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也许列尔除外,他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西格尔也许也能被排除在外,他太专注观察列尔的动作,防范大预言师可能的反应,所以并没有去仔细倾听亚伦的话。
“我死定了。”亚伦说道:“虽然人总有一死,但我到达终点的速度将比你们更快,讽刺的是,这是我唯一比你们行动更迅速的领域。我一生都在准备成为国王,然后我成了国王,那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而且按照世间任何一条法律和道理,作为我的哥哥,埃文你都应该比我更有权力成为国王。”
“我只是个剑客。”埃文说道。
“现在你不只是个剑客了。”亚伦摇摇头。“我把王位交给你——或者说还给你,这些都是措辞上的细节——自然是有条件的。你若能够答应,咱们就继续谈。”
埃文闭上眼睛想了想:“说吧。”
“在父亲之后,我是国王,然后你是国王。不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是在你之前的国王。我不想被篡夺者、伪王之类的名称污蔑,我生下来就是父王的长子,虽然我死的时候不是,但我也不允许被泼上脏水,受人侮辱。”
“谁也不能侮辱你。我的利剑会保障这一点。”埃文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一直没有正式成婚,但迷迷糊糊之中我有许多女人。”亚伦说道:“当时我总是醉醺醺的,一切都模糊、朦胧,所以是谁根本记不清楚。不过正好索尔克在这里。你到时候可以问问他。我觉得我这副身体不可能遗留下血脉。但这事情谁也说不准。从法理上。如果有孩子,因为他的母亲与我没有正式婚约,所以仍旧是私生子。你也知道身边那些朋友的嘴脸,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善待这些私生子,让他们平平安安的,别被人利用。”
“如果有的话,我把他们安排到海姆领去。那里远离繁星王国,是个安静的地方。”
亚伦看了一眼西格尔。然后点头同意了。
行,除了埃文的私生子,很快就可能有一群亚伦的私生子。西格尔想笑又想哭,可他疼得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秘尔城这下可以开一个学校了,专门教导王室私生子。如果这名声传出去,那些王公大臣在外面风流之后的小尾巴,会陆陆续续都往海姆领送。也许过不了多久,新的繁星王国贵族谱系就能凑齐。
“还有一个条件,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宁死也不会将王位让出。”亚伦坐直了身子。重重喘了几口,然后说道:“矮人失败了。所以他们召开这个会议。但繁星王国不能败,永远不行!我这个样子,如果王国一直平安是可以撑住的,但只要有一点不平静,就无法胜任。我很清楚,只要你举起旗帜正式起兵,我就会垮掉,不出三个月就会死去,根本不用你在战场上取得胜利。这样的身体哪能保证繁星王国战无不胜?”
“所以我从未举起旗帜,也不准任何人调动兵马。”埃文声音平缓,就像她小时候给弟弟讲应用剑客的传奇故事那样:“我幻想着,如果能够像小时候那样多好。如果咱们有什么争执,拿起木剑来乒乒乓乓打一场,决出个胜负就好。或者用更简单、更公平的办法,拿一枚金币扔到天上去,星辰在上就是你赢,太阳在上就是我赢。”
“哈哈,我也是这么想的。”亚伦显得开心极了,双手用力鼓掌,只是声音并不大。“从小到大,我想要的东西,不论是不是你想要的,最终都会是我的。因为我的姓氏是繁星,而你的姓氏是金葵。现在你也是繁星,那你想要的东西就应该是你的,就像我小时候一样!”
“你不再去查查那封诏书的真伪了吗?”埃文从怀里掏了掏,拿出一卷纸来。“我一直随身携带着呢。”
“知道当国王有什么好处吗?那就是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亚伦看着埃文,目光中有前所未有的坚定。
埃文立刻将手里的纸撕掉了。“你要是早有这种气势,剑法哪会比我差?”
“你剑法好不过是因为读书少!”亚伦笑着说道。随后他又开始咳嗽,但这次自己止住了。“这一次我也做好了其他打算。比如我抬抬手指,卡****就会从你背后刺入一剑,一剑就能毙命。我还准备了超级甜腻的果汁,里面添加了毒药。皇家海军也会在你上船之后围拢过来,不过他们不接到我的命令也不会登船进攻的。我想到你会来,但没想到你真会孤身前来,还在门口解下了所有的武装。你信任我,还当我是你弟弟,所以你就仍是我的哥哥。而哥哥就是国王。”
“不是所有武装都解除了,我还带着一把匕首。”埃文从背后拿出黑曜石匕首,放在自己掌心:“这不是金属的,而是石头制作的,所以卡****也看不出来。”
列尔的眼角一抖,然后被一直观察他的西格尔看了个清楚。
“好匕首,好国王都应该有把好匕首。”亚伦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给掌印总管说道:“帮我写旨意吧。”
索尔克摊开一张纸,拿起羽毛笔:“陛下,请您指示。”
“哦,该死,还要我详细说吗?简单点,把我的名字写上去,称号写完整,然后就说我把王位和之后的继承权让渡埃文·金葵。全境所有领主和皇家骑士应立刻向新国王效忠,否则就是叛逆,之后再写点什么别的。笨蛋,该写什么就写什么,反正都是些啰哩啰嗦的东西。写完我来签名,你再把印鉴拿来就行。”
羽毛笔在纸上慢慢的书写,字迹清晰优美,大家都在屏息凝视。等待着这一历史性时刻的到来。
列尔上前一步。西格尔也肩膀一抖。做好了施法的准备,一时间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大预言师微微一笑,对亚伦说道:“国王陛下,学城尊重您的选择,但新国王登基,按理需要得到晨曦神殿的祝福。相信如果将大主祭奥若拉的意见也写在诏书中,会更有说服力,也能让王国减少动荡。”
亚伦点了点头。看着晨曦牧师,“神殿愿意为此次王位更迭背书吗?”
大主祭点了点头,西格尔却皱起了眉头。所有神灵不能干扰骰子持有者的行动,所以他们的祈祷从来得不到神灵的回应。在这种情况下,晨曦牧师能召唤来神的赐福?西格尔看着列尔的表情,然后恍然大悟:原来大预言师早就知道这一切,那么原来存放百面骰子密室中的那些法阵,很有可能就是他布置下的。这也从侧面印证了绿龙阿莱诺兹伊格斯的话,列尔就是魔法神的**凡胎,他的目的就是研究这些骰子。
西格尔还没空闲担心二十面骰子是否安全的问题。他现在还在努力想办法化解眼前的危机。不知道为什么列尔不想让埃文坐上王座,难道这会有悖于他研究骰子秘密的的初衷?王位与骰子。命运与血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关系?
亚伦点点头,朝侍卫长做了一个手势。国王守卫们用右拳捶胸,反魔法力场便消失了。西格尔拿出一瓶治疗药水灌了下去,缓解自己的伤势。奥若拉大主祭高举圣徽,向晨曦之主高声祈祷。
他一遍又一遍祈祷,但是眉头越皱越紧,列尔的嘴角却越来越翘。埃文低着头,目光一直看着亚伦。他从弟弟的脸上看不出是期盼还是失望,只有一种淡定和从容。
大祭司放下了手臂,摇摇头说道:“很抱歉国王陛下,晨曦之主现在并没有降下旨意,我建议请其他的牧师来尝试一下,以确保我不会搞错神主的意思。”
列尔弯下腰,用清晰但压低了的声音说道:“晨曦之主并没有赐福埃文,恐怕神灵也担心此举会引起王国动荡、生灵涂炭。国王陛下……”
“国王陛下,我觉得由学城的**师来解读神庙的意思是不是有些不妥?”西格尔朗声说道:“繁星王国王位的交接是王室家族内部事务,作为臣子的只有服从和效忠。您在今天展现了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宽宏与气度,这种行为即便是对于晨曦之主这样的神灵来说,想必也很难见到。这样的举动,比起刀兵相见或者王国分裂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善举。神庙的意见固然重要,但在晨曦神殿之前,难道繁星王位就没有更迭过吗?”
亚伦熟读历史,埃文虽然醉心剑术但对于有些常识也不会陌生。在晨曦神殿之前,一直是法师协会辅佐繁星王室,那个时侯王冠是由首席**师戴到国王头上。后来法师领主发生叛乱,导致协会和王室关系破裂,这才有了晨曦神殿的崛起和学城的设立。西格尔以一个法师领主的身份影射此事,将学城法师列尔一并拖下泥沼。现在两个法师都不好再开口说话,只能看其余众人了。
掌印总管索尔克写完了旨意,双手捧着交给亚伦。病榻上的国王仔细看了一遍,然后要过羽毛笔,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用印吧。”他给索尔克说道,然后转头看着侍卫长卡****:“把我的王冠拿来。”
王冠由白金制成,上面点缀着可用于复活的钻石、防御魔法的黑曜石、防御死灵法术的猫眼石、防御心灵法术的蛋白石、防御毒素的绿松石和召唤护身魔偶的金刚玉。秘银在上面缠绕成繁星的图案,精金则用于表现繁星闪亮的光芒。
亚伦将王冠接过来,双臂颤颤巍巍将它戴到自己头上。“看,哥哥,这东西好重,我连举起来都困难。”随后他将王冠摘了下来,递了出去:“拿着吧,我快拿不动了。”
埃文什么都没说,抿着嘴唇走上前去,接过了王冠。他的双眼并没有看着手中的金属和宝石,而是将爱怜的目光一直放在弟弟身上。就像小时候,他看着弟弟在襁褓中酣睡时脸上露出的表情。
晨曦神庙无法治疗好亚伦的身体,现在又不能赐福下来,埃文对他们早就没有了好感。在黑血城堡的时候,他作为一个私生子剑客,可以随意发表自己的意见,但现在要成为国王,却不能那么随心所欲了。晨曦神殿的力量在当前还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法师协会和学城目前表现出来的异状,不得不让埃文担心。包括晨曦之主在内,埃文向所有神的祈祷从未得到过回应,西格尔说那是因为骰子的关系。
想要成为一个好国王就要放弃一些东西。为了繁星王国,亚伦连王冠都放下了,自己仍要继续守着所有的好处吗?埃文在决定离开海姆领返回繁星王国的时候,就放弃了作为冒险者剑客的梦想,放弃了无拘无束的自由。现在,为了能够让繁星王国少些动荡,为了能够让亚伦的心愿得以实现……
“我不能辜负你的好意,亚伦。”埃文伸手在脖子前一拽,扯断了链子,然后将手中的东西丢给西格尔:“拿好。”
列尔在这一瞬间抬起了一只手,但西格尔动作更快,一把将百面骰子拿到手中。
埃文面对着大主祭奥若拉,然后说道:“你再尝试沟通一下晨曦之主,我不想让这件事情再出什么波折。”
奥若拉脸上有些犹豫,但他还是依言行事,高举圣徽。这一次,一道明亮的光芒穿透层层岩石,没有任何矮人符文能够阻挡。它先是照耀亚伦,让他的脸色变得红润,身体状况好了很多,然后又移动开,直至完全笼罩在埃文身上。大主祭激动的宣布:“晨曦之主降下明确旨意,晨曦神殿将全力支持亚伦和埃文两位国王的善举,并全心全意辅佐新王的统治!晨曦之主亲自赐福,护佑国王永远平安,祝福王国繁荣昌盛!”
索尔克拿来了印鉴,在亚伦的示意下盖了上去。“行了,昭告天下吧,然后你们就归埃文了。呼,我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王冠漂浮起来,在圣光中戴到了埃文的头上,不过新王的目光没有一秒离开亚伦。所有人都单膝跪下,向埃文低头效忠。
“都离开吧,让我和弟弟单独待一会儿。”埃文下达了他作为国王的第一个命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