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沈如悦先是和萧漠北关在房中聊了一会儿,然后又将自己的决定告知了白氏。
白氏摸了她的手,慈笑着说:“如何都好,娘听你的。”
于是一家人决定前往京城的事儿就这样定下来了,只是因着沈家这日房门紧闭,其他村民并未得知此事。
等到第二日午时,村长带着村民们来找白氏和沈如悦时,看着沈家门口的好几辆马车震惊地呆在了原地。
“这是……这是……”村长杵着拐杖的手有些颤抖。
村里何曾见过这样的景象,马车于他们而言那是达官贵族才能乘坐的,沈家门前何时有了这几个“庞然大物”?
家里诸事都有沈如悦操持,萧漠北带来的几个人也办事利索,白氏操劳了大半生,第一次在儿女面前当起了甩手掌柜,满脸都是喜色,出门看到村长等人也是微愣。
“沈四媳妇,你们家可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村长全然忘了自己此行的意图,而是激动地想探头窥视沈家那扇门后的光景。
村民们也躁动起来,他们可忘不了那日州府大人都为沈如悦撑腰的模样。
沈家一本糊涂账拖了好几代,家中境遇自是不比寻常人家,如今却得了这样的滔天富贵,他们如何不眼红。
白氏如何通透的一个人?
她见到村民们的一腔热忱也慢慢冷却了下来,不热不冷地说道:“哪儿来什么大人物,是三丫头要带我们进京享福罢了。”
“你们要搬走?”村长大惊。
村民们有声音传来:“他们害死了山神,这就要逃走了,留下我们呢在这里受苦。”
“就是,他们倒好,拍拍屁股就走了,我们却还要承受上天的愤怒。”
人群里众心难测,一人一句,皆是字字诛心。
白氏气红了脸,自是第一次在村民们面前生气:“什么山神?和我家三丫头又有什么干系?昨日便已经说得够清楚!若是实在无事可做,不妨去山神坟前问问,到底是何人害了它!”
白氏只觉得人心薄凉,小湾村这几年的变化是翻天覆地的,其中多少有沈如悦的功劳那都算不清,没想到却把白眼狼们的胃口越喂越大。
这哪里是为山神讨公道?
分明是想从沈如悦身上再深深地刮一层油水下来,他们自以为装扮得天衣无缝,熟知眼中得贪婪与嫉妒早已暴露了他们。
屋子里的东西清点得都差不多了,此番回京,路上不宜过于负重,还是以人为主,其他家什到了京城再重新置办便可。
只是萧漠北提醒沈如悦,白氏对小湾村的感情,许多东西便完整地保留了下来,她给了村口那整日疯癫的大爷几坛好酒和一些银两,拜托对方帮忙照看,这才办妥了。
在屋中迟迟未见白氏回来,她心下生疑,把手里的账册交予萧漠北打理,自己循声出了门。
看到乌泱泱一片村民在沈家门口,一个个如同弯腰佝偻的豺狼,目光阴晦。
“把一头吃人的凶兽当作山神?”沈如悦气笑了:“就算是我们害死了那猎豹,你们不该感谢我们才是?毕竟那后山上的东西也可以养活村子呢!”
村长嗫嚅着:“话不能这么说,山神护着小湾村世世代代,我们岂可忘恩负义?”
“哈哈哈!”沈如悦跟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直不起腰来,村民们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为何。
“好一个忘恩负义。”
沈如悦挟去眼角并不存在的几滴笑泪,看着装模作样的村长等人,冷漠道:“那各位不妨和我沈家划清界限,把从我手上得到的好处全部吐出来。”
“我们好待是你的叔伯婶娘,你怎可说出这样的话来?”
要他们吐出来那些好处?怎么可能!
“哦?这时候不怕山神怪罪了?用着我这个罪人的东西,难道不怕山神夜间循着味道就来报复了?”
人群里出现了骚动,但很快就在村长的咳嗽声中停歇了下来。
村长捋了一遍白须胡,“三丫头,我们当然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你们搬去京城一事可是决定好了?”
沈如悦朝马车的方向努了努嘴:“这不是都已经明摆着了?”
“此去一路小心,不管在京城如何辉煌,还望三丫头不要忘了小湾村的人事。”
村长倒像是变了一副姿态,还让家里人备了些鸡蛋干粮拿过来,悄悄地塞给了白氏。
“多回来看看。”村长跟白氏说。
白氏刚想拒绝,沈如悦却接过了那些东西,“既然是村长的一番心意,那我便收下了。”
村长面上一喜,刚想说什么,沈如悦却做恍然大悟状,“漠北说了让我快些回去帮他来着。”
说着,沈如悦拍了拍面前小老头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都是跟村长聊天忽视了时辰,不知漠北可有生气。”
白氏当了真,连忙赶她进去,还嗔怪道:“你这丫头,怎地如此不上心?”
“知道了,娘,我这就进去。”
还不待村长出声挽留,沈如悦便转身进了沈家院子。
而白氏始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村长急得连连杵拐,却是无可奈何,赔上了家里存的干粮,只得吃了哑巴亏。
等着他的村民们自然不知道村长和沈家母女在一旁说了些什么,都急着过来问话,村长打发了他们,让人不再提起山神一事,自己却是认为沈如悦收了自己的东西,定然不会无情至此,也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却说,沈家搬家的马车途径村口,沈如悦把村长送来的那些鸡蛋干粮全数让人放在了后山路口,也就是村民们为了自己的心思为猎豹建的坟冢前。
“既然如此思念山神,那我就替山神给他们一点馈赠。”沈如悦笑得狡黠。
白氏一脸无奈,笑骂道:“你呀!是半点吃不得亏。”
“我觉得甚好。”萧漠北捏了捏沈如悦白嫩的柔荑。
且不说,发现那些干粮疯狂瓜分的村民如何,就说村长,看到自家那熟悉的篓子时,心里痛得滴血,却什么也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