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8章794.回家
王都克莱斯托的郊外，战斗经验丰富的暗杀者，针对陛下的周密布置……
今夜跟随诺埃尔位阶最高的魔法师不顾一切撞入剑芒，用身躯印证自己的推测的同时，骤然加速，扑到了诺埃尔的身边。
转眼之间，亲卫全部阵亡，感知之中只剩下了他与陛下两个活人，四面八方的黑暗沉默地绞杀而至，喘息着确认陛下状态的瞬间已有数道寒意再度扑至，他们要确保诺埃尔死透。
“嗡~~~”
如同剑尖抖动的颤音在在寂静中荡漾开，用身体护住诺埃尔的亲卫没有感受到足以将身躯撕裂的力量，四周魔力一片混乱，刹那间，兵刃相击的声音响起，黑暗中似乎掀起了一场混战，凌厉的气息逸散着，血腥味已然泛滥。
寂静者……不对，寂静者不会用这种手段。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们才是，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杀死诺埃尔会万劫不复的！”
“你这是背叛！”
“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们！”
茶水落地，与雨水融为一体，喧嚣的雨点跳跃声逐渐远去，细微的人声仿佛从遥远之地缥缈地回荡而来。
“已经过了……那条线。”
……
微眯的眼睛隐约瞥到了远处微弱的光亮，诺埃尔沉重的眼皮微微抬起，看到了那在风雨中释放着橘黄色暖光的……酒馆？
这里怎么会有酒馆？
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路禹……璐璐……塞拉……缄默……菲比……”随着诺埃尔说话速度越来越快，他的视野也开始天旋地转。
诺埃尔浑身颤抖，他是该说些什么的……
……
从青年指尖的缝隙，诺埃尔看到了不远处的另一家酒馆。
这里离克莱斯托不远，夜巡的骑士早已发现异常，示警的信号惊动了附近的魔法师，纷乱的气息正涌向此地。
“我以为你一点也不在乎的。”
“哈哈哈哈哈哈。”
疲惫感在念头浮现的瞬间忽然浮现，那些让他不停追逐向前，长相艳丽、可爱、清纯、迷人的女人身影在这一刻通通不见了踪影，周遭只剩下了无尽的雨幕。
“心跳……正在消失。”
“老爷子，我们，要走了吗？”
“陛下体内的生命力还在流逝……”
青年拿起自己面前一口没喝的银色茶饮泼向黑雾，玻璃倏然间消失，颗粒分明的银白色茶水在昏暗的雨幕中划出一道银白色的弧光，将笼罩酒馆的黑暗撕裂。
“还有一点……在乎。”诺埃尔说，“希望路禹、小寂静他们不要太伤心……生日礼物，就差一点了，我给希露菲都送过的，也想给小寂静一个惊喜……”
诺埃尔捣鼓出来一个奇怪的配方，正好需要大量的草木精粹作为催化剂，从夏天到冬天，他屯了满满一仓库。
“对。”青年拿起茶杯，“还有一口，喝完再走吧。”
诺埃尔站不起来，他选择爬过去！
就算累趴下，也得先确认一下猜想。
笑声渐歇，诺埃尔注视着茶杯中银光闪闪，像极了枫叶的茶梗，不再嬉皮笑脸。
青年微笑着转过头，又摸了摸诺埃尔的脑袋。
女仆长哭腔中的欣喜冲淡了笼罩房间中的绝望，教国神选刻勒娅与一群教国医师没有多说一句话，让现场的医师们仍旧各司其职，而他们则是立刻为草木精粹构筑的法阵中填入了光辉精粹。
“寂静者一向遵循规矩，我有一次辩解机会，对吗？”
一声尖锐的鹰啸后，有人警示：“寂静者要来了。”
“那么，开始吧。”缄默沉声，“给我们寂静者一个解释，视你的解释，我们会选择，是否要成为帝国意志。”
来到那名有着一头浅金色头发的人面前，诺埃尔下意识坐了下去，然后看到了对方那张帅气的脸，此刻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完全不匹配的深邃与睿智在青年似能发光的双眼中时隐时现。
“老爷子，我尽力了。”
哎嘿，快要能看清了！
“真冷啊……”
“你对女人和朋友从不食言的。”
一双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脑袋上，温柔地摸了摸。
路禹……嗯，有关他的记忆意外的清晰。
有人突破混乱扑向诺埃尔，黑暗中竟有数人不顾自身安危联手施法阻拦，将他施法的双手齐刷刷砍断，自己则是破绽大开，身体上绽放开一朵朵血花。
两人不约而同放声大笑。
“看来，我的人把他抢回去了。”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我就是跟着你的脚步往前走的。”
“德特鲁尔，你们敢袭杀我们陛下，居然会说‘不敢’。”缄默冷笑，“暗影卫队，准备好承受寂静者的怒火吧，即便斯莱戈灭亡，我也会让你们为之陪葬……科德佐恩的王室永不得安宁，我会杀到他们血脉消亡的那一天。”
没有点单，可诺埃尔面前的桌面上出现了一杯泛着银光的茶饮……很怪异，自己为什么知道这是茶饮？
谁点的？
诺埃尔抿了一口，寒冷的身躯逐渐有了丝丝暖意，他苦涩地摇了摇头。
诺埃尔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开口，眼前的人一点也不老，但嘴巴似乎不属于自己了，脱口而出。
“小……寂静？”
“哈哈哈哈哈哈。”
笑容一如八十年前在密林中战胜那个蛇人时。
影子一个接一个浮现，又被狂风吹散。
就这么躺着吧，躺着挺好……
缄默将小寂静甩出门外，喝令：“去陪着陛下，现在的你，不适合工作。”
暴雨倾盆，豆粒大的雨点拍打在诺埃尔身上，让他浑身刺痛。
可是有酒馆就代表着有客人，服务客人的也许是漂亮的女侍者……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和路禹，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想要做出改变……你选了最难的一条。”
“缄默，你放开我，我们和他们还有什么好谈的！”小寂静仍在试图挣脱缄默的魔力束缚，她已经红了眼睛，“陛下命悬一线，寂静者有权重新掌握斯莱戈，我们只服陛下……让我去下令，科德佐恩必须灭亡！”
……
“确实没有……嘿，老爷子都说是美少女，那一定很不得了，我这就去看看。”
诺埃尔的藏品室内乱作一团，被以各种名义请来的医师在意识到自己将要抢救的人是诺埃尔后下意识认为这是又一场自导自演，可真的看到诺埃尔血淋淋的身躯，以及几乎贯穿了身体的伤口后，不由得浑身发抖。
“非要说，也许是信仰吧。”
“真的假的，老爷子你别骗我啊。”
“不一定得是信仰，也可以是别的……驱使你向前的东西很多，很复杂，不像我。”
她也许有着曼妙的身段，迷人的容颜……
协助延缓诺埃尔生命力流逝的玛丽安感觉到了他逐渐消亡的意识，她颤抖着转头看向刻勒娅。
“喂，老爷子，这里就我们两，你不一起看看吗，那可是美少女啊！”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又或者更久？
不明白，记不清，他似乎只是本能地继续向前，想要找一个在这场暴雨中能够栖身的温暖所在。
走廊两侧寂静者像是伫立的雕像，冷硬的线条释放着无声的压迫感。
德特鲁尔怅然地仰着头，脸上只剩下苦涩。
不是可望不可及的幻梦，手脚并用的诺埃尔一点点挪到了挂着酒馆标识的小木屋前，然后他发现这里……出奇地大，望不到头，一模一样的小酒馆宛如被复制粘贴般连成一排，无限延伸。
诺埃尔无奈地又喝了一口茶水，刚才没滋没味的茶水突然能尝出苦涩的滋味，这让诺埃尔忍不住皱眉……还好，没有比路禹给自己送的药水难喝，那家伙妻子的杰作是他喝过最难喝的。
但……直觉告诉他，都是一些极棒的美少女，他必须得看清她们长什么模样。
可为什么……记不起来名字呢？
“我了解过寂静者的过往，你们的刑罚手段略有耳闻。”
“我很努力去做了……真的好累，老爷子，你是怎么坚持这么多年的？”
……
他一步也走不动了。
“老爷子，我可能，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我想继续，但……很累很累啊。”
他推门而入，也许是雨很大的缘故，酒馆内只有零星的几位客人……哦，确实有美女侍者！
他的欣喜还没持续几秒，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难以言喻的熟悉与安心感让他放弃了停留在侍者身上的视线，尽管这位侍者也很眼熟，像是在哪见过了很多次。
“可我不信神，和你不同。”
浅金色头发的青年转头望向酒馆外，木质酒馆的墙体突然浮现出一面透明的玻璃，透过玻璃，窗外不远处的雨雾之中，一团模糊的黑影正在晃动。
走廊尽头的房间里，缄默按住了小寂静的手，她正打算对着不远处披着浅灰色长袍的男人出手。
“当然是真的，我们见面这么多次，骗过你一次吗？”
诺埃尔注视着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看到了杯底清晰的银枫纹路。
很多熟悉的影子他觉得名字已经到了喉咙，但噎在了那里，无法吐出。
他，失去了意识。
诺埃尔哭着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也不知道我死后，他们会怎么评价我……”
“为什么留下？”
“我不敢走。”
……
“不行，精粹消耗速度已经跟不上续接法阵的速度了。”
小寂静听着房间里医师们的交谈，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青年来到那杯茶水泼的边界线上，注视着不远处仍在蠕动的那团黑暗。
女仆长火急火燎拿着诺埃尔给她的钥匙打开了藏品室的一个仓库，里面赫然存放着大量被精心养护的草木精粹。
“走吧，回家吧。”
昏暗的雨幕中，他隐约看到了一些人脸，不是很真切，像是一层朦胧的雾气，诺埃尔依稀辨认出那是与他有过些许情缘的女人，但努力去回忆，却发现有关她们的记忆一片模糊。
诺埃尔的状况不容乐观，剧毒、重伤、失血过多，他的气息十分微弱，抢救的医师们不得不依靠草木精粹维持他持续流失的生命力，然而精粹的力量也是有极限的……诺埃尔的伤势，跨越了能够延缓死亡的那一线，仅有的，象征着生命的火焰也在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黯淡。
她似乎没有确切的形体，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着。
房间只剩下了寂静者之首与……一位老资历的暗影卫队成员。
疲惫的他已经瘫在了地上，任由噼里啪啦落下的雨点捶打着他疲惫到了极点的身躯。
从不向外人展示外人展示自己软弱一面的诺埃尔紧咬着牙齿，握紧双拳，努力地克制着。
顷刻间，喧闹的酒馆陷入了死寂，所有的客人站了起来，一道道视线汇聚在诺埃尔身上。
诺埃尔似乎从颓靡中走了出来，他茫然地抬起头，直视青年那双与年龄不符的眸子。
“没力气了……好想有一个小寂静……嗯，这是谁来着？”诺埃尔一脸茫然，他觉得自己说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但记忆中却完全没有与之相关的画面。
于是，他改口：“就不能有个美少女抱抱我吗，真的好冷……”
“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我也不知道。”
泪水自眼眶涌出，滴滴答答地落在桌面上。
没人问女仆长为何会有陛下私人小仓库的钥匙，小寂静依稀记得，诺埃尔也提议给她一把……但她嫌弃地没要。
“我看也是。”
女人焦急地注视着他，似乎急切地等待着他说些什么。
“这次可能不行了。”诺埃尔低下了头，包裹着他身体的那股暖意正在逐渐消散。
诺埃尔艰难地扶墙站起，他一向会给初次见面的女士展现出最好的一面，虽然已经湿透了，但……也凑活吧。
“我就不了……”
诺埃尔挠挠头：“驱使我……那只能是女人了。”
必须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两人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再度迈出了步伐。
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时代变了……你本该顺应着改变的，让该成为历史的，成为历史。”
来到酒馆门前，诺埃尔兴冲冲地推开门，一张在刚才酒馆里似乎见过的脸映入眼帘……老爷子没骗自己，确实是美少女……很熟悉的人。
青年笑转过身，想起了什么，背朝着诺埃尔挥了挥手。
……
望不到头，也看不到边际。
诺埃尔再也克制不住，孩子一般哭了出来。
四周突然静了下去，满是血腥的气息突然远去。
“寂静者，我要更多的精粹，有多少给我多少，驱除剧毒，治愈外伤……需要时间。”
“刻勒娅大人来了！”
“真是，傻孩子。”
走出酒馆，诺埃尔伸出手，磅礴大雨不知何时停歇了，他想抬起头看看天空，却被青年揽住了脖子，遮住了眼睛。
“我知道，很累，对吗？”青年温柔地问。
“回家？”
雨水的温度骤降，诺埃尔忍不住抱胸，他突然觉得自己快没有力气走下去了。
“主动申请自我辩解，而非寂静者给予的机会，一旦我不认可你的说法……你我都曾是帝国意志，该知道后果吧？”
诺埃尔拖着疲惫的身躯跑出一步，气喘吁吁地回头，疑惑地看着还站在原地的青年。
“对，回家，那里有你心心念念的美少女等你。”
黑暗应声溃散。
“诺埃尔，去吧，去开创属于你的历史。”
“不需要再跟在我，身后了……你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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