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眼见
夜幕深沉,太清殿偏殿前。
王总管赔笑着看着眼前人,“帝师大人,陛下多饮了些酒,故而才让您来偏殿见面。”
秦观月神色冷淡,一句话没回,径直踏进了殿内。
太清殿因常用来宴请群臣,故而偏殿时常打扫,布置得也十分华贵妥当,此刻这偏殿内灯火通明,沉香袅袅。
宁昭斜坐在软榻上,手缓缓揉着额头,见你来了便放下手来,笑问,“观月来了。”
秦观月看着他,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
宁昭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一声叹息响起,“先帝在世时,朕曾不解,为何先帝如此多疑,连枕边人,亲生子嗣都会怀疑,直到后来朕登基才明白,并非多疑,而是身处高位,不得不多疑。”
“观月,你是他的徒儿,也是我和他一起将你送到钦天鉴的。”
他略带醉意的目光掠过秦观月发间的四爪金龙簪,和身上腰间的明黄宫绦,缓缓柔软了下来,语气柔和,“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王总管一旁听得面色惶恐,他服侍陛下多年,哪听过陛下对什么人这般温柔过,这是真的醉了,还是……
他看了眼那位帝师,却见对方面色从容,竟是丝毫没有变化,不禁心中如鼓擂,连忙后退几步,深深低下头去。
秦观月听着他含糊怪异的话语,嘴角微微扯起,“观月明白。”
“……”
宁昭似乎真的醉得不清,目光也涣散起来,他看着眼前站得笔直挺拔的少年一袭明黄,忽然有些不认得,含糊道,“你……过来……”
王总管心里一咯噔,霎时间如临大敌,却也不敢阻拦。
秦观月神色自若地走上前,看着宁昭带着些迷蒙的双眼,恭敬道,“秦胥在。”
王总管生怕心中的不好猜想应证,急得一头汗,也就没注意她忽然换了自称。
宁昭却是身子一顿,看着眼前少女的目光突然怔在那里,他缓缓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阿胥?”
秦观月目光晦暗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缓缓凑近自己,却是一动没动,丝毫没有躲闪之意。
王总管头皮一麻,拼着一条命喊了句,“帝师大人!陛下……醉了。”
这一声不大,却像是将宁昭从梦中惊醒了一般。秦观月清楚地看着他全身一颤,瞳孔一缩,而后双目立刻恢复了清明。
宁昭额头沁出一层薄汗,看着近在眼前的少女,心中惊骇,脸上却不动声色地摆了摆那只伸出去的手,淡淡道,“朕醉了,夜深了,你也先回去吧。”
秦观月颔首,“观月告退。”
她转身便走,身后又响起宁昭的声音,“待沧澜一统,朕会放你自由,也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背对着二人的秦观月眼底尽是凉意,“谢陛下。”
秦观月刚走出殿门,便听一声女子尖叫,随后便是杯盏落地的声音。
“谁?”
王总管一声令下,便有侍卫冲过去,一个十七八岁的宫女被带了进去,噗通跪地。
“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总管饶命!总管饶命!”
“闭嘴!”
王总管连忙看了眼身后寝殿,而后目光阴翳地看向小宫女,“你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奴婢可以对天发誓!”
小宫女脸色惨白,一边解释一边不停磕头,额上流出的血渗进了脚下花纹精美的华贵地毯上。
王总管目光阴冷地俯视着她,“拖出去。”
“总管饶命!总管饶命啊!帝师……帝师饶命!帝师——”
“……”
秦观月眼见着那小宫女被拖走,却没有开口。
一旁的王总管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神色,“帝师放心,这些侍卫都是大内侍卫,今晚的事一个字都不会泄露出去。”
秦观月也没有解释,直接离开了这座偏殿。
廊外灯火通明,依稀可听见那个小宫女的哭喊声,却很快被不远处传来的丝竹乐声掩盖了过去。
秦观月走到转过拐角,突然停住了脚步,蹙眉看着走廊尽头站在阴影里的人。
“……你怎么在这里?”
“……”
对方没有说话,秦观月嘴唇微动,却还是没说什么,而是缓步走到了他跟前。
“你正好缺一个进入郑国公府的机会见你娘,和何琳的婚约正好是个机会,所以我才没有阻拦。”
然而事实是她也没办法阻拦,这件事有宁巳的推波助澜,但更重要的是他们到底还是引起了宁昭的怀疑。
她怕的不只是宁昭误会自己和射余世子有私情,更怕的是他窥破越闻天的真实身份。
越闻天漆黑的双眸在阴影中更加黑沉,“的确是个好机会,我正愁着,你就把这机会送到了跟前,我该感谢你是。”
秦观月听清了他话里的意思,面露错愕,立刻解释道,“赐婚一事我事先根本不知道,只是想着顺水推舟,正好可以做些——”
“顺水推舟……”
他垂眸,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的双眼,“就像你对宁昭一样?”
秦观月一怔,随即意识到他看见了刚才偏殿里的那一幕,她连忙解释,“听我说,我跟他并没有什么,我只是……”
“你只是顺水推舟,借着机会做些什么,所以被他抚摸在脸上也可以忍受?”
“……你在说什么?”
秦观月微微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心跳开始加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都快被他抱进怀里了!”
他咬牙切齿道,“秦观月,你为了达成目的,什么都愿意牺牲吗,你就不能……你就不能将自己看得更重要点吗!”
秦观月解释道,“我没有,他不会对我做什么,他只是……只是把我当作了别人。”
“我听到他喊的是你的名字。”
越闻天目光冷淡地回望,“你可以隐瞒我,但你不用骗我,因为我总是会信你的话。”
他说完转身便要离开,秦观月心中一急,立刻抓住他的衣角,却直接撕下了他的衣角。
越闻天回头看了眼她手上的碎布,嘴唇微动,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跃过了宫墙。
“越——”
秦观月急得差点脱口而出他的名字,最后只能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又看看手中的碎布片,气得锤了下墙壁。
“嘶!”
她疼得抽了口凉气,正要跟上去,突然不远处的角落也蹿出一道身影,飞快向越闻天消失的方向追去。
对方一身灰衣,并未蒙面,月光下侧脸看得清清楚楚,正是数日不见踪影的楼冰河!
秦观月心脏一紧,心道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