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城新区,唐家。
搬进这座房子好几年,头一次给人一种房子还是太小的感觉。
“都没地方下脚了。”唐唯都忍不住抱怨。
她妈郑婕浑然不觉,还特有创意的说,“要不搬到地下室去?不成,那里太潮!”
唐唯随手抓起一件东西来,头疼的问,“妈,你觉得这东西真有用?”
当妈的一看,赶紧过来一把抢过去,数落唐唯说,“你不懂,以后过日子的时候,你就明白了,少一样都不行。”
接下来,唐唯又开始脑袋发涨,她妈又再次给她补充居家过日子的常识。
“这是厨房里用的,擦油烟机特好使。”
“看见没有,用在卫生间里,去异味。”
“有什么零碎儿放在这里-------”
唐唯性子软,心里有话也没说出来,她不大认同老妈,却不说出来,伤人心。
她觉得以后结婚了,过日子和现在也不会有什么区别,反正现在,她没看出自己还要整天出没厨房或者像普通主妇那样。
当然,话如果说出来恐怕有些丢人吧,给人家当妻子,不会做家务,应该会惹人笑话的。
一想起就要结婚,跟他整天厮磨在一起,唐唯同志心里不时还扑通几下。
老妈还在显摆似地欣赏她的杰作,说真的,买来那么多东西,唐唯还是非常佩服老妈毅力的,好些东西,她真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抬头看了看时间,她问老妈,“都这个点了,我爸怎么还没回来?”
郑婕的说话节奏被打断,不大舒服,不过女儿说的还真是的,她也看了下时间,下午四点半,最近半个多月来,老头子回来的时间很早,二点半之前是一定回来的,想了下说,“兴许是有事儿耽搁了吧。”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汽车的声音。
还真是巧,刚说,人就到了。
唐唯起身过去开门,唐建兴也迈着步子进了门儿。
接过包儿,递过妥协,唐唯不经意的问,“今天回来的可有点晚,老唐同志,不说点什么?”
“一边儿去,没大没小!”老唐没说啥,郑婕过来哭笑不得的打了唐唯屁股一下。
唐建兴笑眯眯的,家里其乐融融,他很享受这个氛围。
看着女儿去了厨房,唐建兴笑着说,“今儿去了一趟前苏,跟嘉起聊了会儿。”
唐唯端着一杯水过来,耳朵也竖了起来,事关婆家,她很想知道自己老爹跟未来公公说了什么。
郑婕心思敏捷,马上问,“怎么啦?”
如果不是有事儿,她可以确定,自己老头子绝不能那个点去找人家,时间不对。
“爸,喝水。”唐唯乖巧的把水杯递给自己老爸,然后坐在一旁,拿起个不知道干什么用的东西来,好像在研究,但傻子都看得出,她在等着听呢。
接过女儿的水,唐建兴喝了一口,说,“不是多大的事儿,老常几个朋友过来,他打算在前苏村里招待,结果没订上位置。”
呼!唐唯松了一口气,没事儿,放下手里的东西,再无需遮掩。
郑婕纳闷儿的问,“现在人这么多?”
她倒是知道前苏农家游很火爆,却没料到竟然到这个程度。
唐建兴摇摇头,捏了捏太阳穴,说,“前苏村里在限流,力度很大。”
“限流?”母女俩几乎同时问。
王庆其和刘成海从京城回到前苏,就开始大力推行王老实的意思,阻力非常强,可他们的意志更坚决,有前苏食品做后盾,村民们非常不情愿的执行。
矛盾会越积越多,也更猛烈。
听闻村里的情况后,王老实立即电话打过去,跟王庆其进行了沟通,双管齐下,讲政策什么的没鸟用,还是财帛动人心,给补贴。
他在电话里跟大哥说,“能用钱解决的就不算问题,如果真成了,前苏百年之内可保无虞。”
真特么的能忽悠,修辞手法中有个叫夸张,王老实用到了无耻程度。
如今的前苏,一床难求,不提前些日子去碰运气,想都别想进去。
游客们自然不满,真有那不信邪的,硬闯,可惜,他们低估了前苏安保的力量,比以前,又加强了数倍。
就是几天的功夫,以前在前苏,只有个警务室,鉴于前苏的条件,三名正式警察,五名协勤,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新的派出所,几十个人。
常副总当然订不上位置,他就找老领导帮忙。
唐建兴给王庆其打了电话,满以为多简单的事儿,结果出乎意料,王庆其特委婉的表示无能为力,还反复说明,如果不嫌弃,就住到他家离去,他家招待,但绝不收钱。
忒特么的不正常,老唐担心,眼瞅着就女儿大婚了,自己这个老丈人都不好使,别是出了什么变故。
于是,不合规矩的老唐就大中午的进了王家的门儿。
王嘉起意外亲家的到来,不过马上热情的招待,老唐表示已经吃过,那就喝茶,李梅还给弄了一大盆水果。
自打进门儿,唐建兴就开始观察,几秒钟后,他不急了,因为王家跟自己家意思差不多,到处都是东西,一看就是李梅为了婚礼准备的。
闲聊一会儿后,老唐同志提出自己的疑问,“前苏怎么啦?”
王嘉起是个能看事儿的,前苏正在发生前所未有的变化,如果看不出来,枉为他当了这么多年干部。
侄子和儿子都提过,但不如自己观察的实在。
那伙儿神秘的外来人员队伍已经再次庞大,活动范围越发的宽广。
派出所的突然成立也没有任何先兆。
限制游客流量的事情,除了村里人闹,游客也没闲着,各级政府却无动于衷。
本来驻扎在新区那边儿的一个防空营,突然移防到前苏附近,还变成了加强营。
这都说明京城方面有了某种意向。
就在唐建兴来的当天上午,滨城市来了几位同志,其中有两位,王嘉起认为并不是滨城方面的,他们到了王嘉起家做工作。
前苏村规划很有味道,几乎每一家都有自己的特色,当初姬总夸奖绝不是虚的,那是实实在在的漂亮。
可要说全村最能够代表华夏传统文化的院落,还得是王家这几处。
王嘉起所住的这一处。
王老实的一处。
王馨的一处。
王老实给安保人员的一处。
还有唐建兴的那一处。
这五处院落,除了唐建兴家的,相距都不远,无论是装修还是格局,乃至摆设,都是华夏民族味道最浓郁的。
他们跟王嘉起谈的是借用,为期三个月,钱不钱的没所谓,王家已经不在乎。
王嘉起满脸担忧的跟唐建兴说,“搁在平时,我二话没有,可眼下,不成啊!”
老唐同志也是体制内出来的,一系列动作之后,他哪儿还能不明白,想来这是上边儿要在奥运期间,在前苏招待外国高层。
在华夏,这种举动几乎是开创性的。
接待外宾的城市不少,但模式都一样的,除了安全性之外,更多的还是传统思维性的。
在前苏村里招待,恐怕各种意义都有,新农村的成功集中体现,在前苏都有。
生活设施上,前苏村没得说,应有尽有,条件还不差。
环境优美,最美农村的名号不是白来的。
交通方面,距离合适,没有比前苏更合适的了。
到前苏来,透着轻松,也和谐,还有新意。
两人都明白,如果到前苏来,恐怕级别不会少了那几位。
亲家说不成,是跟唐唯与王老实婚期将至有关系,唐建兴也选择了闭嘴,他不方便发表意见。
郑婕和唐唯傻了眼,她们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档子事儿,而且还不好说什么。
郑婕皱着眉说,“合着,咱家那院子也得用?”
唐建兴点点头,“恐怕最近就该找我们来了。”
“那唯唯的婚礼该怎么办?”郑婕握住唐唯的小手,非常不满的问。
还没有定论,唐建兴却已经有了考虑,他扫了扫两眼发直的唐唯,说,“恐怕要推迟些日子。”
推迟?郑婕愁眉苦脸的扭头看看唐唯,有些不甘心的说,“那天可是三个六的好日子啊!”
唐唯咬着嘴唇,眼睛里透着一种不确定性,她倒不是在乎日子是不是吉利,突然来的变数,让她来不及想太多,心里边儿,唐唯猜测,“他会怎么办?”
※※※
“绝对不成!”王老实一听消息,顾不上琢磨怎么算计别人,顿时翻了。
给他打电话的是大哥王庆其。
王老实觉得简直就是作茧自缚,闹了半天,事儿挤兑到了自己身上。
也许到了婚礼的正日子时,接待活动已经完事儿,可谁又说得准呢?
万一还有人赖着不走,王老实那婚礼不就黄了,那才是倒霉催的。
听到小弟的反应,王庆其没意外,他劝解说,“老四,其实后边儿好几个日子都挺不错的,我还专门找人看过,比十六那天都好。”
“不是日子好坏的事儿,怎么就偏偏选了这几个院,谁定的?”王老实发愁了,点了一支烟,发着牢骚。
他太清楚了,华夏要脸面,决定了的事儿,没得更改,配合呢,你好我好大家好,不配合,那就做工作,思想工作一向是华夏的强项,到时候工作组一堆人在你耳边儿嗡嗡嗡,好吧,是个人都受不了。
如果还不成,那对不住了,华夏是个法治健全的国家,就算没有法律条文,还有行政文件可以用,那玩意儿也能当法律使唤。
说白了,硬抗是没有好下场地!
就是王老实自己,算是有实力了,真让他硬顶,他还真没那个底气。
事儿没定下来,可以转圜一二,等有了正式的决定,想都别想。
本来王老实还有些小心思的,自己婚礼的日子正好在那一段时间,如果运气不是太差,还能赶上点尾巴。
他看过婚典大纲,那妥妥就是集华夏数千年来婚嫁之大成者。
让那些没啥历史的歪果领导仁参加一场特有华夏习俗的婚礼,还不美得他们屁颠屁颠,想想都觉得好玩儿,谁好意思空着手来蹭吃蹭喝的?
不送点上档次的礼物,还要脸吗?
歪果领导仁都在了,咱华夏的好客之主呢?不大方点,咋体现不亦说乎的古语。
王庆其也跟王老实说了来由经过,那些在村里的工作人员,几乎挨家挨户的考察过,开了好几次会,才决定这几个院子。
除了院子本身,他们还想着主人身份合适,退休老干部,国家公务人员,著名学者、企业家,还有前国企干部-----随便哪一个,都经得起推敲,不能犯错儿。
王老实特不痛快的问,“是不是还有余地?”
电话另一头儿,王庆其嘬了嘬牙花子,故意说,“老四,就是我个人,也觉得那几个院子合适------”
要是在跟前儿,王老实都不想当他是大哥,直接一脚踹过去,说话能不能如此的捅肺管子?
半响儿,王老板咬着牙说,“你把情况如实反映上去吧。”
他的意思很简单:我王老实要结婚了,日子早就选定,你们是不是考虑下?
有些心思他不好跟其他人说,就盼着情况反映上去后,上边儿会找个有份量的来跟自己谈。
只要能谈就可以,王老实打算那时候抛出林之清那份婚典大纲来,加上自己忽悠神功,未必不能成事儿。
当然,根据华夏做事儿的风格,王大老板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自己的想法成功率极低。
如果做好了计划,人家才不会跟着你的想法转,他只能盼着万里有一。
结束通话后,王老实真是百感交集,倒不是说多难受,从大局上来说,这是对前苏非常有利的事儿,他该高兴。
就是有些对不住唐唯跟自己,还有家里。
为了村里,王家付出的有些多。
正这儿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别扭的时候,张嫣敲门进来,“老板,靳小姐来了。”
根本不是通报,靳玉玲趾高气扬的闯了进来,瞅她那神情,今儿就不对,不是捡了钱包,就是欺负了谁,反正带着邪性的那种坏笑。
“有事儿?”
靳玉玲憋着笑,装一本正经的说,“没啥,过来看看你。”
迷惑不解的瞅着靳玉玲,他问,“我怎么啦?”
实在忍不住了,靳玉玲哈哈大笑起来,指着王老实,竟然还有些喘不过气来的,这得多大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