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一世时常去一些私人酒会应酬,拉拢关系。见过很多有钱和有权势的大人物。
酒喝多了,那些大人物也都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来。
欲望□□裸地显露出来。肮脏的,见不得人的。
潘敬努力搜刮自己的记忆。
终于挖出来这么一件事。
也有经历丰富的、上了年纪的,喜欢回忆些往事。
潘敬曾经见过一个很低调的商人,他喝多了,说起自己年轻时,是个记者,后来有件事让他改了行。
她在这个世界无所适从。
听说,程婆婆多次提出,想回老家。可是老家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回家后,她一样的孤独,并且离孩子太远,更让人操心。
程良的朋友们在热心帮老太太寻找会手语、还过过苦日子、能有共同语言的老人家,只是近期还一无所获。
爷爷奶奶愿意出钱,给她买入学名额,但是她心里过不去。她总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那就只能继续努力了。
顾隽不担心,家里可以给他花钱,走高价生。
红娟的成绩不用担心。
潘敬很慌张。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重生的,会有优势。但是随着再次长大,她开始明白,有些天赋上的事情,不是重生个一两次就能解决的。
张红娟家里的事情已经完全解决了。
只有潘敬。
只是在全心全意投入学习之前,她还有件很介意的事情。
老太太挺孤独的,穿着富贵的衣裳,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着湖里的水鸭子,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程良的妈妈。
周末时,潘敬去程婆婆时常去的公园里看过一次。
潘敬的中考可能会有些问题。
多次模拟考试,已经露出了一些苗头:她有可能考不上心仪的高中。
京市的城市建设大力开展时,很多地方,都在拆迁重建。
一些老年人住在破旧的房子里,觉得新城市和自己毫无关系。他们更没想过,有一天会拆到自己这里来。
但是总是有机灵人,能抓住一些蛛丝马迹。
这是大机遇,把握住就是几辈子的财富和安逸。
为了这些财富,良心是多余的东西。
有一块破旧的居民区,要拆了。只是在消息发布之前,那里的居民没有人知道这事。
并且,因为那里的房子太旧,旁边有大片废弃农田。很多人都搬走了。只有一些实在没办法搬走的人,才住在那里。
有个老太太,就是这样。
老太太的老头早就去世了,她年轻时生过几个孩子,可是孩子都没养活,因此没人把她带出去。
不管这辈子多难,她都撑到了这个岁数。老婆婆安安心心地住在自己的破房子里,捡垃圾过日子。
她小时候得过病,是个哑巴,比程婆婆更糟糕的是,她还有些瘸。
她老头还活着的时候,家里有很多田地种庄稼,老头死了之后,她瘸着、种不了太多地,田地慢慢被荒废了。
这个拾荒婆婆生活的贫穷又充实,每天忙忙碌碌翻垃圾堆,光养活自己就竭尽全力。
后来,大家生活好了,她生活也好了。不用什么垃圾都翻了,只靠捡轻巧又干净的饮料瓶,就能换足够生活的钱啦。
有一天,她骑着小车车快乐出门,路口冲过来一个人,正好倒在她的车子底下。
那人捂着自己腿嚎,拾荒婆婆慌里慌张,不明白怎么回事,她想扶起来那个人,但是身边又呼啦啦围过来一群人。
他们说什么,拾荒婆婆听不明白。
她只知道地上的人,好像被自己撞伤了,需要赔偿。
那群人拿出来一张纸,让她签字。
拾荒婆婆不识字,但也意识到不对劲,却被拦在人群里,出不去。
她想发出声音,却只能“啊”“啊”两下。她的声带有问题,不能发出足够大的声音,没办法让别人注意到这边。
那些人不着急,把她围在中间,等她签字。
他们耗了很久,拾荒婆婆累了、饿了,也自己想通了。
我什么都没有,签了也没关系啊。
大不了把今天捡到的瓶子都给他们嘛。明天又能捡到新的了。
她按了手印,还按照那群人的指点,对着摄像机点了点头。
那些人散去了,此后再无事发生。
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想不明白那天到底签了什么,直到推土机到了房子门口。
拾荒婆婆被赶了出去。
她终于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然后,她愤怒地去阻拦,对着工人们奋力挥舞手臂。
但是没人明白。
她没有了家,没有了庄稼地。
她找了个桥洞,住了下来,每天捡瓶子,然后换了钱吃饭。有力气了就去政府门口拦着路过的人,比划着讲自己的经历。
没人听得懂。
大家都很忙,没人愿意听一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老太婆讲话。
她被驱赶了很多次。
住在桥洞下,她很冷,雨会飘进来,偶尔水还会漫上来。
她感冒了很多次,都是靠着自己的毅力挺过去。
最后,终于有个年轻的小记者,愿意听她说话。
小记者的奶奶不会说话,所以他学会了一些手语,也因为这个,听懂了这个婆婆的冤屈。
报道写了出来,但是被拒绝上刊。
“现在正在大张旗鼓搞重建,”小记者的领导说:“这个是□□,先不要上。”
等多久?
可能一年,也可能很久。
拾荒婆婆没有等到结局,她年纪大了,熬不动了。
小记者给她送过食物,但是被拒绝了。
老婆婆比划着说,她知道自己这辈子,过得不好。但是不管再苦再难,都是自己过来的。她自己能过得好好的,不需要帮助。
后来即使病重了,她也没要过一次饭,拄着拐杖,费力地捡自己的瓶子。
她死在了一个清晨,不远处的挖掘机在曾经属于她的地基上,轰隆隆地建设一个城市的美好明天。
她一直都以为是因为自己签了那张纸,房子才被拆掉的。
她永远不会知道,是因为房子要拆了,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她的破房子的位置,在她死后,有了很大的商场,人来人往。
但她临死时,一直惦记的,都是自己那个破破烂烂的家。
酒会上的大人物喝多了酒,讲了这个故事。他说自己就是那个小记者,为那个老婆婆收敛遗体后,他就离开了单位。
这是个有良心的人。
但这个故事和酒会的气氛不是很搭,静默一会儿,大家又回到了一些和钱和权势有关的话题。
潘敬也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出现在酒会上。
潘敬记得,那人说,最终,那个报道也没有刊登。
但是潘敬相信有这个婆婆的存在。
她骑着小破车,捡到了水瓶就收获了喜悦。
潘敬想去找找她。
顾隽和张红娟陪着她。
顾隽从家里推了自行车,三个人慢慢开拓自己的活动范围。
其实顾隽和张红娟不太清楚他们是在找什么,但是敬敬说在找人,那么就一定能找到那个人。
虽然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敬敬能知道有这样一个老婆婆的存在。
潘敬根据记忆中,拾荒婆婆的家将来会成为一个大商场,这一条线索,去寻找。
京市以后的大商场会有很多。
将这些地方挨个找过去,肯定能找到。
只是一个一个垃圾桶找太不现实,她决定去找废品站。
站在废品站面前,潘敬心里很复杂。
之前和老王也经常去废品站啊。
他们进入废品站,找人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喜欢捡瓶子的拾荒老婆婆。
京市很大,他们去过了自行车能骑过的范围,接着坐公交车扩大。
很疲惫。
但是这个事情不解决的话,潘敬无法安心做自己的事。
对于善良的人来说,无知是很幸福的事情。而一旦有所直觉,却不能有作为的话,就会日日不得安宁。
潘敬并不是全知全能,她曾经痛苦过自己不能帮助所有的人摆脱悲惨的命运。只是后来,她慢慢想开,她只是个人,并不是神。
但即使只是个人,也要尽全力。
很多个周末,他们都在寻找,也因此发现了京市的一些很角落的地方。
“我不知道我们的城市竟然那么大。”顾隽说,然后喝了一口水:“并且这些地方很破旧。”
潘敬告诉他:“以后这里的很多地方,都会被拆掉,重新建设成更新更大的楼房。”
顾隽问:“是不是所有人的破房子,都能拆掉,然后大家一起住上新的大房子?”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张红娟很明白:“不会的,只有一些人能够住上新房子。”
“是因为他们更努力、更优秀吗?”顾隽问。
“不是。”潘敬说:“只是因为他们刚好在这里而已。”
顾隽摇了摇头:“我不明白。这听起来不是很公平。”
不公平的事情有很多,但目前都和他们无关。
他们现在要做的,只是找到一个即将要倒霉的老婆婆。
根据地图,前方两公里处还有一个废品站,今天问过这一个就可以回家了。
顾隽瞄准不远处的垃圾桶,把手里的水瓶,用打篮球的姿势投了过去。
没扔进去。
张红娟皱眉:“顾隽!”
顾隽摸了摸脑袋,走过去,想把水瓶放进垃圾桶。
小车车吱吱的声音响起来。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婆婆骑着小车车带着笑,开开心心过来了。
顾隽捡起来水瓶,老太太诚恳地看着他,嘴里“啊”“啊”了几声,手指指了指他的水瓶。
顾隽呆住了:“真有啊……”
潘敬松了口气。
找到了。
命运也不总是残忍的。
看,它这就把老婆婆送到了他们面前啊。
潘敬、张红娟和顾隽也开始自己的日常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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