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当真?!”沈君高匆匆扫了一眼,脸上的风轻云淡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紧皱眉头,盯着傅,似乎还是有些不敢确认。
“还能有假!”傅毫不犹豫的说道,“这是许善心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奏章誊抄下来的,不光是咱们,司空还有几个重要的朝廷大臣那边都抄送了,据说徐相公已经先行入宫面圣去了。”
沈君高倒吸一口凉气,看旁边乐昌欲言又止的神情,思忖片刻,还是将那信纸递给了乐昌,沉声说道:“李荩忱给许善心开出来的条件,兵马入京城夸功,这样他会回来面圣。”
乐昌公主的手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不敢置信,急忙看向信纸,上面白底黑字,和沈君高说的差不多。而傅跺了跺脚说道:“李荩忱这个小子还真的有胆量和朝廷提条件,并且还是这样的条件!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沈君高不由的苦笑一声:“李荩忱现在全有巴蜀,扼住大江上游,一旦让他倒向周人那边,对于我们的威胁已经无法形容,恐怕只能说灭顶之灾。毕竟现在的巴蜀在李荩忱的掌控之下远远不是当初周人手下的巴蜀能够相比的,李荩忱以水师和步骑出三峡,整个荆州都将腹背受敌!”
顿了一下,沈君高无奈的说道:“所以李荩忱现在有和我们谈判的资本和能力,至于胆量他似乎从来都不缺。”
傅叹息一声,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躲不开的劫难,现在显然李荩忱就是南陈怎么都躲不开的劫难,沉吟片刻,他低声说道:“更重要的是李荩忱除此之外并没有多说什么。”
沈君高和乐昌下意识的对视一眼,李荩忱其余的任何一个条件都没有提出来,说明这是李荩忱唯一的条件,也是他不容朝廷继续向前逼迫的底线。
这个底线很简单,但是让任何人想起来都觉得如鲠在喉,毕竟谁都不想让李荩忱带着他的兵马前来京城,要知道整个南陈现在可战之兵也不多,而且主要都集中在荆州和淮南前线,京城之中的这些羽林军和禁卫军能够起到多少作用,大家心中都没有数,毕竟平时也就是一个花架子。
就算是训练得当,恐怕也不是李荩忱手下那些百战精兵的对手,能够在万军丛中厮杀出来整个巴蜀的,这些士卒的战斗力可想而知,而李荩忱前来建康府,肯定也会携带最精锐的兵马,到时候能不能抵挡或者阻拦李荩忱做一些出格的事情还是两说。
南陈是以精兵政策训练军队的,很清楚这些精锐的士卒能够起到多少作用,尤其是在李荩忱这么一个鬼才将领的带领下。
因此之前陈顼千方百计的想要李荩忱回到建康府,自然也是忌惮李荩忱手下不弱的战力。刺猬虽然小,但是一口咬上去可是要流血的,到最后还有可能什么都吃不到。
李荩忱现在答应了陈顼奢望着李荩忱能够答应、却并没有想过真的有可能变成现实的条件,而李荩忱也相对的开出了陈顼根本无法接受的条件。
看上去李荩忱是退步了,但是谁能保证这个一向行事思路不同于别人的家伙是不是有什么大胆的想法,正如刚才沈君高所说,李荩忱这个人就算是什么都缺,都不会缺胆子。
傅斟酌说道:“不管徐相和司空他们是怎么考虑的,我们东宫也必须尽快表态,现在骠骑大将军那边还没有消息送过来,应该大将军和周公对此也很是纠结吧。”
沈君高的笑容有些苦涩,东宫现在着急的是想要证明这个体系有接管整个朝堂的能力,从而可以吸引更多的人投入东宫门下,因此面对一些大问题坚决没有后退的道理,可是眼前的这个问题却是沈君高怎么都不想解决的。
他宁肯哪里有旱涝灾害、哪里有官逼民反,也比对付李荩忱来的轻松简单。
李荩忱会提出来一些苛刻的条件,这在沈君高等人的预料之中,甚至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大出血,无论是钱粮还是什么名誉,只要李荩忱开口,朝廷并不是不可以给,能够将整个巴蜀、尤其是完整的而且还在快速恢复元气的巴蜀掌握在手中,对于朝廷来说绝对是十足十的好事。
因此如果能够稳住李荩忱、甚至将李荩忱骗到建康府来,那么朝廷可以满足李荩忱比较过分的物质上的条件,甚至可以对李荩忱接下来对巴蜀的实际掌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现在朝廷更需要的不是来自于西线的压力,而是一个能够继续阻挡周人的屏障。
但是现在李荩忱开出的这个典型的李荩忱形式的条件,却让沈君高和傅无话可说。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或许就是如此。
就在此时,剧烈晃动的钓鱼竿再一次平静下来,又有鱼儿吃了鱼饵挣脱掉鱼钩而去,
整个水榭出奇的宁静,没有人说话。
这鱼儿固然是脱钩了,但是沈君高和傅却是上钩的鱼儿,吊在李荩忱和南陈关系的这条鱼线上进退不得。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乐昌突然轻声说道:“两位既然不想直接被卷入此间,那倒不如躲得远远的,这个决定无论你们谁来帮父皇决定都不是好事,父皇也不会听取你们的意见,尤其是在对李他的事情上。”
虽然乐昌没有明说,但是傅他们都清楚,陈顼在很早之前对于李荩忱就有戒心现在发展到这个地步也不知道应该是陈顼戒心太重使得李荩忱不得不如此为之,还是李荩忱本来就不是忠诚之人所以让陈顼早早的察觉到了不对,当然讨论这个问题此时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
这也使得陈顼对于李荩忱有一种偏执的怀疑和警惕。尽管徐陵他们在和李荩忱有关系的事情上曾经多次劝说陈顼,但是陈顼一直不为所动,除非是迫不得已,否则肯定不会让徐陵等人来下决定。
显然这种偏执并不会因为这一次而有所变化。
隐约明白乐昌的意思,沈君高迟疑良久,郑重的一拱手:“还请殿下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