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他一点都不想要听话
八月份中旬秋水过生日,黎簇自从离职了之后整个人就显得更加懒散起来,当天秋水下班时间就溜溜达达地出门准备去接秋水下班,下午七点来钟,太阳已经下山,空气中带着一种粘稠的灼热感,黎簇从开足了冷气的空调房里走出来,不觉燥热难耐,反而还觉得挺舒服。
他走路到秋水工作的餐厅需要二十多分钟,他抬手看了下腕上手表,最后解了辆路边停着的共享单车悠悠哉哉地骑自行车停在了秋水餐厅门口。
锁好车等了会儿秋水就背着个书包打开餐厅门走了出来,他还背对着门外的方向似乎在对门里面的人说些什么,最后关门转身看见插着口袋懒洋洋站在路边的黎簇秋水原地踢了下自己的鞋子,随后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地走了过来。
他站定在黎簇身边,看黎簇,“走吧。”
黎簇笑了一声,随后十分自然地在秋水面前伸出一只手掌。
秋水的手指头蜷了蜷,偷偷地准备把自己的手放到黎簇手心里去,就听见黎簇云淡风轻的声音,“崽崽,书包重吗,要我帮你提么?”
秋水耳朵一点点地红了起来,放在身侧的手指顿了顿。
黎簇侧头看了眼他身后的书包,疑惑,“你每天书包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秋水抬起双手扯了下自己的书包带,紧了紧自己的腮帮子,然后十分严肃地告诉黎簇,“是知识,我自己可以背。”
黎簇又被他给逗笑,他把摊出的手掌慢腾腾地收了回去又慢腾腾地噢出一声,秋水又认认真真地开口道,“我以为你刚刚是要我牵你。”
黎簇瞥了他一眼,笑眯眯地,“今天三十二度,崽崽。”言外之意是牵手会热。
“……”秋水知道黎簇又在逗自己,他抿了抿唇,好一会儿红着耳朵给黎簇翻了个白眼。
黎簇凑到他身边笑眯眯地说,“你想要牵的话,我回家让你牵个够好不好?”
秋水抬起眼睛看他,“好。”他一锤定音,不给黎簇反驳反应的机会。
黎簇带秋水在外面吃了顿晚餐,因为他是买礼物苦手,吃完晚餐后带着秋水在商城转悠,最后买了套衣服买了双运动鞋。
秋水也不啰嗦,黎簇问他,他自己就在那挑,挑完打包黎簇结账拎在手上。
两个人慢悠悠地走了半个小时走到家门口,放下东西后秋水就记性十分好的找到黎簇的手掌,把自己的手指全塞进黎簇的手指缝隙里,他握着黎簇的手,侧头看黎簇,然后鼻尖耸了下,像是一只龇牙的小动物。
黎簇没忍住笑,“好,你牵个够。”
秋水就跟个小尾巴一样跟着黎簇,他握着黎簇的手跟着黎簇从这里走到那里,黎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他没跟着坐在黎簇身边,自己绕到沙发后面,大半个身子贴在沙发背上,小半个身子贴在黎簇后背上,他把下巴抵在黎簇的肩膀上,好一会儿竟然打起瞌睡来。
黎簇动了动,他从鼻子里小声地哼哼出一声,黎簇听见这动静侧头看他一眼,“猪崽?”
被喊做猪崽的秋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脸。
黎簇的眼睛弯了下,他脸上表情很温和,隔了会儿他身子往前挪了挪,秋水的胳臂就搭在他肩膀上,手臂垂在他胸前,整个人没骨头似地往前滑,黎簇就问,“你要不要到沙发上来?”
秋水的脑袋贴在他后颈处,轻轻地了摇了摇。
黎簇又提出建议,“我往前挪一挪,你坐我身后来抱着我?”
秋水贴在黎簇后颈的脑袋动了动似乎在思考这种可行办法,而后他抱着黎簇的肩膀,径直地翻过沙发后背,翻到了黎簇身后,他在黎簇身后缩了缩,黎簇身子就往前沙发前挪了挪,秋水双腿越过黎簇的后背,摊在黎簇坐着的两侧沙发上,他双手搂着黎簇的腰,然后把自己的身体贴上了黎簇的后背,把自己的脑袋贴在黎簇的肩膀上,他也觉得自己粘人,但是相比于自己粘人这一自我批评,他更想要身上每一寸肌肤都触碰到黎簇,他整个人黏在黎簇背上,舒舒服服的轻轻叹了口气。
黎簇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地弹了弹,秋水侧过头在黎簇耳朵上亲,黎簇的手指顿了顿,他阻止,“停。”
秋水温软的嘴唇就停住了,“噢。”他小声挪开自己的嘴唇,然后抱着黎簇的手又紧了紧。
黎簇想自从去年秋水的身体彻底正常起来后,小朋友的粘人指数就直线上升,但凡亲密接触他必定要做些引人深入下去的动作,之前自己上班还不太明显,离职之后越发明显起来,明明只是简简单单地抱一下,他就要跟个小狗似的到处舔一舔亲一亲摸一摸,黎簇这方面的欲望并没有太过于旺盛,他不由得为精力旺盛的秋水担忧了一下,他问精力旺盛的秋水,“我如果不在家你怎么办?”
秋水根本不知道黎簇在想的是什么,也根本不知道他说出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只是完全纯粹地遵循自己肌肤的渴望而对黎簇做出的这些动作,其实就他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在里面,他就是想要跟黎簇亲亲密密地粘在一起,闻言还试图理解了一下,“啊?”最后还是没有理解到时什么意思。
黎簇继续真实地在询问他,“要不要给你买点什么工具?”
“啊?”秋水仍旧茫然。
黎簇关心秋水的身体健康问题,“我不在家你怎么解决生理问题?”
“……”秋水愣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了黎簇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脸微微红了起来,然后牙齿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闷着嗓子说,“不用。”他紧抱着黎簇的手也微微松开,手指捏着黎簇的衣服。
黎簇笑了声,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没事啊,你还年轻精力旺盛很正常。”
秋水的脸在黎簇看不见的地方鼓了鼓,他闷着嗓子“噢”了一声,他想淫者才见淫,他只是十分单纯地想要触碰黎簇而已,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他好烦,秋水贴在黎簇身后沉默了好长时间,随后不甘心地小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没有。”
黎簇已经在他没说话之后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电视机上,闻言从鼻腔里疑惑地“嗯”出了一声。
秋水小声,“没有精力旺盛。”
黎簇的肩膀抖了抖,隔了会儿直接哈哈笑了出来。
秋水伸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胸口紧紧贴在黎簇的后背处,等黎簇笑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问道,“你觉不觉得我有皮肤饥/渴症啊?”
“啊?”这下黎簇被问懵了。
秋水在他肩膀上蹭下巴,然后把自己的脸颊贴在黎簇脸颊上蹭,蹭到他自己那半张脸微微发热好,他才小声说,“我看见你就想要抱住你,摸你,贴着你,这是皮肤饥/渴症吗?”
“……”黎簇微微愣了下。
秋水脑门贴在黎簇的肩膀上,声音闷出来,他为自己辩解道,“我不是粘人,也不是精力旺盛,应该是生病了。”
他对自己不粘人不爱哭不是小孩这三件事情十分执着。
黎簇就闷声笑,“好好生病了,你以后就贴在我身上。”
秋水闷着嗓子嗯出了一声。
晚上睡觉的时候,黎簇先掀开薄毯躺在床上,秋水赤着脚走进房间,他跪坐上床,盯着坐靠在床头翻书的黎簇好一会儿,黎簇的视线从书本后面瞥过去了一眼,疑惑地眨了下眼睛后他对着秋水伸手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胸口,秋水把微笑藏在自己的眼睛嘴巴鼻子、藏在自己脸上的五官后面,然后过去轻轻地把脑袋贴在黎簇的胸口处,伸手抱住黎簇。
黎簇翻了两页书之后,秋水一双眼睛累得眼皮一直在往下掉,黎簇垂下眼睛看了眼后,抬手放下自己的书,随后伸手关熄台灯,回来后秋水抬起头在他下巴处亲了下,“睡觉了么?”
黎簇应声,“嗯。”
秋水就挪了挪身子,躺在了自己的枕头上,他不可能一个晚上抱着黎簇睡觉,那样肯定会血液流通不畅,这一点常识他还是有的,他今天已经抱了整整一天的黎簇,他觉得十分满足,美滋滋地闭上眼睛,率先把晚安词给说出来,“晚安,宝贝儿。”
黎簇却伸手过来抚上了他的脸,然后半个身子压了过来,他的鼻尖在秋水的鼻尖处蹭了蹭,然后带着笑意说,“十九岁生日快乐,崽崽。”
秋水脸上的温度又升高了。
黎簇说,“嘴巴张开,崽崽。”
秋水就在黑暗中张开嘴巴,黎簇的舌头伸进他的嘴里,舌尖勾过他每一颗牙齿,秋水听话的张着自己的嘴巴,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滑了下来,他抬起手轻轻地擦了擦。
黎簇说,“叫两声,崽崽。”
秋水嗓子就哑了,“哥……”
黎簇压在他身上,一只胳膊支在他头顶的枕头处,好一会儿他抬起袖子伸手擦了下秋水的嘴唇,在黑暗中盯着秋水的五官,秋水就在黑暗中乖乖地躺在他身下一动不动。黎簇低头在秋水额头亲了下,然后才说晚安词,“晚安,崽崽。”
秋水小声地噢了声。
隔了几天后秋水换上了黎簇给他买的生日礼物,当天晚上下班,他又拎着购物袋回家,然后递给黎簇,他脸上带着十分明显的雀跃,“情侣装。”
他给黎簇买了一套一模一样的衣服,黎簇接过后挑了下眉,想难怪秋水挑衣服的时候挑得都是基础款,什么年龄段的人穿着都不会奇怪,他谢了秋水,说等秋水休息就跟秋水穿着情侣装去玩。
秋水点了下头,“好。”
晚上的时候秋水把两个人的衣服都给洗了,两套一模一样的衣服挂在自家阳台上,秋水每次路过阳台看见的时候都觉得十分开心,他期待未来,期待每一个未来。
黎簇自从离职后人看起来更加轻松了,他还在家里种上了花,养起了金鱼,花种子是从附近的花店买来的,他早上起来给花洒水的时候看见秋水偶尔会问上一声,“你觉得什么时候能长出来?”
种子从发芽开花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秋水看黎簇养花养得这么殷勤,下班路过花店的时候特意买了株已经发芽了的月季花苗,回家后偷偷跟黎簇种的种子放在了一起,黎簇第二天早上浇花时候看见了,瞥了秋水一眼,闷着嗓子笑了会儿。
十月份的时候这棵月季头上长出了多花包,黎簇早上看家的时候给它拍了张照片,随后发给了秋水,在等秋水回消息的时候顺便看了眼新闻推送,有一条新闻推送兴奋地宣布——世界上首款阿尔兹海默症药物证实有效,已经申请上市许可!
黎簇盯着这条推送消息笑了下,然后秋水也兴奋地给他回消息——开花啦!
黎簇就笑眯眯地点进聊天界面,他用手指按着手机屏幕,慢条斯理地给秋水回了一个字——嗯,开花了。
十二月份的时候秋水课业不紧张,好几节课已经结了,他又学校家里两头开始跑,黎簇有心把车给他开,让他在学校报个驾校把驾驶证给考了,秋水嗯嗯嗯的一口答应,但是他觉得考驾照浪费时间,所以一直都没去驾校报名。
十二月底的时候他回家粘在黎簇背后小声跟黎簇聊天,聊学校的事情,聊兰悦,聊他的室友,“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图书馆附近,我们寝好像闹矛盾了,崔想从寝室搬走了。”
黎簇不太记得他室友的名字,“崔想?”
秋水就把脑袋支在他的旁边,伸手戳了戳自己的额角,“跟我打架的那个。”
黎簇慢腾腾地嗯了声,“为什么闹矛盾?”
秋水撇了撇嘴,“不知道。”因为崔想喜欢林喻北,而林喻北是个彻彻底底的直男,林喻北身高一米九多,崔想身高一米七出头,林喻北往崔想身前一站,崔想就吓得直缩,寝室吵架那天秋水不在,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崔想当天晚上就收拾了重要东西拎着个箱子搬出寝室了,他回去的时候崔想刚走,进寝室就见林喻北躺在床上刷搞笑视频,严子兮坐在座位上玩游戏,寝室气氛有些尴尬,秋水不是八卦的人,就什么都没问。
这一年底的时候网上开始传消息说X市有瘟疫蔓延,黎簇让秋水去学校戴口罩,寝室教室要注意通风。
一月份秋水放假,秋水拿了个坐垫放在地上,抱着已经长得很胖的小猫,垂着脑袋抓着猫脑袋神情严肃地说要给猫刷牙,说猫不刷牙对猫不好,以后一有时间他就要给猫刷牙。
黎簇坐在床边的懒人椅上翻书,然后他接到了宁戚的电话,宁戚的电话很简单,他让黎簇去帮他。
黎簇问他,“我去能干什么?”
宁戚也不客气,只说了两个字,“帮我。”
黎簇想了想,问宁戚,“严重吗?”
宁戚简短地回了个嗯字。
黎簇慢腾腾地笑出一声,“那你最好跟我签个合同。”
挂了电话后,黎簇放下手机,在给小猫刷牙的秋水侧头看他一眼,黎簇意外有些头疼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然后不急不缓地开口道,“我可能要出门一趟。”
秋水低头掰开猫的嘴巴观察了下猫的牙齿,随后把猫放下,他站起身朝黎簇走去,疑惑,“去哪儿啊,今天晚上回来吃晚饭吗?”
黎簇说,“要出门挺长时间。”
“啊?”秋水似乎有些疑惑。
黎簇,“下午我们去超市买些东西放在家里,最近一段时间最好都不要出门,出门得戴口罩。”
秋水就愣了下,然后脸白了起来,“啊?”他小声嗫嚅,都有些不敢问出声一般,“你要去哪儿啊?”
黎簇坐在椅子上伸手招了招秋水,秋水走到他面前蹲下,黎簇伸手摸摸秋水的脸,然后解释道,“我之前上班公司的领导,他现在在一个分子生物实验室工作,我去看下他。”
秋水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盯着他,认真询问,“过段时间再去看不行么?”
黎簇笑了下,没回话。
秋水一双黑黢黢沉静万分的眼睛里就像是有惊涛骇浪在里面翻滚,他盯着黎簇,“你不是都离职了吗?”他变得像是一头在发怒的小狮子,“你都离职了,你还去干嘛?!”
黎簇没见过秋水这副样子,他沉默了片刻,有些无奈地拖着嗓子喊了声秋水的名字,“秋水——”
秋水的愤怒像是被他浇灭,他垂下眼睛,没说话。
黎簇就凑过去,“你听话,好不好?”
秋水眼睛一耷拉,然后小声问黎簇,“危险么?”
黎簇伸手把秋水从地上拉起来,然后让秋水坐在自己面前的矮几上,他握着秋水的一只手,笑眯眯地,“一点都不危险,相信我。”
秋水垂着眼睛,好一会儿从矮几上站起来,开口问,“那你什么时候走,要带什么衣服去,我去帮你收拾东西。”
黎簇说,“不用着急,我待会儿自己收拾。”
但是秋水没理他,自己埋着脑袋走进了房间里面,他把黎簇的行李箱找出来,打开放在地上,然后打开衣柜从里面翻衣服,才往里面塞了两件大衣他眼泪就啪嗒嗒地滴了下来。
为什么要听话,他一点都不想要听话,他开始厌恶自己面对黎簇如此的言听计从,他不想要听话,可是没办法,黎簇看着他不急不缓地说上一句“你听话”,他就根本不能咆哮骂人表达出任何歇斯底里的愤怒,他只能站在那里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