说她是死于难产,不是死于地动?”
“肯定是的。”她继续添油加醋,“我还特地问了她女儿有没有对父亲的印象,她女儿也不肯说,估计是外面乱七八糟的小混混,所以没脸说吧。她闺女长相倒和她一个模子印出来。”
虽然人死了容易被活人美化,但只要苏拾身上有这些黑历史,她就不可能会继续成为丈夫心中的白月光。
连治果然依旧没心情询问她手镯的事情,“我知道了。”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很快返回书房。
他打开书柜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抽出了一个盒子。
盒子中装着一垒的照片,每一张上都是苏拾。
他望着照片的眼神复杂混合着几分的痛恨和不解。在有他这样优秀的追求者的情况下,苏拾怎么还会看上别的人,甚至还怀了对方的孩子。虽然一开始他是为了利益接近她,但后来真心实意对她有了好感,甚至想要同她交往。
想到这里,他就跟吞了苍蝇一样。
连治很快拨打了一个号码,他收拾好情绪,即使对面看不到他,也尽可能露出恭敬的表情。
“……对,我妻子今天遇到了苏拾的女儿。”
“好的,我会调查她女儿的情况,一有消息就向您汇报。”
“要尽可能地取得她的信任吗?好的,我知道了。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