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在贡院门前被宝诰碑压死那位,名叫盛孝廉,家住保定府,此番来京只为应试。
听名字就知道,孝廉,大宣朝对于举人的雅称,可见这是多想举孝廉,多想中举。
父母对于盛孝廉抱有重望,可惜本人却不争气。
盛家在保定府有几分薄田,祖上早年经商,也攒下不少家当,到了盛孝廉这一辈,不出意外的开始败家。
每天不是和狐朋狗友出去鬼混,就是独自一人跑到勾栏戏楼找姑娘。
日久年深,直到一日,父母出门在外,却被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撞断双腿,成为残废,再也无法正常干活,生意也逐渐萧条。
盛孝廉虽然纨绔,但不傻,知道再这样下去,家当迟早会耗完,不行,自己都某活计了。
他倒是有心去接爹娘的生意摊子,但是奈何不学无术,啥也不会,一次跟客商生意谈崩了,得,小爷不伺候了。
结果好巧不巧,正好有一位同乡年纪相仿的,高中举人,衣锦还乡,百姓夹道欢迎,平常高高在上的地方官老爷,那也是点头哈腰的。
盛孝廉一瞧,这好啊,读点书就完了,考回来能升官发财不说,老爷们也对你恭恭敬敬的,我上我也行!
回去给爹娘一说,爹娘一听,好哇,我儿出息了,那是双手支持,专门腾出一间偏院,清静,供盛孝廉念书。
可惜他还是小瞧了念书的难度,四书五经八股文,繁苛冗长,看得直叫他昏昏欲睡。
盛孝廉毅力本来就不行,看书也没兴趣,再次回归本性,时不时翻墙出去,继续跟朋友鬼混。
结果在外鬼混着,心里还想着书背没背,心中有愧;背书那会,又想着今个去哪玩。
一遭下来,是学业没学会,玩也没玩好。
临近秋闱,不敢直视爹娘期盼的殷切目光,只能独自来到燕京城,坐在秋闱考生聚集的酒楼里面喝闷酒,消解忧愁。
这天,盛孝廉又在酒楼里借酒消愁,忽然见走来一人,留着三缕长髯,面若冠玉。
“这位兄台,可是在为秋闱发愁?”
“你谁啊?”
盛孝廉喝得双眼迷糊,正郁闷呢,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呵呵,兄台莫慌,在下有妙法,可助兄台度过难关!”
盛孝廉一听这话,将信将疑地望向来人,却见那人凑过来,一番秘语,正是教他假扮成老人,把小抄藏在拐杖里。
“你确定有用?”盛孝廉还是一副怀疑的表情。
“有没有用,兄台大可一试!”
盛孝廉转念一想,有道理啊,成功了一举高中,被抓住了大不了明年再来,左右自己都不亏,便同意了。
到了今早秋闱开考,他就用这一招企图蒙混过关,结果还是被人逮住了。
然而盛孝廉却没有机会再来了,一场飞来横祸,直接让他死无全尸。
生平结束,陆言从碑林图退出来,得到这次刻碑的奖励。
凡品五等,一本《论语》。
至圣孔仲尼及其弟子言行的汇编,先秦时代的典籍,四书之一。
陆言有些意外,没想到这次的奖励竟然是《论语》。
前朝有“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说法,陆言前世九年义务教育的时候,也学过书中不少名言,其中“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还考察过默写。
如今再见《论语》,还颇有些亲切。
翻开熟悉的书册,一股强大的文气扑面而来。
陆言从行行字句中,感悟先贤哲思,圣人之道宛如醍醐灌顶,使人灵台清明,心中澄净。
不知不觉间沉溺其中,等到一本书读完,东方既白。
这本奖励的《论语》也和平日书馆见到别无二致了,阳光斜照进来,化为飞灰。
整本典籍,为陆言灵台之中的文庙,增加了足足一斗才气。
他试着催动文气,周身一阵鼓荡,刻碑铺子的阴气都被生生震散不少。
“好家伙!”
陆言感觉自己以后再也不怕墓碑里面那些怨气了,再敢冲出来闹事,翻手镇之!
次日清晨,陆言打开门,发现隔壁缝鬼铺果然没开门,果然一到秋初这会就忙起来了。
不说别的,他昨天可是亲眼所见,盛孝廉的尸骨碎肉,叫人拿盆端着,放到了林月霜的铺子门口。
那场面阴间的不行,死法也阴间,碎成那样怎么缝?可有林月霜头疼的去了。
陆言出了刻碑巷,心说今天去找找昨天那几位礼部的吏目,看能不能包揽这次秋闱的碑。
京察,那就只能看人家礼部上头分配了。
来到贡院门口,果不其然,几位吏目都在那站着,陆言买了几碗阳春面,送过去,慰问几位吏目。
“几位官爷,辛苦了,来,吃点。”
“你小子有心了!”
这交情都是吃饭喝酒走动出来的,几位吏目作为诸多冥铺的顶头上司,搞好关系还是有必要的。
今天倒是没见着几位考官,估计是已经进入贡院督考了。光见着一群官兵和礼部的人。
“官爷,您说这考生都进去了,都开考了,您还搁这站着干嘛呀?”
那吏目吃着面,一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陆言正纳闷呢,过了一会,突然听着几声尖锐的惨叫响起,似乎是从贡院里传出来的。
好家伙,那叫声,跟遇见了厉鬼似的。
“哥几个,来活了。小子,你要是不害怕,也过来瞧瞧吧。”
几名吏目放下手中的面碗,朝着贡院墙边走去。
陆言也跟过去,就见着一具具尸体拿草席裹着,从墙上往下撂。
礼部的几人,掀开草席一看,确认是死透了,便一招手,几名官兵过来抬走,抬到一边。
陆言这才发现,就在不远处,平平整整还躺着七具尸体,都拿草席裹着,白布搭着。
好家伙,这咋死这么多人,难不成这贡院里头隐藏着变态杀人魔,随机杀人?
太离谱了。
陆言瞅着一排尸体,心说今晚林月霜和其他二皮匠有的忙了。
不过他更关心自己的事。
“官爷,我那会说的,这贡院的碑都让我刻,您看成吗?”
“你小子的手艺我自然认可!”
吏目探查完考生的尸体,扭头望着陆言,还是那句熟悉的话。
“收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