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的等待声没有很久,电话那边沉稳的男声响起:“是敬敬吗?”
潘敬听着他的声音,鼻子一酸:“隋叔叔,是我。”
潘敬的鼻音有些重,隋汉有些担心,问她:“家里没事吧?”
这个时间,应该是隋汉的晚上,希望他能接到电话。
潘敬拨通了电话。
潘敬解释:“钱奶奶和隋爷爷身体很好,但是我遇到了一些问题,想和你说说。”
隋汉正在宿舍里进行一些计算,闻言放下了手中的活,认真倾听:“你说,我听着。”
并且隋汉懂得很多,说不定能给出一些建议。
当然他也可能给不出建议,但是说一说,倾诉一番,潘敬自己心里能好一些。
潘敬披上外套,趿拉着小拖鞋到了客厅里。
这就排除了太多。
但有个人选就出来了。
她也不想告诉钱奶奶和隋爷爷,这样会使他们意识到她的早熟。
程良也不可以,他是个好人,可也太冲动了。冲动有时候会把事情变得更坏。
潘敬不能去和张红娟和顾隽说这些,尽管顾隽是个温柔的孩子,张红娟也很早熟。
但是小孩子毕竟不能过早接受太多悲惨。
潘敬这一天都恹恹的,没有精神。
身边的人,最好不要说的太多。
隋汉。
这样的隋汉,让潘敬很安心,即使不那么像小孩,也很安全。
成年人,离得很远,懂得很多,又很理智。
他从未在潘敬的生活中出现过,身份却又真实可靠。
就像上一世的潘敬,见多了坏人,过多了坏日子,最后也就长成了一个不那么好的人。
但是,潘敬仍然想得到一些建议。
潘敬深吸一口气,将昨晚齐鱼的故事讲给隋汉听。
她讲着讲着,越发难过,最后几乎忍不住哭泣。
昨晚齐鱼已经很难过了,潘敬就忍着没有哭,和张红娟一起抱着小鱼老师,努力给她温暖。
回家后,怕爷爷奶奶担心,她也没有哭。
现在她忍不住了,终于放心地哭起来。
“小鱼老师真的很好,很温柔,”她哭着:“为什么不能获得一点幸福?”
“她只有两个亲人,都死掉了。”
“她那么厉害,明明可以生活的很好。可是她的生母把肾给了她的婶娘,她生父全家用这个来绑架她,让她养家!”
“可是,明明那个肾,也没有救活她的婶娘啊!”
潘敬泣不成声:“她还得供奉着她婶娘和梅梅姐的坟······”
隋汉安静听着小姑娘哭。
几座坟里的香火,和一个肾,将一个年轻姑娘绑的严严实实,没有半点生路。
等到潘敬哭声小了一点之后,隋汉温柔开口:“敬敬,这位齐老师的遭遇确实让人难过。我也明白你的伤心,但是有些东西,我刚好有些涉猎。想把数据读给你听一下,希望你能把这些告诉那位齐老师。”
隋汉的室友是学生物的,他们聊天时,隋汉听闻过一些。
在潘敬哭泣时,隋汉已经用电脑发了消息给室友,得到了相关资料。
潘敬安静下来,听隋汉读资料:“肾脏的配型,主要有四个层面。第一就是血型;第二,PRA要阴性,群体反应抗体正常值10%以上;第三个配型是淋巴细胞毒,要交叉配型;第四个配性,HLA配型,就是人类主要相融性抗原。”
“只有都相匹配的情况才能做肾脏移植。”
“无亲缘关系者,”隋汉停顿了一下:“肾脏完全匹配的概率非常小。”
潘敬沉默了,消化了一下这些信息。
“隋叔叔,你是说,有可能根本就没有移植肾脏?”
“从数据来说,这个概率比较小。并且有些时间,其实和临床略微有些出入。”
“我建议这位齐老师可以去医院查询下相关记录。”
“恩情是要报答的。“隋汉说:“但是用自己的一生来报答,那这份恩情有些过分沉重。”
“我一直觉得付出什么才能得到什么。”
“没有回报,却付出太多的东西,是很愚蠢的事情。”
“我并没有说这位齐老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如果事件存疑的话,最好还是了解清楚比较好。”
“亲者痛,仇者快的话,想必她亲人的魂魄即使在土地里,也不会真的获得安宁。”
挂了电话后,潘敬洗好脸,换了校服。在镜子前调整好表情,看起来精神十足。
她在桌子上留了个小纸条:“奶奶,我没有不舒服了。我去上学了,晚上见。”
想了想,她又在纸条上留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齐鱼是个很坚强的人。
即使昨天发生了一些事情,让她把最痛苦的记忆翻出来重温。
晚上的夜风很凉,她却如坠火山地狱,煎熬了一整晚。
但是今天的齐鱼,看起来仍然是那个温柔有元气的小鱼老师了。
张红娟来上课了,她也不太精神,特别是上数学课时,她没有勇气抬头看小鱼老师一眼。
原来的张红娟觉得自己很惨,妈妈去世了,爸爸不管自己,在学校也被欺负。
可是,她遇到了父母双亡却像个小太阳的潘敬。
现在又看到了从悲剧里走出来,未来看不到一点亮光的齐鱼,还在努力生活。
张红娟觉得自己真的没有脸去报复社会了。
之前那些计划好的报复社会的方案,被她悄悄烧掉了。
齐鱼的爸爸还没走,找了个小旅馆住下了。
他执意要等到自己的那一万块钱。
是的,那一万块钱,还在女儿手里,但是在他看来,就已经是自己的了。
女儿嘛,哪有自己的东西。
不全都是家里的吗。
女儿是村里难得的大学生,以后找了条件好的对象,就更加能帮帮家里了。
齐爸爸非常笃定,这个美好的未来一定会实现。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心里乐。
这个女儿生的太好了,不用养,还能给家里源源不断送钱。
齐鱼和其他老师换了课,上午把课上完,下午要出去一趟。
她爸还在,必须要想办法哄走。
齐鱼默默计划着。
钱是该给的,毕竟有婶娘一个肾的恩情。
并且,婶娘和梅梅的香火不能断,不能惹恼了爸,万一他把梅梅的坟迁出来,孤零零的,太可怜了。
只是,一万太多了,她到现在也只攒了一万多,不能一分不留。
齐鱼下午去找爸,好好说说,看能不能少点。
齐鱼上完课,正在办公室收拾东西的时候,潘敬跑了过来。
“报告,我找齐老师。”潘敬站在办公室门口大声说。
齐鱼回头,招呼潘敬:“敬敬过来吧。”
办公室除了齐鱼还有一个男老师。
潘敬进来,欲言又止,看了男老师一眼。
男老师很明白现在的小朋友,心事挺多。他尊重小朋友的秘密,拿着教案识趣地走了:“我去找下王老师聊下课程安排。”
潘敬努力回想隋汉的话,可是实在记不清那么多术语。
七拼八凑地,她也讲了个大概:“叔叔大概是这个意思,就是概率很小,可以找下医院的记录。”
“叔叔也不确定,只是说重要的事情应该搞清楚一些。”
“毕竟是自己最亲的人,不能让他们不安宁。”
潘敬说完,齐鱼的表情沉沉的。
当时过于悲伤,她没仔细想过。
但是后来,梅梅的死,总是齐鱼心里解不开的结。
我们不是说过,是亲姐妹,一辈子都要相依相偎的吗?
为什么不告而别?
是不是梅梅发现了什么?
齐鱼深吸一口气,努力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我知道了,敬敬,帮我谢谢你的这位叔叔。”
潘敬有些担心她,但是齐鱼不是个脆弱的人。
潘敬信她。
齐鱼的爸爸住的旅馆不算近,但是齐鱼没有坐公交车。
她也没有吃午饭,徒步走了很久,一边走一边思考。
她回忆了很多,也想了很多。
关于婶娘,关于梅梅。
等她走到旅馆的时候,心情已经稳住了,看上去和平常无异。
齐爸爸站在旅馆门口,有些不满:“怎么那么晚?”
齐鱼脸上带着温顺的笑:“课太多了。爸,我带你去吃饭吧。”
齐爸爸勉为其难点头:“走吧。”
齐鱼带他走了一个装修高档的餐厅。
齐爸爸满意了:“这还算回事,钱什么时候给?”
齐鱼低眉顺眼:“我钱真的没那么多,京市花销太大了,不过5000肯定有。”
齐爸爸不是很满意:“你花的太多了,以后给家里多留点。”
齐鱼打包票:“以后我多加课,多挣课时费。”
齐爸爸“嗯”了一声。
齐鱼给他夹了一口菜:“我把钱存银行定期了,得两个月后才能取出来。”
齐爸爸生气了:“你什么意思?不想给?”
他筷子一放,想说几句威胁的话。
但是齐鱼迅速把话头接过去:“没事的,爸,我想办法了。我有同学在咱们家县城那边的银行工作,我跟你回去一趟,走走我同学的关系,看能不能把钱先取出来给你们。”
齐鱼出发前就请了假,校长准假很快。
等齐鱼回学校收拾行李时,已经被批准了假期。
校长小老头笑眯眯的:“小齐是要回家相亲了吗?”
齐鱼也笑眯眯的:“不是。”
她眨了眨眼:“不过,说不定有别的好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顾隽(嘶吼):没人哄我!我真的那么不重要吗
齐鱼的事过于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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