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天显然是真的着急了。
他在同意让出主将位置后,便一直催促着出军征讨蛮族,甚至以皇命不可违的理由,要大军立刻出发。
叶枫眠见他急的像条疯狗,也无心拖延,安顿好军中事务后,便携了大军出城。
这日,他一身戎装骑于战马上,身后的红色披风翻飞着,被初春的寒风吹得呼呼作响。
他身侧紧紧跟随着叶南天和叶晗香,身后则是忠心耿耿的军士。
暖阳破天荒地穿上了那身繁重的朝服,在大军出城之际,他便站于城楼的最上方,为这些即将奔赴战场的军士们践行。
可现在大军已经出了城,他却仍站在原处,安静地目送着那领头人远去。
古时消息封塞,车马周转慢,哪怕是传递书信,都要花费许久。
而这一别,他们也不知何时能重聚。
似是有所感般的,叶枫眠在马背上慢慢回了头。
他抬眸看向身后的城楼,虽有心想再交代暖阳几句,但身为一军主将,他的任何举动都会牵扯军心,最后只冲着城楼笑了笑,希望能让暖阳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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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两人距离已远,暖阳见他回头,却也只隐隐约约看清了那含笑的眉眼。
他紧抿着唇,鼻头有些酸意,却正着身子,冲叶枫眠的方向勾了唇,挥手告别。
大军远行,愿君平安。
战事一旦触发,就不会轻易结束。
离叶枫眠领兵出战已过数月,暖阳没有刻意去记日子,可身上穿着的薄衫却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已经入夏了。
伽岚关虽离南云城不算远,可那边是战事前线,危险至极,而南云城中的事务也繁重忙碌。
已隔数月,两人别说见面,就连书信都很少传递。
只是每次来信,叶枫眠都会着重交代暖阳要保重身体,入夏也不要贪凉,平日不要太劳累,一直到最后几句才是关于他自己的情况。
一切安好,望君莫忧。
暖阳拿到信,总要独自在书房看上许久后,才将它们妥善收拾起来,一齐放在枕边。
这几个月里,他将南云城治理的不错,百姓们的生活也算得上是安稳无比。
小小城池,却有了属于桃花源般的岁月静好。
只是在京都,此时却一片人仰马翻,不得安宁。
皇帝称病,吩咐太子监国后,便始终不曾再露过面。
皇子们为了在这紧要关头谋得皇位,各个都铆足了劲儿,耍尽了手段,今日不是二皇子阵营的李大人中了毒,明日便是六皇子门下的楚太尉断了腿。
在这场权利的争夺中,人人自危,像是有一片血色的云笼在了整座城上。
就在这节骨眼上,叶南天却突然因双腿残废,无法站立,所以不得不提前退出战场,回了京都。
战场上,本就刀枪无眼,容易出事,可叶将军极其看重自己的嫡子,得知此事后,便一言断定是叶枫眠在战场上动了手脚,甚至全然不顾叶枫眠也是自己的儿子,直接向太子谏言,要求大义灭亲,将这谋害兄长之人行了斩首之刑。
太子表面上安抚着叶将军,心里却并不打算理会这要求。
他很快就能登上皇位,而叶枫眠正在攻打蛮族,若真能成事,那这功绩便是算在他头上的。
无论如此,都要等叶枫眠打完仗,再谈论斩之事。
至于叶南天,既然已经是个残废,上不得战场,那就不值得他再去拉拢,更何况,叶将军也不是他这边的人,和他不是一条心的。
有了这念头,太子笑意温柔,却不着痕迹地将此事搪塞了过去。
而暖阳如今虽身处偏远之地,却能通过卓永志和刘兴安传来的信函,得知京都的许多事。
比如,皇帝并不是在养病,而是被太子关押了起来。
比如,太子的手段极其残忍,暗中弑弟,已有几位皇子死于他手,最近更是频繁关注起了南云城。
比如,叶将军不断上朝谏言,要求处死叶枫眠。
暖阳将这些信函一一烧毁,神情凝重。
若太子真的在排除异己,那他同样不会放过拥有皇位继承权的自己。
入了夏,房间里空气闷热,暖阳推开木窗,天空却阴沉沉的,看似是要变天下雨了。
他垂头看了看外面街上生活安宁的百姓们,不禁攥紧了手指。
京都暗潮涌动,纵使南云城再偏远,恐怕也会被波及。
他得早做准备才行。
又过几月,已是入了秋。
伽岚关终于传回了捷报。
叶枫眠身为主将,携大军获全胜,蛮族派出使臣主动入京都,向天启世代称臣,惟愿天启朝千秋如盛世。
暖阳得到这情报时,正半躺在书房中浅眠。
听到大军正在回城的路上,他猛地睁开眼睛,脚步匆匆地跑到了镜前,手忙脚乱地打理起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可越是心急,手上的动作便越乱。
等他收拾妥当,赶到城门口时,却见那里空无一人。
守城的士卒见他慌慌张张过来,赶忙拱手问道。
“参见城主,不知有何吩咐?”
“.....南云军呢?”暖阳四处张望着,“他们还未回来?”
士卒反应了好一会儿,“胜战而归,他们恐怕最早也得明上午才能回到城中。”
暖阳一愣,“明日?”
士卒点了点头,“大军已经启程,想必在路上了。”
暖阳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随后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情报上明明说的是正在回城,怎地自己却听成了已经回城。
大抵是太想见叶枫眠了吧。
士卒见暖阳站在一旁笑,不免有些疑惑。
“城主?”
暖阳止住了笑意,冲他摆了摆手。
“如今城中无事,本王便在这儿等等他们吧。”
士卒怔了怔,他抬头看了看现下还明亮着的天色,“回城主,那您...只怕是要等很久了。”
暖阳拍了拍旁边石墩上的灰,然后毫无形象地坐了上去。
“无妨。”
反正这么久都等了,也不差这一天。
士卒见他心意已决,便应了声是,规规矩矩地回去接着守城门。
暖阳单手撑着头,目光一直放在眼前的厚重大门上。
他看着暖暖日光从城门上落下,晚霞在上氤氲了一层淡红,又看着黑夜来临时,星辰火光在上面映出了片片光晕。
“城主,您怎地在这儿?”
容思言有些诧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暖阳回过头,却见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青年怀中正抱了一条毯子。
这次出兵,贺牧随军出征,容思言留在城中处理政务。
“大军即将归城,本王便提前来这儿等着。”
容思言在他身旁的石墩上坐下来,还将手中拎着的那一壶酒放在了两人中间。
“城主打算在这儿彻夜等人,怎地连条毯子都不拿?”
“夜深露重,你若是得了伤寒,叶哥回来看见,又少不得要数落我几句。”
暖阳歪了歪头,毫无城主形象,只弯着眉眼打趣道。
“那你现下来这儿,总不能是给我送毯子的吧?”
“你方才可不知道我在这儿。”
容思言一噎,他抿唇看向城门,却沉默了下来。
正当暖阳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却听他喃喃道。
“我就是想来看看,贺牧这些时日过得好不好。”
暖阳侧头看他,俊秀的青年却拉开毯子搭在两人身上。
“大军明日回来,你我还是莫要惹上风寒。”
暖阳收回目光,他撑着下巴沉默了片刻,才突然问道。
“你我初见,是枫眠带着我去的。”
“只不过当时,你好像有些怕我?”
容思言打开酒壶,让旁边的士卒帮忙拿了两个碗儿,给暖阳倒了一碗。
“我和贺牧从小一起长大,初来京都,我俩因不懂礼仪,差点被那些权贵公子打死。”
“当时若不是叶哥出手,只怕我们就死在那街头了。”
“之后,我和贺牧都避着那些贵公子,以免再惹祸上身。”
说着,他用自己的碗儿轻轻碰了一下暖阳的酒碗。
“当时你在京都名声也不好,我便当你与那些游手好闲的权贵公子无甚区别。”
“如今,却是真的刮目相看。”
“这碗我敬你。”
话音落,他便仰了仰头,将自己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暖阳眉头微挑,却只轻抿了一小口。
“你这酒是好酒,只是我如今身子不好,倒是喝不得多。”
容思言给自己的碗中倒满了酒,闻言便应了一声。
两人平日都不是多话的人,此刻心中都有惦念的人,一整晚倒是都没再交谈过。
等到黎明破晓,城外不远处才传来了马蹄的声响。
暖阳站起身,舔了舔唇,竟觉得有些紧张。
容思言收拾了毯子和水壶,他虽神情淡然,但目光却一直放在城门上。
而城中百姓也已知晓了大军归城的事,他们纷纷围在城门前,迎接他们的英雄。
终于,城门大开,外面是他们盼望归来的南云军士。
暖阳看着队伍最前方的人,眼圈有些泛红,却勾起了唇角。
“恭喜将军和众将士们,凯旋而归。”
叶枫眠在军中呆的久了,此时便不怎么顾忌那些繁缛的礼节,他迫不及待地伸手将暖阳拉上马,紧紧将人抱在怀中,冲两道的百姓道。
“蛮族已俯首称臣,你们已无需顾忌危险。”
“往后,都不会再有人来欺辱南云城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行文造句也不够流畅,但这浅显的话语,对于百姓们而言却足够了。
他们只听到了一个关键点。
蛮族输了,以后他们不用再担惊受怕地躲藏生活了。
有人喜极而泣,有人赞叹军士英勇,欢呼一片。
叶枫眠抱着暖阳,回头冲着劳碌了许久的士卒们吩咐道。
“今日大胜归来,特允休憩一天。”
“记住,不准扰民。”
得了主将的允许,士卒们也跟着欢呼了起来。
他们作战多月,许久都未曾放松过,比起寻欢作乐,他们倒更想去睡个好觉。
叶枫眠将归城之事安排妥当,便骑马带着暖阳回了王府。
另一边,容思言也在众将士中找到了贺牧。
只是不等他开口,贺牧却先冲过来,一把将他抱在了怀中。
“思言,思言....”
容思言双眼微瞪,明明觉得贺牧的体温烫的吓人,却又不想推开。
“嗯,我在这儿,怎么了?”
贺牧在人群中紧紧抱着他,身上伤痕累累,此时却像只大狗般地将头枕在他的颈窝。
“我想你。”
容思言一愣,只觉得整颗心都跟着砰砰乱跳,清俊的脸难得有了微红。
“嗯,我也是。”
贺牧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他个子很高,此刻却俯了俯身子,离容思言很近,近到两人的唇只隔了一指的宽度。
“那....那你愿不愿意同我成亲?”
“这么多年了,钱我都攒够了。”
“你只要点下头,我马上就...就去筹办!”
他这些话显然是在肚子里打好了草稿,但说出来依旧染着紧张的味道。
“我在战场上的时候,就....就特别后悔。”
容思言看着他,只觉得眼前男人的呼吸有些灼烫。
“后悔什么?”
贺牧抿了抿唇,“后...后悔没有早些与你提亲,若是回来,你已与他人结了亲,那我....那我就....”
容思言没有说话,像是在等他的后文。
可贺牧一对上他的眼睛,原本还气势汹汹的语气,顿时就矮了一大截。
“那我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容思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向后退了一步。
“嗯,我知晓了,筹办之事我会处理的。”
“你一路辛苦,便先回去休憩吧。”
贺牧一愣,喜悦和惊讶同时冲上大脑,导致他不知是该先去亲亲容思言表达喜悦,还是先确认一下容思言这话说得是真还是假。
最后,只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为何是你去筹备啊?”
容思言挑了挑眉,一脸正经地拍了拍自己的钱袋。
“因为,我比你先攒够了成亲的钱。”
贺牧:“......”
南云王府。
卧房里不断传出甜腻的轻吟,伴随着阵阵忍耐般的喘息,格外缠绵缱绻。
暖阳跪伏着,脸色绯红,墨发散乱在雪白的背脊上,遮住了红色的斑驳。
叶枫眠轻轻抱着他,虽神情痴狂,但在对待暖阳时却格外小心温柔。
他垂着头,吻过暖阳身上的伤疤,带着怜惜。
蛮族的那场夜袭已经过去许久,可伤痕却永久留在了怀中人的身上。
暖阳有些赧然地用手想去挡住那些伤疤,“你别...别看....”
叶枫眠拉开他的手,俯身吻上他的唇,手指仍轻轻抚过那些伤痕,带着安抚的意味。
整整一个上午,两人都这般欢度。
最后,暖阳昏睡在叶枫眠的怀中,而驰骋战场的将军却仍是精神奕奕。
他温柔地吻了怀中人眉眼,耐心地帮他清洗身子,又抱着他相拥而眠。
这般安宁的景象,他曾在战场上想象了无数次。
如今得以实现,竟觉得无比满足。
一直到日落黄昏,室内都掌了灯,暖阳才悠悠醒来。
只是他并未起身,懒洋洋地窝在叶枫眠怀中不愿动,还抬手环住了爱人的脖子。
“我发现到了南云城后,你我总是这般聚少离多。”
叶枫眠哑声笑了两下,将暖阳往怀中抱了抱。
“那往后我都守在你身边,可好?”
他的声音随着体温尽数喷洒在暖阳耳侧,酥酥麻麻的,他缩了缩脖子,眯眼笑道。
“自然好。”
叶枫眠弯了眉眼,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叶南天先回了京都,那边可曾有人来为难你?”
提起京都,暖阳神情不免有些凝重。
他将自己得知的情报和观点都告诉了叶枫眠,末了还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你如今领兵归来,还打了胜仗,叶将军和太子那边恐怕也要有动作了。”
叶枫眠帮他裹了裹被子,“别怕,我不会让他们伤到你的。”
暖阳闻言闷声笑了两下,他咬唇停顿了下,才喃喃道。
“我其实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若能成事,就不会再受限于人,只不过很危险。”
说着,他抬头看向叶枫眠,神情有些不安。
叶枫眠单手撑头,与他的紧张相反,倒是闲适的很。
“是什么方法?”
暖阳翻身下床,随手给自己披了件外袍,然后跑到衣柜旁摸索了半天,许久才从暗处捧出来一个木制盒子。
叶枫眠慵懒地趴在床上,他歪着头,目光一直胶着在暖阳裸露在外的白嫩皮肤上,还眯着眼睛,食髓知味地舔了舔唇。
暖阳抱着盒子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叶枫眠面前。
“方法就在里面。”
叶枫眠坐起身,将木盒打开,不禁瞳孔一缩。
里面放着圣旨。
暖阳坐在床边,紧了紧身上的外袍,“这是张假的。”说着将圣旨从盒子中取出来,展开放在了叶枫眠面前。
“不过眼下时局混乱,即便是假的,也可以当真的来用。”
叶枫眠看着圣旨上写着的“清君侧”,沉默了下,最后俯身吻了下小王爷的唇。
“你若想好了,便告诉我。”
“到时,我会亲自领兵围攻京都。”
暖阳怔了怔,他将圣旨重新放在盒中,不免有些好笑地轻声道。
“我可是在同你商议谋反,你怎地决定的这般草率?”
叶枫眠将他揽在怀中,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
“只要你决定了,那我便陪你。”
“你无需考虑更多,只管利用我吧。”
暖阳闻言却莫名觉得最后一句话有些熟悉,回想之下,似乎从前在京都时,自己也这样同叶枫眠说过。
他仰了仰头,主动吻了叶枫眠的唇,语气暧昧缠绵,“那我们便再做一次方才的事吧”,温热的鼻息也倾洒在叶枫眠的侧脸。
“一直做到我满足为止。”
叶枫眠眸光暗了暗,将怀中人牢牢禁锢,半咬半吻般地吮着他的脖颈。
“好。”
自从叶枫眠胜仗归来,京都便不断向南云城发来“邀请”。
太子亲自下令,态度殷勤地说南云城地偏苦寒,希望暖阳能带着家眷回到京都生活,享受安稳的荣华富贵。
而将军府也送来了信函,说是想让叶枫眠回去,商定将军府继承人一事。
这些承诺太过美好,让人怎么看,都觉得像是鸿门宴。
若傻乎乎地信了,等真的毫无防备地回到京都,只怕不久后便要被宣布“病逝”了。
暖阳看着面前的信函,手指紧紧攥在一起,脑海中不断盘旋着那张假圣旨。
若是只有孤身一人,他可以放手一搏。
但他身后还有叶枫眠,还有尚书府,若是失败了呢。
想到这儿,他不禁抿了抿唇,仍是犹豫不决。
叶枫眠带着糕点过来,见他神色晦暗,便知他还在考虑京都那边的事。
这几日,他一直都忧思此事。
“京都的事,便按你所想的去做吧。”
叶枫眠将糕点放在暖阳面前,直接替他做了决定。
可暖阳却抿着唇,并未看他。
“若...若是失败了,该如何?”
叶枫眠手上动作一顿,闻言便挑起暖阳的下巴,“别怕”,他注视着暖阳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不会让你败的。”
暖阳心头微颤,他看着叶枫眠许久,最后才似是下定了决心般。
“好。”
天元二四年,南云王暖阳携家眷及护卫返京。
天元二五年四月,南云王暗中带领数万精兵围于紫玄宫外,公然出示有关太子的十二条罪状,条条皆为重罪,且奉圣上亲谕,命将军叶枫眠前来剿灭叛党,清君侧。
太子反抗,紫玄宫血流成河,终不敌,遂逃至东宫前,自尽身亡。
天元二五年十月,皇帝因身子不适,命南云王监国。
天元二八年九月,先帝驾崩,南云王奉先帝遗旨,顺利登基。
这场皇位之争的结果,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成了皇帝的,居然是当年那个被所有人忽视的闲散王爷。
不少人说暖阳外表纯良,实则心机深沉,否则也不会隐藏的这么深。
但这种话,他们也只敢在背地里偷偷说两句。
毕竟被他们讨论的人,现在可是皇帝。
而这位被人暗讽心机深沉的新帝,此时正在寝宫里,满床打滚,无赖般地冲眼前人哼哼。
“你是我名正言顺娶回来的王妃,为何现下不肯给我当皇后?”
叶枫眠无奈地看了看暖阳,“为后者,自当为皇家开枝散叶,传宗接代。”
“但我是男子。”
暖阳从床上起身,眉头微挑。
“那你是想让我娶个新皇后了?”
叶枫眠脸色微沉,没有应话。
暖阳凑到他面前,红唇轻轻贴于他的耳侧,“或者,你想看我同别人睡在一起,肌肤相亲....”
话未说完,叶枫眠便沉着脸色将他压在墙上,手上力度很大,气势骇人。
暖阳却弯起了眉眼,他环住叶枫眠的脖子,有意无意地吻着他的唇,蜻蜓点水一般,触之即离。
“那你愿意做我的皇后了吗?”
叶枫眠蹙了蹙眉,“这般行事,不合礼法。”
暖阳歪着头,整个人都懒散地窝进他怀中。
“可古时早有人成了第一位男后,名为白绵阳。”
“当时,他们还不许男子与男子成亲呢!”
话刚出口,暖阳便不自觉地顿了一下。
....白绵阳。
这个名字总觉得很熟悉,好像以前在哪儿听过。
不过他并未在这上面思虑过多,因为眼前的男人终于一脸无奈地败下阵来。
“好好好,都依你。”
暖阳当即便弯了眉眼,“那我马上命人去准备。”
天元二八年十月,新帝登基,封镇国大将军叶枫眠为新后。
典礼当日,按照礼法,叶枫眠本该凤冠霞帔,长裙拖地,但暖阳却特许他穿了俊逸洒脱的戎装,登上大殿,与他并肩而立。
“他既是朕的皇后,也是朕的大将军。”
“这般穿着,有何不妥?”
每当有人提出异议,暖阳便会笑着这般回应。
而他平日不管说什么做什么,脸上都是笑着的,处事果断狠绝,常常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时间久了,朝臣们倒也不敢小瞧了这位新帝。
叶晗香当日也随着一起回了京都,在皇位争夺中,她也出了不少力,故此暖阳恢复了她的名姓,特许了她公主之位,还封了将军一职。
她是天启朝第一位异姓公主,也是第一位女将。
无数年少儿郎,娇软美人都想与她结为夫妻,可叶晗香终身却只娶了一个叫贾文文的少年。
少年既不聪颖,也不是什么位高权重之人,却得了叶晗香青睐,两人耳鬓厮磨,恩爱互敬,虽常常一同上战场,却也安稳地过完了一生,膝下有一儿一女。
而贺牧和容思言没有一起来京都。
他们留在南云城里成了亲。
贺牧成了南云守军的新统领,容思言则是南云城的新城主。
两人将南云城管的井井有条,可时间久了,民间却有了这样的传说。
说是,这南云城的城主和守军统领,最后都会长长久久在一起的。
贺牧听见这种话,当即便不乐意,扬言道,只要容思言一直都是南云城的城主,那他就当一辈子的南云守军统领,就算是升官了,也不走。
容思言听见他的发言,只笑着摇摇头,说他又犯傻。
但最后,却也真的跟着当了一辈子的南云城城主。
尚书府的地位一跃而上,而叶老将军却被暖阳以年老古板为由,下令呆在宅院中养老,此举之下,叶枫眠则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将军府的新主人。
而自登基以来,暖阳似是将世间所有的荣耀都给了叶枫眠。
世人说这新帝太过偏宠皇后,却又暗自羡慕自己碰不到这般的情深义重。
而叶枫眠虽有皇后之位,却也需要行镇国大将军之责,他常常领兵出征,让周边无数国家对天启俯首称臣。
暖阳对他好,他自认无以为报,便只能奋力护住他的国,再为他的功绩上多添几笔。
只是,每当叶枫眠出征归来,暖阳总有那么三四天无法上朝。
朝臣暗自讨论,都说皇帝这是许久未见皇后,要多多宠爱一番。
殊不知,是暖阳被皇后宠爱的下不得床。
因着两人皆是男子,暖阳便命人寻了个有皇族血脉的孩子,命为太子,平日里细心教导。
小太子是皇家的旁支,聪颖乖巧,喜欢与暖阳亲近。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数十载。
太子长大了,在暖阳的教导下,他成长的很快,很多事都可独当一面;而国家有暖阳的治理,也算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只是好景不长,暖阳的身体突然开始衰败了下去。
太子寻遍天下名医,想要治好他,却无济于事。
天元四二年,先帝驾崩,先后且随先帝而去,两人合葬于皇陵,太子即位为新帝。
举国哀恸。
而当全国上下都痛悼先帝先后时,最偏远的小山村却突然来了两个外乡人,是一对夫夫。
其中文弱点的那个生得清秀俊逸,纵使眼角有皱纹,却也容貌昳丽,不掩风华。
他会写字会画画,能吟诗还会作对子,到了村子后,便当起了学堂里的教书先生。
另一个眉眼看起来冷冰冰的,却有一身好武艺,应是个猎户。
两人住在村子的最北边,倒是离人群有些远,不过平日里两人恩爱无比,待人也和和气气的。
那猎户每每打了猎回来,都会准时去学堂接那教书先生回家。
雷打不动,从未有过差错。
这日,叶枫眠又准时到了学堂门外。
学堂里,暖阳穿着粗布长衫,墨发只用一根木簪轻挽,他手里拿着书,还在给孩子们布置课业。
窗外斜阳映在他身上,带着一片暖意。
叶枫眠拎着手里的猎物,站在门口,眸子中满是柔情笑意。
等下了学,暖阳收拾好东西,便见叶枫眠在门口,他弯眉笑着小跑出来,主动拉住了叶枫眠的手。
“在这儿等我许久了吧,走,回家。”
叶枫眠笑了笑,“没有很久,”却是轻轻反握住他的手。
“今日学生们可还听话?”
说着,还递给了暖阳一根糖葫芦,是他抽空到镇子上买的。
暖阳自然地接过糖葫芦,咬了一颗山楂含在嘴里,含含糊糊地应道。
“唔,还好,都很乖。”
叶枫眠勾了勾唇角,他一手拎着猎物,一手拉着暖阳,带他回家。
不过他们两人住的偏远,没走一会儿,暖阳便停了下来,“枫眠,我脚疼。”
对此,叶枫眠倒也没感到意外,极其自然地蹲在他身前,拍了拍自己的后背。
“上来。”
暖阳眯着眼睛笑了,随后美滋滋地伏在他背上,还咬了一口糖葫芦。
叶枫眠唇角含笑,背着他往家走,眉眼间却早已不见往日戾气。
暖阳环住他的脖子,看着前面泥泞的路,突然问道。
“枫眠,你后悔吗?”
叶枫眠脚步未停,“后悔什么?”
暖阳歪着头,两只脚轻轻晃了晃。
“后悔陪我逃出皇宫,来过这种苦日子。”
叶枫眠侧头看了他一眼,“这怎么能算是苦日子?”
暖阳怔了怔,却听他说,
“能与你一起,在哪儿都是快活的。”
“况且,前半生你已经给了我想要的荣耀和地位,那这后半生,我也该陪你过你想要的安稳日子了。”
“这些事,当年我们不都约定好了吗?”
暖阳眨了眨眼,笑意更浓,他搂住叶枫眠的脖子,将糖葫芦递到他面前。
“说的好,那我就把糖葫芦分你吃一个。”
叶枫眠侧了侧头,“我不吃,”他将暖阳向上托了托,“你也少吃些,当心又牙疼。”
暖阳在他背上笑了笑,转头又轻声问道。
“你今晚想吃什么?王大娘今日还送了两棵大白菜来。”
叶枫眠想了想,“都好,你做的都好吃。”
暖阳挑了挑眉,应了句好,却又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你今晚可不准再进厨房了!”
“为何不让我进?”
“.....没...没有为何,反正就是不许进。”
叶枫眠耸了耸肩,神情无奈又宠溺道。
“好,都听你的。”
暖阳见他答应,这才笑着咬了一口糖葫芦。
“你今日买的糖葫芦怎地这般甜?”
“嗯,那明日来接你时,还给你买。”
“好啊。”
落日余晖下,两人相依的身影也被拉的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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