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要刻碑的这位,名叫吴才,生前是一名膳房太监,说白了就是给御厨打下手的。
这位吴才,九岁阉礼进宫,因为处事圆滑地道,仅仅十年,就爬到了膳房二把手的位置,甚至过几年,那司礼监也不是进不得。
说是最近马上到十月份了,这重阳大典也越来越近了,不过是底下六部九卿,宫里面也是紧锣密鼓的安排着,生怕给误了期了。
这不,御膳房也开始准备大典上宴会的食材,牛羊猪三畜自不必说,瓜果蔬菜、五谷杂粮那也得备全,完了还得给皇宫贵族备好上等新鲜的山珍海味。
说到这,就不得提一提这重阳大典了。
所谓重阳大典,说白了就是在重阳节那几天,皇上要祭天、祭地、祭祖,要登高祈寿,然后邀请一帮德高望重的老臣共享宴席,这叫重阳敬老。
当然,前提必定得是达到古稀之年,那才能叫老人。
再说这“三祭”,尤其是其中的祭祖,那必须要有“牺牲”,也就是牛、羊、猪这三种家畜,合为肉类的祭品,叫个“牺牲”。
重阳大典上,祭品是一方面,这大典的宴席配菜,更是非常重要。
大典宴席讲究一个“山珍海味”,这其中又分上、中、下八珍,上八珍供应皇族,中八珍供应宠宦重臣,下八珍则是供给一些地位一般的赴宴者。
上八珍倒是好说,皇族人少,膳房库存也够,能应付;可这中八珍和下八珍,供给者众多,一时半会弄不来这么多原料,可咋办?
这御厨发话了,让膳房太监吴才限时弄齐全。
人家领导下了死命令,吴才也没辙,只能硬着头皮弄,结果这无意中打听到京郊不远,有座山,山里有老多的果子狸。
吴才一寻思,这果子狸刚好是中八珍之一,而且由于这玩意得吃个新鲜,御膳房也没存货,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走运了。
提着弓背着竹篓,循着人家说那山的位置,就上山打猎去了。
要说宫里面这些小太监,那本事还是有的。只瞧这吴才箭法精湛,几乎一箭一个,第一天就抓了不少果子狸回去。
往后的日子,他心说这是捅了果子狸的老窝了,抓都抓不完,每天都是满载而归。
直到前几日,吴才临收工,见着一只特别大的果子狸,没忍住一箭射过去,结果被躲了,这再去追,一追就到了晚上。
快跑到山顶那会,他就瞅着那大狸子地上一个打滚,成了人形,向他走来。
上来,就见着一张大毛脸,瞪着眼睛问道。
“您看我像人么?”
生平结束,陆言从碑林图中退出来。
这次刻碑的奖励,凡品三等,拟真之法。
陆言感悟着拟真之法,大体明白了,这玩意和他前世的一种学术名词很像,拟态。
简而言之,就是某种生物去模拟其他生物或者其他环境中的物体的现象。
这里的拟真之法,专指人去模仿动物的一些行为,以一些获得好处,乍一看没什么用,甚至可能还会起到反作用。
但是举个例子您就明白了,像是武学中的螳螂腿、蛇拳、鹤拳等等,这些都是那武学大家从动物身上得到启发,从而创制出来的绝学。
这些模仿动物创制绝学的基础,说白了就是拟真之法。
陆言觉得这玩意用处不大,自己有圣人训诫尺和祝由术就够了,反正都是对敌手段,没必要整的太花哨,拳打脚踢,最朴素的招式打最极致的输出就完了。
收了奖励,他就直接坐在地上,默诵养气心经,开始纳气了,好久没有借着四象布局修炼了。
至于刚才生平中的后续,无非是直接给吴才下了个心脏骤停,第二天给农户发现抬到山下,又给官府衙门带走了。
辨认完身份,吴才就来到了他最终的归宿地,殡葬司。
后半夜,隔壁的广和楼依旧动火通明,好似一座不夜城。
戏台上花旦轮番唱罢,厢房中两人趁夜密谈。
“二坛主,当初五少主就是在广和楼被抓的,您怎么还选在广和楼碰面呐!”
一名肥胖青年戴着圆顶毡帽,略显焦急地望向对面一名老头。
老头端着旱烟杆,猛吸一大口,吞云吐雾道:“你不懂,总门主曾经训过话,这叫灯下黑,那会朝廷搜过广和楼,并且在这抓住了五少主,那就说明他们对此地放松了警惕,认为我们不可能再在此地碰头!”
随后,他又轻敲桌子:“但是呢,咱们反其道而行之,依然选在此地见面,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
青年脸色变幻不定,咬着后牙槽道:“当初我爹就是给五少主坑了送的命,这次你可别把我坑了!”
老头淡定地吸着烟斗:“放心,大家都是为门主做事,都是为了神仙道,我怎么会害你?”
青年闻言脸色也稍缓了些,随后低声道:“这一次你们虽然有官凭路引,但是也得万分小心,尤其是如今李道人已经在京城附近待命,一定要慎之又慎,一举拿下大典!”
老头听完脸色不变:“就这些,还有么?”
“还有,就是找一条狗!”
青年有些咬牙切齿:“当初有一条狗,偷袭五少主,直接断了少主的根,此等侮辱,不能不报!”
虽说当初五少主坑死了他爹,但是门中少主让狗给偷袭了,那就是莫大的羞辱,相当于骑在他们的头顶拉尿,是对他们整个组织的不敬,必须得要报复。
“不错,在理,此仇必报!”
老头吸了口旱烟:“还有吗?”
“还有......”
“哎,哎,官爷您这是干什么呀,咱这都是正经戏楼生意!”
“少废话!有人举报你们这又窝藏了建奴细作,来人啊,给我搜!”
一阵嘈杂声传来,惊动了屋内正在密谈的二人。
“哼,小杂种,和你爹一个模子,真是个阿其那!”
“啊!”
楼下的官兵只听得楼上一声惨叫,随后上楼踢开门一看,一名青年瘫在椅子上,胸口一个大窟窿直往外淌血。
旁边,还有一只喝到一半的茶盏。
“给我追,老规矩,留五个人在广和楼院子里搜,其他人分街追!”
“是!”
这边二坛主翻窗而下,落在院子里,眼看着三面封锁,略一思量,计上心头。
只见老头蹑手蹑脚地翻过院墙,悄摸溜进隔壁巷里的一间铺子。
今晚的月光清冷,铺外的大红灯笼也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