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悦的态度实在说不上好,多日不见,萧漠北的视线几乎是钉在了对方脸上,而对方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似乎是嫌弃到了极点,提到那张被她藏起来的纸,脸上也带着微红。
少女这样羞涩的模样曾经是萧漠北最喜欢的,好似对方永远都怀着情意凝视着自己一般。
没想到才几日,对方就会对别人露出这样的神情,至于被沈如悦藏起来的东西,除了两人之间来往的书信,还能有什么?
萧漠北嗤笑一声,冷声说道:“怎么?夜宿在他家里还不够,竟然还写信?”
“你在说什么?”沈如悦微愣,抓着胸口的手也松了些。
想到张巧珍跟自己说过的那些事情,萧漠北的心中一痛,自己那么珍爱的女孩儿,却在离开自己后如此轻视自己,“还未出嫁就睡在男人那里,你是多迫不及待啊!”
风吹进来,却掀不起任何涟漪,两个人隔着案桌相望,明明曾经是那么相爱的两人,中间只隔了半步距离,心与心之间却好像隔了一条天堑,可望而不可即。
“萧漠北,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这么说我的,沈如悦的眼眶里慢慢溢出泪晶,她倔强地用手背抹去眼泪,直勾勾地看着萧漠北。“不管你怎么想,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她为数不多的几次外宿也都是在皇宫里,那个男人也是自己的兄长,亲血缘的兄长,难道不比萧漠北和张巧珍之间的表兄妹关系来得血缘更加亲近吗?
怎么了?难道睡在自己家里也不可以了吗?
萧漠北的心被拨动了,他下意识地就想伸出手抹去沈如悦眼角的泪,多年锻炼的忍耐力制止了他,以至于面无表情。
沈如悦见此,心痛极了,不明白为何闹到了这个地步。
她直接起身站到了一旁,背对着萧漠北,恨恨地说道:“既然你都这样认为了,还来问我干什么?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你出去。”
“你还没给我一个交代,难道还是我错了?”萧漠北被她的模样激怒,弯腰单手支撑在案桌上,俯身抓着沈如悦纤细的手腕。
两人隔得格外近,沈如悦被吓得不敢动,梗着脖子僵在原地,萧漠北的目光在沈如悦的脸上梭巡。
她瘦了。
他黑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
萧漠北微微愣神,就是趁这个时候,沈如悦挣开了他的束缚,揉着手腕躲在了一边,“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萧漠北直起身,挺得笔直,俯视着缩成小小一团的沈如悦,“沈如悦,我给你的时间够多了,这几日你从未对你的行为做出任何解释,蒋府上下都在为我们的婚事做准备。”
沈如悦听此微愣,抓着手不敢动。
他冷笑一声,说:“离京前你答应了我回来后便成婚,我告知了舅舅,他一直都在准备,每一个人都以为我们的婚事铁板上钉钉,可是你却告诉我你想要延后婚约,还是未知数的好几年,你让我怎么等你想好了再说?”
萧国师和他母亲两人的婚姻不幸福,充满了不信任和忌惮,萧国师死后,萧漠北迫切地需要一段两情相悦的婚姻,来证明他骨子里和萧国师是赫然不同的。
遇到一个心悦的人并且能够一同拜高堂,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可沈如悦的一句话却让这件事变成了一个笑话。
“你是早就准备好了对吧?”萧漠北闭了闭眼,终于想明白了,那些日子的深情可能是沈如悦装出来的,而现在,对方不想装了,所以毫不念旧情。
“你等等我,再过一段时间,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告诉你。”沈如悦下意识地看向案桌上的书卷,心中苦涩一片,不管怎样,婚约延后已成定局。
“我不想等了。”萧漠北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逐渐破碎,沈如悦认出,那是对方曾经看向自己的深情。
沈如悦觉得不能再拖下来了,事情已经脱离了她的想象,她赶紧出声,想要挽留,“我告诉你!我告诉你!”
萧漠北满脸冷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他在等一个答案,等一个能让自己和解,又或是能继续麻痹下去的答案。
“你看这些是什么。”沈如悦将案桌上的书卷都聚在了一起,献宝似的推给萧漠北看。
少女急切的样子让萧漠北的心有了松动,他低头看向沈如悦怀里的那些书卷,他拿起一本,“《诗经》?”
案桌上的书很多,不外乎是四书五经和一些史料记载,这不是文官们推崇的诸子百家吗?
沈如悦见萧漠北的表情有所和缓,终于松了口气,嘴角好不容易扯出一个笑,“我近来在备考科举,我跟皇兄说过,我想要以女子的身份入仕。”
女子入仕?萧漠北差点儿以为自己听岔了,但看到沈如悦认真的表情,他才明白对方说的都是真的。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萧漠北心中虽然觉得怪异,但下意识地还是相信了沈如悦的说法,他可能已经无药可救了,只要对方一个借口就能说服他。
沈如悦咬咬唇,说:“我要隐瞒我的身份,不能告诉别人我是皇兄的妹妹,也不想让人知道我已经成亲。”
世间人自然而然地将女子当作了一个附属品,未出嫁时,靠的是娘家,出嫁了,靠的是丈夫和婆家,总归没人相信一个女人能够靠自己,取得不错的社会地位。
她不愿如此,她想要别人认识她,以“沈如悦”这个身份。
萧漠北明白了沈如悦的意思,也能预见这条路的艰难,所以她干脆提出婚约延期,只是这个延期,遥遥无期。
“你认为我不会支持你?”萧漠北笑了,比之前的笑更为浅淡,笑意未达眼底,眼底是如寒冬腊月般的清冷。
沈如悦摇头。“我没有……”
她的声音渐弱,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她的动作说明了一切。
“沈如悦,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和我携手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