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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不过是一条狗罢
秋试考过后, 很快也就放榜了,顾三考得不错,是第三十二名,这个名次, 在世家权贵子弟中, 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顾三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安定侯也是面上有光,喜不自禁。
紧接着殿试时,圣人看到顾三, 特意都问了几声,顾三得萧湛初指点, 关键几个问题都早已有所准备, 是以答得有模有样,圣人大喜。
不过顾着这是安定侯之子, 若是就此钦点前三名, 只怕是其它学子还以为其中有什么阴私,毕竟当皇上的, 也得处处谨慎, 最后点了顾三为第八名。
第八名, 已经足够让安定侯府风光一把,当即摆下流水席宴客, 宾客络绎不绝。
顾玉磬自然也喜欢,特意过去侯府住了两日,全家都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如今入了秋, 秋风簌簌而起,在屋里看书时,每每能听到外面叶子轻轻撞在窗棂上的声音, 顾玉磬听着这声响,便想秋天真得要到了。
紧接着下了一场秋雨,淅淅沥沥的,顾玉磬咳了几声,其实没大要紧,但是萧湛初却摆了阵仗,请了御医给她针灸推拿,又熬了药给她吃,至于房事,自然是禁了。
顾玉磬无奈地趴在榻上,心想难道上辈子他不碰自己,也是因为自己体弱,可自己……也不是经常生病吧,一年顶多那么几次,且不过是寻常风寒而已,又不会要了性命。
她胡思乱想着,又记起来前几日重阳节郊外野游时,霍如燕说给自己的,她说淮安侯府这次牵连其中,赵宁锦上次找她定是因为这个事,顾玉磬便把赵宁锦拦路的事说给了霍如燕,霍如燕也是惊讶:“他家大祸临头,他倒是给你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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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磬也是自小和赵宁锦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是有,曾经也以为那是自己的良人,只是那些情谊,上辈子早就耗光了,是以如今对赵宁锦只有发自骨子里的厌恶和反感:“所以我得谢谢陈佳月,她和赵宁锦勾搭在一块,我才没嫁给赵宁锦,不然嫁给这么一个夫婿,别看表面花团锦簇一片好,但人这一辈子长着呢,谁知道以后,这中没担当没责任的夫婿,怕是护不得家,早晚把我坑了。”
霍如燕深以为然:“他脑子里想什么呢!没个轻重缓急!”
顾玉磬颇为不屑,可谁知道,转回头来,她娘家派人来说,却是提起来,原来淮安侯夫妇上门去求了自己爹娘。
这倒是意外了,自从退婚后,淮安侯府和安定侯府算是结了仇,竟然去求到自家头上,这怕是走投无路了。
她想起这个,心里难免有些不安,淮安侯府到底是袭了几代的侯爵,不知道圣人会如何处置,又不知道这其中和萧湛初到底多大干系。
如果萧湛初将来觊觎那个位置,这样树敌,会不会太过锋芒毕露?
她又觉得不用担心,在政事上,他好像一直都很有主见,总不至于自己想到的,他竟然想不到吧。
但即使如此,到底是存了不安。
上辈子,刚嫁给萧湛初的自己还沉浸在赵宁锦所给的伤痛中,之后熬过去了,便感伤于萧湛初对自己的疏远,其实她从来没腾挪出精力想想萧湛初的处境,如今想了,竟是忐忑担心,生怕他一个不好,踏入万丈深渊。
只是这两天,萧湛初一直忙,尽管晚上会回家,但每次他回来,她都睡了,便是没睡,看他那么疲惫,她也不忍心再拿这些叨扰他,竟然没机会说。
到了九月中,恰是万寿节,百官进宫祝寿,顾玉磬从太后那边的宴席出来,便被叫到了黄贵妃那里。
黄贵妃还没换下来贵妃正服,头上也戴了六凤的金钗,脸上妆容厚重,但是顾玉磬还是看出她眼下的疲态。
她一直觉得黄贵妃三十多岁,保养得当,年轻得很,但是现在,她才注意到,其实只是平时小心掩饰罢了,如今疲态出来,便能看出,徐娘半老,便是依然有着风韵,但和年轻姑娘妇人没法比。
黄贵妃也没别的话,就是敲打了顾玉磬一番,让她平时多劝着萧湛初,说这次怕是得罪了不少人,说这话的时候,黄贵妃眼圈有些泛红。
顾玉磬知道,这次连黄贵妃娘家都受牵连了。
黄贵妃叹了声:“我往日言语对你严厉一些,也是指望着你好,我只有湛初一个儿子,不指望你们,还能指望谁?”
顾玉磬听着这话,抬眼看过去,只觉黄贵妃眸中泛着一丝黯淡:“只一个儿子,他若对我不孝,我又能如何?”
顾玉磬便感觉有些奇怪,她觉得黄贵妃提起萧湛初的时候,那语气,好像存了一些异样,说不上来的感觉,总之不太对劲。
她娘也会骂儿子,当然也会骂自己,但是自己娘骂儿女,嫌弃他们不孝时不是那样的。
顾玉磬只好低头道:“殿下如今忙着,但过去这一阵,自然是时常过来给母妃请安,母妃莫要多想。”
黄贵妃抬起略显憔悴的眉眼,打量了一眼顾玉磬,状若无意地道:“对了,玉磬,你成亲也有些日子了,可有动静?”
顾玉磬听着这话,明白她是在自己子嗣,便摇头:“并不曾。”
黄贵妃身子略前倾,盯着顾玉磬道:“湛初对你,自是疼爱,但是你也要想想,他身为皇子,怎能耽于儿女之事,他如今最紧要的,是要有子嗣。”
她这话,别有所指,顾玉磬恍惚了下,明白了。
黄贵妃又道:“我听说圣人身子不太好。”
她垂下眼,淡扫了一眼顾玉磬:“你先回去吧。”
从黄贵妃处出来后,顾玉磬走在朱红廊中,想着刚才黄贵妃的话,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她甚至仔细想了想上辈子的一些蛛丝马迹,但实在想不出,只能罢了。
因记着要过去前面安宁殿等着萧湛初,他说好今天一起回去的,她便径自过去那里,经过安宁殿旁边的花圃时,她看到前面柳树下站着一人,正是萧湛初,心中略喜,也不待丫鬟跟上,快步过去。
可走近了,却发现柳树旁还站着一个人,萧湛初正和人说话。
正要退回去,可那人说的话,入了顾玉磬的耳,倒是惊到了她。
和萧湛初说话的正是五皇子,五皇子言语中颇有些不屑:“九弟,我不曾想,依我们往日的交情,我求你这个,你竟都不肯,你如今未免太过嚣张了。”
萧湛初淡声道:“你还有一句话可以说。”
五皇子叹道:“你既不念昔日你我兄弟情谊,那我便给你说实话,你以为父皇真得那么倚重你吗?你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柄剑,脚底下的一条狗罢了,他用着趁手,自然就用你,至于将来那个位置,你以为真得会是你的吗?你如今举了屠刀,不过是为三皇兄铺路罢了!”
萧湛初:“你说完了,我走了。”
五皇子气得跺脚:“萧湛初!”
他说这话的时候,萧湛初已经转身向顾玉磬这里走来,于是五皇子也就看到了顾玉磬,看到后,他愣了下,脸上憋得紫红。
萧湛初面上波澜不惊,走过来,径自握住了顾玉磬的手:“现在回家吗?”
顾玉磬点头:“嗯。”
萧湛初便没再理会五皇子,领了顾玉磬的手,往殿外走去,五皇子留在那里,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最后咬牙离开了。
回到马车上后,萧湛初先试了试顾玉磬额上体温,之后才道:“这两日还咳过吗?”
顾玉磬摇头:“不曾。”
萧湛初:“还是要好生养着,这两日针灸不能停,每日一次。”
顾玉磬点头,之后悄悄地看了一眼萧湛初。
他好像全然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仿佛他脑子里想的只是自己的身体而已。
“五皇兄他——”
顾玉磬犹豫了下,开口,却不知道怎么说。
上辈子,她嫁给萧湛初,他们兄弟几个一直都是淡淡的,之后五皇子起事,他手握屠刀镇压。
这些事,事后,他看到她眼中的惊惶,只是轻描淡写一带而过,并没多提。
可是如今看来,五皇子那言语间,竟仿佛他们曾经兄弟关系不错。
如果是这样,以后他是以着怎么样的心情来诛杀了他的五皇兄?
萧湛初握着她的手,神情依然轻淡,像是说着无关紧要的事:“以前他和我还算亲厚,以后不会了。”
这话语里,没任何一丝情绪。
顾玉磬接着垂帘缝隙一点微弱的光看着他,想从他墨黑的眼睛中辨出一丝难过或者什么,不过并没有。
他抿着唇,平静地像是一波古井。
顾玉磬曾经觉得萧湛初有些幼稚,她记得,当自己觉得他幼稚鲁莽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样,平静冷淡,没有任何言语。
现在,当他被他的三皇兄那么说,依然是这个样子的时候,顾玉磬心里便不是滋味了。
她想着,自己上辈子嫁给他,或许从来没懂过他。
她看到的,一直都是他让自己看到的,或者说自己以为自己看到的。
萧湛初自然觉察到了,他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你不要担心,我在做什么,我心里明白。”
顾玉磬直视着他的眼睛:“可我就是担心。”
萧湛初:“我这些哥哥,你觉得我不如哪个?我难道怕了他们不成?”
顾玉磬心里便仿佛被针轻扎了一下,她扑过去,一把搂住了他的腰;“我不怕你输,不怕你不如人,我不害怕,我现在甚至不害怕死了。”
她其实是最怕死的,但是现在竟然觉得,只要和他咱一起,哪怕再一次被人家害死了,她也可以接受,只要能这样搂着她,她就觉得,重活这一辈子值了。
她将自己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在幽暗的光线中,喃喃地说:“可什么都不怕的我,还是担心你。”
萧湛初沉默地坐在那里,并没有动。
她绵软落寞的话,传入他的耳中,进到他的心里,他的心便仿佛被一层融化的糖包容了,甜得丝丝入理,又觉得有人拿了小刀轻轻刮,刮出混了甜蜜的痛楚来。
顾玉磬却在这个时候,仰起脸来,伸出舌尖,轻舔了他的唇。
只是舔而已,用湿润的舌尖来润泽他的,却有了别样的细致温存,让人想起相濡以沫,生死相许。
萧湛初身形微僵,低头定定地看着她。
她低声说:“反正别管怎么样,我都陪着你。”
上辈子,她错过的,不曾在意的,要一点点地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