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钰白。
最后一次见到钰白、是褚朝安从忘川河中出来不久时,在此之后,他便再没见过对方。
但褚朝安对这并未有过多的疑问,因为他知道
只要冥帝在,钰白同样也在。
“你怎么会在这?”褚朝安走上前,同时对钰白问道。
见他上前来,钰白回眸中似有星光闪过,凝视他时一错不错。
恰好被褚朝安看见。
而在他说完那句话的瞬间,又一个疑问在心中浮现,钰白是从何而来。
明明冥帝也在,且他二人还能同时出现。
越想越觉不可思议,褚朝安怔怔看着钰白,突然想到,冥帝同对方又是同一人,这不正是他曾想过无数次的分丨身术吗。
方才还略显沉郁的心情仿佛在这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起来,褚朝安看向钰白时,眼底的笑意止不住上涌,看他,“嗯?”
像是在等一个回答,褚朝安盯着钰白看。
半晌,钰白眼睫上下眨了眨,只听他道:“来看你。”
褚朝安挑眉。
说话利索了,可却似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冥帝的口吻,褚朝安抬起眼扫视他,忽地接口:“看我做什么?”
闻见这句,钰白如同被按下暂停键一般,再次定格,不再言语。
正当他以为不会等来钰白回复时。
耳际倏然涌入一句,“喜欢。”
在这句‘喜欢’入耳的刹那间,褚朝安脑子里都是空白的。
本欲想从钰白这找到总是被冥帝逗趣后失语的场子,只因前者性格比之冥帝则是截然相反,故而他才会有此一问。
但令褚朝安没料到的是,钰白竟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完全没有任何防备。
“你、”褚朝安动了动唇,“说什么?”
钰白重复一遍:“喜欢。”
听到他再次说起,褚朝安短暂的怔愣一瞬,随后迅速稳定心底情绪,先前因主殿中发生的事情、加之鬼瘴引起的思绪即刻被扫平,“为什么喜欢?”
也此刻,褚朝安才记得这话是由他率先发起,问的是钰白为何要看他。
反问回去后,果然是真的看到钰白不再出言,少顷后同样如此。
见状,褚朝安稍稍松了口气。
刚刚钰白说出那话时,竟让他忽然有种是在与冥帝对话的错觉。
·
另一边。
安排着冥帝住下的地方乃是上次其前来天辰峰时,由峰内弟子为他安排的一处极为幽静殿宇,处于天辰峰以北的山脉,灵气较为稀薄。
这并非是怠慢,而是因不属于修真界之人来到此地,若是身处灵气浓郁的地方,势必会感到不适,这般安排则就正好。
不过这对于冥帝而言,不过可有可无罢了,这些灵力在他面前根本不足为提。
此刻山脉间不知何时、从何地升腾起袅袅白雾,覆盖了整个山脉,连中央那处修葺得最为华美的宫殿都被淹没其中。
若是旁人见了,定会觉得奇怪。
可要是放在冥界之人眼中,便轻易就可认出。
冥帝必然在此。
一片白雾中,人影时隐时现,唯一能窥见的,大概是那一抹黑。
形似圆状的一小块黑色,近看方知,从那隐约透出来的轮廓上,约莫是个笼子的形状。而那片黑色,竟是块布。
正当时,白雾缓缓散去,依稀透出殿内光景。
便见于黑布盖着的笼子旁,一道颀长身影立在那里,银白的广袖长袍于雾气消散后展露无遗,那人伸出的手指指骨分明,白皙异常。
下一瞬,一只干净的修长指尖朝黑布探去。
黑色的绸布被揭开,金丝鸟笼缓缓露了出来,里面一只雀儿正蹲在笼中一角,小鸟头都往下耷拉着,连身上的羽毛好似都写着落寞。
再看其那双银色尖喙上缠绕着的黑色丝线,更显可怜。
悦耳至极的轻笑声伴随着黑布揭下时响于殿中,尾音长长托起。
乍然得见光明,金丝雀慢慢悠悠的抬起小脑袋,黑豆眼扑扇着,似振翅欲飞,但它翅膀动了半天、依旧只能龟缩在原地。
看到这只傻雀儿不放弃地扇动翅膀良久,冥帝眸光微微垂落在它身上,片刻,才听他道:“想活动?”
雀儿不会说话,却像是对这声音感觉极其敏锐,随即停下了扇翅膀的动作,黑豆眼循声看了过去。
继而只闻一句,“若下次再犯,便把你炖了。”
说话间似隐藏威胁。
完全不知为何被绑和限制了自由的金丝雀儿再动作时,双翅一展便飞了起来,直直落到笼中高悬的那根金丝上,黑丝的束缚同时也被解开,长长的鸟鸣声划破殿内空寂。
冥帝扫他一眼,目光落在它开口的银喙上,莫名觉得还是将之缠上较为合适,如此一来也可不必担心它再
正当时,冥帝的眸光倏地一凝。
停滞在金丝雀银色尖喙上的视线略微一转,看向了某处。
只见那双往一处望去的银眸中,暗灰色闪现。
冥帝唇角一挑,恍若不经意间从喉头溢出一声‘啊’,轻轻地响起,顺着那微凸起的喉结上下攒动,一句低喃于唇间漫出。
“不小心说出来了。”
不再纠结于钰白为何突兀的说出‘喜欢’二字,褚朝安顺利将各大宗门的弟子身上的鬼瘴引出后,带着钰白一起去找了几名天辰峰的弟子。
褚朝安与一行人将有关于那些各宗弟子身上的情况说出,接着又把提早炼制好的丹药一并交了过去。
像是看出点什么,一位弟子大着胆子道:“鬼医大人把这些东西都交给我们,是打算”
“是。”褚朝安坦然答道。
他确实不打算在此久留,说话的师弟他亦认识,褚朝安说话时语气也极为轻柔,缓声道:“只需在他们醒来时给人服下便可,若身体不适时也可服用一粒,以便巩固身体的受损。”
众人身上被鬼瘴侵蚀的程度各有不同,褚朝安还在装着丹药的玉瓶瓶身标注了几笔,方便他们喂药时能够一目了然。
这等贴心的举动自是叫几名天辰峰弟子尤为感动。
褚朝安同他们说完,便想着之后的事,似是想到什么,褚朝安与几人告别后、转过头望向钰白,“走。”
话落,他带着钰白往段砚峰行去。
因为段砚峰设有戒律堂,故而四处都透着股森严的气势。不如灏钥真君的静岚峰那般的奢靡大气,也不同于洛溪真君的若水峰那样清新雅致。
甫一入得段砚峰,就能窥见其主人的习性如何。
早就见过另一面的守元真君,知晓对方严厉也不过浮于表面,只不过为了震慑而已。
但守元真君心底还是个十分温和好说话的脾性。
褚朝安便是明白这一点,才会如此堂而皇之的来了段砚峰。
他同钰白直接上了段砚峰峰顶,褚朝安走在前方、和钰白一起,进了段砚峰主殿。
褚朝安虽是已经有了准备离开的心思,但临走前,还是决定将愈灵丹送出去。
至于怎么送,这也是他来段砚峰的目的。
守元真君看着突然就被送到自己手中的愈灵丹,不必打开瓶塞都能感知到这玉瓶内装着的,就是天阶愈灵丹。
从瓶身便有丝丝缕缕飘荡出来的药香沁人心脾,光是嗅到几丝便觉神清气爽。
“这是”守元真君拿着玉瓶的手微颤,朝着送出这丹药的人望去。
不用说,鬼医炼制出来的天阶愈灵丹,又岂是一般的天阶可以拟比。
如果说天阶之上还有品阶,那他手中的这瓶也当属最顶尖的那一类。
守元真君眼神中露出了些许犹疑。
按理来说,他不能收。
因为无以为报。
可私心里,守元真君是想要将之收下的。
望均师弟的性格他最是清楚不过,先前天辰峰主殿的那句‘不必了’,在他看来就像是强撑一般。
看那情况,似有些不容乐观。
也不知道是因何原因才会在那等情况下,忽然就
灵力行岔的情况可大可小,但是对于绝无可能出错的、像江烬那般的大能而言,则是极为重要的。
知道自己过来要送出这丹药势必不会简单,不过褚朝安在看到犹豫的守元真君,心下便已有了把握。
他道:“这天阶愈灵丹于我无用,既是给了望均仙尊,也算是用得其所。”
褚朝安话已至此,守元真君再度看了看他,眼眸中止不住漾起感激。
从他的表情中,褚朝安猜测,若非是钰白也在场,这位惯来威严的段砚峰掌座许是会做出什么非常的举动来。
“丹药既已送到,我便先走了。”关于各宗弟子身上的鬼瘴一事来时已经说明,褚朝安此刻提到的‘走’,也是离开朝衍宗的意思。
守元真君点头欲送,被褚朝安婉拒。
出了段砚峰后,他就打算直接出宗,冥帝应是能够感应到钰白,所以无需褚朝安操心。
更不必提,当初冥帝还曾在他身上打下过标记。
褚朝安敛了敛眸,“我们、”
两人此刻已经快要行至朝衍宗山门,他正要同钰白说起让他同冥帝那边感应一下,稍后再行汇合,但还不等褚朝安话音落下,倏然就见钰白挡到了他身前。
褚朝安看到钰白的背影,越过他,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月牙白的衣袍。
一袭白衣的剑修与他们相对而立。
褚朝安蓦地便同江烬的视线相对,心中默念: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