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茫茫的东海,岛屿象无数美丽的宝石一样分布在这一片蓝色的海域上。在离胶东郡海岸线正东二百里有一座美丽的岛屿,岛屿正北四十里便辰国的南海岸。
这座美丽的岛屿三面是悬崖绝壁,只有北面是一片平坦的沙滩,来过的人无不惊叹这座天然的岛城。岛上有山有淡水,岛上密密麻麻盖着许多房子。这是一座远离中原的岛屿,岛上住着五千余人,除了斤千个仆役外,其他的有旧六国贵族之后;有犯法逃亡的罪犯;还有一些鼓吹要恢复周朝旧制的儒家士子。这些人都打着推翻秦朝,恢复六国的旗号,因此,这个岛也被称为聚义岛。
在这四千余人当中,旧韩国申徒张良可谓大名鼎鼎,他编造秦王嬴政的身世,让秦王颜面扫地。他化妆成方士,四处散播秦代周不顺天命的言论,把大秦官府搞得焦头烂额;前不久又设下连环计,在博浪沙刺杀秦始皇。现在他已经是岛上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
张良自己却十分冷静,他没有在众人的恭维声中迷失了自己。按他的周密计划,博浪沙刺杀,就算杀不了始皇帝也能让他暴跳如雷,加罪于周边百姓,自己就可四处煽风点火,煽动天下百姓的仇秦情绪。但是始皇帝不但没有祸及周边百姓,还为他们减免税赋,这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自己发重金从百越千辛万苦弄来一只酷似凤凰的神鸟,本来想利用它让大秦国府失尽颜面,最后却成了御花园里的孔雀。
但是张良是不会轻易认输的,现在中原的每一个城门,几乎都贴有他化妆成方士的画像,虽然想凭画像认出他本人很难,但是他也不敢大意,他在等一个人和一个机会。那个人就是已经被他包装后的方士徐福,机会就是始皇帝再次来到胶东的时候。
这个岛上的吃喝拉撒几乎全部靠田氏支撑。这几天大家先是发现每天的酒肉越来越少了,最后脆没有了,以前大家大吃大喝习惯了,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苦啊?纷纷跑去质问岛上的总管田禾。
为了稳定人心,田禾一直没有将真实情况告诉大家,今天见众人来质问,只好实话实说道:“众位义士,并非田某有意怠慢大家,而是辰国的商人已经十五天没送肉和菜来我们这里了,我们正在想办法和辰国国君交涉,尽快解决!”
“他奶奶的,几天不吃肉,嘴巴都淡出鸟来了。辰国再不送肉来,咱们就杀上朝鲜岛,将辰国国君的老婆一起抢来!”一个国字脸长满浓密胡须的大汉说道。此人叫英布,曾是云梦泽大盗。
“我听说辰国国君的老婆又老又丑,数量也没有几个,哪够我们分啊?英布兄,干脆你带我们杀入咸阳,我听说嬴政的老婆足有数万个,个个都是娇滴滴的黄花大姑娘,攻下咸阳,我们一人分十个回家享福去!”说话的汉子一口楚音,正是来自旧楚第一家族的景驹。
景驹乃楚国贵族将军,以前曾带着楚军在云梦泽围剿英布,两人打了十年的仗谁也奈何不了谁。秦攻下楚国后,两人双双逃亡到这个岛上,便成了莫逆之交。
正当大家都在吹牛放屁时,突然飘来一股久违的烤肉香味。大家转头看去,只见两个仆人,一个怀抱一坛美酒,另一个则是端着两支香喷喷的烤鹿腿正向客舍走去。
英布几步上前,拦住仆人,恕骂道:“站住不是没有酒肉了吗?你们手里端着的是什么?”
“定是这帮杀才私分了我们的酒肉,这下抓住现行了吧!”景驹骂道。
两个仆人急忙护住盘中的酒肉,说道:“各位义士,借十个胆我们也不敢私分大家的酒肉。今天岛上来了一位贵客,家老才从各位的牙缝里抠出来这点酒肉,生怕慢待了贵客!”
一听两个仆人说出田禾,英布和景驹只能强咽口水,景驹心有不干地说道:“即是田大人吩咐,先记下你们两耳刮子!咱们先去看看是哪里来的神仙,在和你们计较!”
两人的本意是想去蹭点酒肉吃,跟着仆人来到客舍,大声喊道:“听说岛上来了贵客,我们来拜访一下是哪位豪杰!”喊罢便不请自入,走进客房。
客房内,一高一矮两个道士装扮之人正席地而坐,其中一个高大槐梧的美男子正是早已名震天下的张良张子房,另一个身材矮小头戴鹤冠,手执拂尘,慈眉善目,一脸美髯,颇有仙风道骨。
景驹乃贵族之后,见过世面,见张子房在此,不敢放肆,急忙施礼道:“我们听说岛上来的贵客慕名前来拜访,恕罪恕罪!”
英布却是个粗人,不满地嚷嚷道:“我以为是来了哪个王公大儒,值得田大人从我们的牙缝里抠酒肉,原来只是一个牛鼻子道士,失敬失敬!”
张良识得两人,顺口介绍说道:“不得无理,此乃得道高人徐福是也,他精通天文地理,奇门八卦,乃是田儋大人都敬三分的贵宾!”
“我本来以为是何方高人呢?原来只是一个吃八方的方士!早知道咱也整一套道袍套上,说不定现在已经是嬴政那小子的座上宾了!”英布不懈地说道。
张良见到英布如此无礼,正想喝叱,徐福却阻止张良笑道:“这位义士生性豪迈,报上你的生辰八字,让贫道为你算上一卦如何?”
“有何不可?算准了咱今后的酒肉全部归你,算不准,今天的鹿腿就归我们两个如何?”
“道家视酒肉为穿肠毒物,算不准今后贪道的酒肉全归你又如何!”徐福答应道。
“好!子房做证!”英布大喜,立刻将自己的生辰八字报上:“咱出生在楚考烈王三年的六月初六未时。”
徐福听了,从怀中取出三个乌黑铮亮的龟甲,往桌案一抛,仔细观察一下,说道:“义士父母早亡,自幼流落南方,出自草莽,发妻已故,孩子流落异乡,身上有刀箭伤十余处,可惜啊可惜!”
英布听了,立即收了刚刚的鲁莽,自己在云梦泽落草众人皆知,但是父母妻儿从未和别人提起。因为在这个岛上的人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怕连累家人,不说不问自己和别人的家世是岛上的规矩。只见他上前一步,向徐福施礼道:“道长乃真仙人也!刚刚说了两句可惜,还望道长指点一二。”
“义士早年枉杀过重,种下因果。将来最多也只能当个万人之将也!虽有一甲子有余之寿,却难以善终也!”徐福拈着胡须说道。
英布大惊失色,急忙下拜道:“请仙长为我指点迷津!”
“化解不难!义士需要用五年牢狱来化解你之前的罪孽,解了孽气,封王封侯富贵无边!”徐福说道。
英布大喜,说道:“多谢仙长点化!来日定当厚报!”
一边的景驹见徐福几句话就将英布说服,也来了兴致,躬身施礼道:“楚人景驹,请仙长也为我指点迷津!”
“吾观义士天庭饱满、地角方圆,出身巨富巨贵,只是现在一时虎落平川龙游浅滩。不用着急,义士十年内必称王!”徐福说道。
景驹大喜,与英布双双告辞而出。
辰国和聚义岛断了贸易往来,这使田儋急得团团转。岛上虽然屯满了粮食,但是不出几个月,五千多人很快会把粮食吃空。要从胶东补给,这么大的数量很快会引起官府的注意。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只能利用田氏商社的船只,从各郡秘密调粮食,再让聚义岛派船到海上将粮食接走。
田氏商社的举动,很快就被黑冰台探到,并报告给黑山。
即墨城黑冰台客栈内,陈平说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策反田氏商社的一个船工,竟然还找不到这个海岛的位置,这个田儋真是太狡猾了!”
“侯爷放心,皇帝东巡的队伍马上要到即墨,海岛上的反贼必有行动,只要他们一下岛,我们就有机会!”
黑山分析道:“田儋真够小心的,连他们自己商社的船工都不知道这个海岛的位置,看来要找到他的老窝还要再废一番周折!”
“船工们不知道位置,那么岛上的人应该知道。只要我们盯紧他们出海的人,从岛上回来的人肯定会混在船工中,侯爷请放心,只要他们一下船,我就有办法!”陈平说道。
东巡的队伍越来越近,始皇帝的心情和炎热的天热一样烦躁,因为王贵妃受到惊吓后,身体高烧不退,吃不下饭,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短短几天,腹中的双胞胎便流产了,原本丰满的身材一天比一天消瘦。始皇帝不得不命人遍访名医。
东巡队伍进入临淄城后,方士卢生禀奏道:“琅琊山有方士名叫徐福,精通医术,传说长生不老之法,周赧王三十年出东海寻仙,日前方回,陛下何不请来一见?”
始皇帝听了,掐指一算,问道:“周赧王三十年至今已过一甲子,这个徐福年岁几何?”
卢生答道:“周赧王三十年,东出现仙山,此时已经年过六十的徐福奉齐王之命率众弟子出海,按此计算,徐福年岁应该在一百二十岁以上了!”
始皇帝半信半疑,当即命人以大礼迎徐福到临淄见驾。
即墨码头,一艘田氏商社的高船靠岸,一个腰悬宝剑的青年穿着商社伙计的衣服,扛着货物走下商船,随着十来个伙计上了岸,繁华的码头上有一家小酒楼,酒楼楼上的窗户四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从商船上岸的每个人,最后他们一致将目标锁定这个带着宝剑的伙计。
这十几个伙计将货物扛进田氏商社,再出来时,那年青人已经变成一个衣着光鲜,风流倜傥的游学士子。
也许是在海岛上呆太久了,这个青年出了商社直奔即墨最大的女闾(妓院)一一飘香院。
飘香院历史悠久,乃是一座上下两层且有前后院的建筑。一楼的大厅四周摆满桌案,中间有一三尺台,上面辅着厚厚的新地毯,专供艺伎们展示才艺。每个女子都根据他们不同的色艺有着不同的价格。相传由齐恒公时管仲所立,一直由官府经营,数百年来,一直是豪商巨贾、风流士子的留恋忘返之地。
跟着青年士子进入飘香院的,还有几个豪商打扮的青年,其中一个正是张进。他们在士子的旁边坐下。此时飘香院已经坐满富商勋贵,他们一边喝酒一边欣赏着十来个妙龄少女翩翩起舞,有几个肥胖的商人色眯眯的两眼直瞪着眼前衣着暴露身材婀娜的美女哈喇子直流。
青年士子没有多少耐心,直接指着一名紫衣少女说道:“老鸨,这个姑娘多少钱,爷要了!给爷泄泄火!”这个青年虽是一身士子打扮,说话却与粗人无二。
一个浓妆艳抹、风韵犹存少妇扭着圆圆的屁股走了过来,高兴地笑道:“这位官人好眼光,这个紫嫣姑娘是我们的头牌,能歌善舞不说,棋琴书画无所不精,和官人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这个老鸨,聒噪个啥?你只开个价,爷我就图个新鲜热乎。”青年士子不耐烦地说道。
“看把官人猴急的,不贵不贵,十金足矣,还送一桌上等酒席!”老鸨笑道。
青年士子立即抛出十枚金币说道:“这姑娘我要啦!”
老鸨看着从袋子里洒出来的金灿灿的金币,笑得合不拢嘴,说道:“这位官人真是爽快人啊!紫嫣啊!你今天碰到贵人了!快过去陪这位官人喝两杯!”说完,手就伸过去要拿金币。
“慢着!这位紫嫣姑娘我要了!这是二十金!”旁边一个身穿丝绸富商打扮的张进说道。
老鸨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望着张进面前大出一倍的金币,笑得脸上开了花,大喜道:“哎呀!今天早上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是财神爷扎堆来俺家啊!紫嫣快过来陪这位公子!”
“啪!”青年士子大怒,猛的一拍桌案,酒水溅得到处都是,怒喝道:“这位兄台,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你这样不厚道吧?”
张进一把搂住紫嫣姑娘,抱在怀里猛亲一口,头也不抬说道:“哥有的是钱!就是看不惯一个穷鬼抱着花槐!”
那白衣士子哪受过如此耻辱,一嘴钢牙咬得咯咯响,最后还是决定忍下这口气,慢慢松开拳头,说道:“不就是一个风尘女子吗?你喜欢让你便是!老鸨,这个红方姑娘什么价?”
老鸨手里拿着沉甸甸的钱袋,本来生怕两人伤了和气打了起来,见白衣士子愿意再选一个,立刻高兴地说道:“对、对、对,姑娘多的是,何必伤了和气呢?妈妈给你打个折,五金就够了!”
“小红姑娘我也要了,二十金!自己数!”张进说着又丢出一大袋金子,看份量足有一百金。
这下老鸨左右为难了,八成这两位爷今天是怼上了,不知道该听谁的。
那士子再也忍不住了,唰一下跳了起来,几步窜到张进面前。张进也不示弱,推开怀中的姑娘,站了起来,两人四目相对,眼看就要动手了。
老鸨急忙上前,劝说道:“两位别伤和气,这位官人,剩下的姑娘任你挑两个,算老妇人请客,好不?”
“大家都是出来找乐的,不要伤了和气!”旁边几个商人打扮的黑冰台兄弟也围了过来,嘴里假惺惺地劝道,一个却暗中在青年士子背后推了一把。
那青年士子立即站不稳,撞到张进身上。
“你敢先动手打我!”张进嘴里骂着,立即一拳锤在青年士子的胸口上,两人立刻扭打起来。
张进早已是铁鹰锐士,又久经战阵,本来以为对付一个普通人绰绰有余,哪知那青年士子也是个练家子,手脚十分敏捷,几招下来,张进竟落了下风。旁边几个弟兄见了,急忙假装劝架,将两人拉开。两个人抱着青年士子,另两个抢着张进的假装松了劲,张进趁此机会狠狠地打了青年士子几拳。
那青年士子虽然身手了得,挨了张进几下也是痛得吃牙列嘴。见面前几个明显是同伙拉偏架那里还忍得住,当即踢开桌案,挣脱众人跳出圈外,铮的拔出腰间宝剑。
“不许动!放下剑,双手抱头!”就在这时,十来个巡城士兵冲了进来,十几张上了弦的弩机齐刷刷地对着手拿宝剑的青年士子。
青年士子只好放下手中的剑,束手就擒。
领头的士兵说道:“执械斗殴者,绑起来,其他的相关人全部押去郡尉大堂问话。”
“诺!”士兵们一声令下,立即将青年士子绑个严实,带着张进、老鸨和几个“劝架的商人”向郡守衙门走去。
一下子带走这么多人,百姓们纷纷跟着队伍前去看热闹,郡守衙门很快就挤满了人。理论上,一郡司法长官是郡守,但是打架斗殴的小事情一般由法曹审结即可。
法曹是一个短须中年男子,头戴大夫爵板冠,一身黑色官袍,浑身散发着秦国司法官吏特有的古板气质。他端坐于堂上,左右两边各坐着一个书吏,十个衙役手执杀威棒威风凛凛地列成两排。
青年士子和张进等人被带走上大堂。两名书吏分别先对到堂的几人做详细的身份登记,青年士子姓盅名逢,今年二十有九,即墨人,乃世代在田氏商社做押运货物的伙计。张进等黑冰台的人,也报出了各自商人身份。
一会儿众人身份登记结束,审案开始。
法曹开口道:“由执凶器的蛊逢陈述事情经过!”
蛊逢将两人在飘香院的经过说了一遍,他着重告诉法曹:“这几个名为劝架,实为一伙,他们拉偏架,小民才不得不拔剑自卫,但并没伤人,望大人明查!”
张进也将事情陈述一遍,一口咬定道:“蛊逢是嫉妒我用钱财夺了他看上艺伎,冲到我的面前首先动手,俺和旁边的劝架的人并不熟悉,绝对不是一伙人,是蛊逢不但不停手,反而拔剑相向,还好巡城兵士及时赶到,否则伤人未可知也!”
“你胡说,你们分明是同伙,名为拉架,实为拉偏架!”蛊逢听了气急败坏地咆哮道。
“当事人自述经过时,其他人严禁插话。影响他人自述者,依律掌嘴三下,再犯就是掌嘴十下并罚一盾!掌刑衙役,行刑”法曹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