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程月最终还是没等来晋王的十里长街,却等来了皇帝的一纸册封书,黄灿灿的金帛,程月突然觉得这东西甚至比她都还要重几分。
满堂皆笑,谁顾她独哭?
她清晰的记得那时,她站在流光阁楼前,看到了众生百相,愤怒,不甘,嫉妒,真心,但还好,那些人都是装模作样的笑着,甚至还笑着拍她调侃她,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有多疼,也只有她自己的红盖头下是湿哒哒的一片。
没有大哭也没有大闹,只是像个傀儡一般亦步亦趋的跟着媒婆,如同木偶,死气沉沉。
程月耳边充斥着络绎不绝的恭喜声,有人说‘她这样的身份能嫁进皇宫真的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也有人说‘也不知道这贱蹄子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竟然能嫁给皇上!’
程月沉默的听着,一时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她还看见老妈子手里拿着大把的银票虚伪的笑着,血盆大口般丑陋,又看见喜气洋洋的鲜红,挂满整个街道,在壮大的场面,进去也不过只是一个妾,就这样白白浪费葬送自己的一生。可悲可叹!
但是却始终没有一个人问过她开不开心愿不愿意,就好像皇上娶她,她就要感恩戴德,三跪九叩,无论自己什么想法都应该为此而感到荣幸一样。
简直可笑至极。
但是难道不是这样吗?天子脚下,谁敢说一个不字?
卖身契被撕个粉碎扔向天空,飘飘洒洒扬着,那是她的自由,她记得她那时走时,还回头看了看,看看她的过往,笑笑她的未来,就此而已。
程月想不明白,为什么到最后自己嫁的人会变成当朝皇上?同样,晋王也想不明白。
没有人去问,没有人敢问。甚至一点儿传言都没从皇宫内传出来。只有当事人心知肚明。
赵兰笙独身坐在酒楼里,许久没有世容与的消息,但又不知道该去何处打听,想到酒楼向来都是信息的传播地,便过来碰碰运气。
她一身水湖蓝的裙衫,坐在大厅中,面前摆着一盘糕点,一壶茶,装作在欣赏风景,但耳朵却时刻捕捉着周围的风声草动。
“听说太子抓到了那个逆反叛乱的人?”
“是啊,昨日回朝经过大街,一堆瓜果皮屑往上扔,那人身上中着箭,披头散发,看起来挺吓人的。”说话那人满脸胡子,看起来异常凶悍。
赵兰笙喉头一滚将口中的茶水咽下,仔细听着,抓到了就好。
“皇宫不是传出消息要诛那人九族。”
“这样的人害死咱们这么多人,杀他个几百次几千次都不够。”
“只是可怜了咱长公主,跟了一个这样的人。”
宝清!!!赵兰笙一时之间没拿稳手一抖,滚烫的茶水倾斜而出,水星儿飞溅到她手背上,顿时红了一片。
赵兰笙没有管它,满脑子想的都是宝清,她孩子还在她这儿,那孩子那么小,已经没有父亲了又要没有母亲了吗,再说虽说是诛九族,但宝清可是皇上的亲女儿,他真的要这么做吗?
“明天正午在菜市场门口行刑,到时候可以去围观。”
说话的那两人喝着酒,手比划着,看起来异常兴奋。
为什么听了这么久都没有郑乙枢的消息,是没有消息了还是被封锁了消息,赵兰笙越发担心起来,但眼下又不知道该去哪里寻他们,只得先进宫把宝清的事情解决了,至少得告诉她她的孩子没有死。
在脑中做好盘算,赵兰笙就开始动身。但皇宫又不是说进就能进的地方,躲避着巡逻围着转了又转,才发现一个勉强可供人钻进去的狗洞。
钻了进来的赵兰笙拍拍身上的灰,但因为是自己偷摸进宫,自然是发现的人越少越好,选了一条看起来最偏僻的路往前走着。
兜兜转转,左顾右盼,四周寂静极了,树叶随风摇晃着,在罕无人迹的林荫小道上显得格外突兀,突如其来的猫叫声,让赵兰笙打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
“皇宫表面如此金碧辉煌居然还有这么凄凉的地方,真的是表面是金子内里是沙子。”赵兰笙边走边在心里吐槽着,裹紧自己的衣服左右看着,忍不住加快步伐。
视野开阔,砖瓦逐渐由小块转变为一整块铺垫,开阔大气,悠悠长长的皇宫巷道,空无一人,甚至连宫人都没见一个。
赵兰笙有些想打退堂鼓。
好不容易跨过一个门槛,看见不远处有一座宫殿,门口还站着一个人,赵兰笙躲在石狮子后面看了许久,才发现那身影有一些熟悉。
怎么那么像世容与。
赵兰笙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确定是他才开口询问:“大人怎么在这?”
世容与回头,看见是她眼中闪过诧异:“小姐怎么出现在皇宫?”
赵兰笙心虚的摸摸鼻头。讪讪一笑:“我想来告诉王妃,她的孩子在我这儿,听说潘博王被抓了,害怕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她看他没说话,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大人回来怎么不回府?”
世容与看了一眼那宫殿,躲避她的目光,没有说话。
“属下带小姐去找王妃,她同潘博王一起关在天牢里。”世容与岔开话题。
赵兰笙知道他的性子,又不差这一时,晚上有大把的时间让他说出来。
赵兰笙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溜溜转。
世容与带她轻巧的绕过巡逻的侍卫,到天牢门口他跟那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便放他们进去。
赵兰笙看到这些,心里大致有了猜测的方向。对着一座宫殿流连忘返,又对皇宫的地形如此熟悉,还能轻易的让她进到天牢去看谋反的犯人。
这些事情加起来,但凡是多看两本小说的人都能猜到世容与是什么身份。
只是赵兰笙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不告诉她,他又在逃避些什么?
“小姐快去快回,耽误时间久了,被发现可不好。”
赵兰笙收回方才的思绪,踏进漆黑的天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