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青春最难忘。
想了很久,才发觉,青春交给我们的,除了成长的疮疤,还有一份干净真挚的情意。
青春之所以叫人难忘,是因为有一个格外特殊的人曾经走过,不管在你的心里划下了怎样的痕迹。
终究深刻。
当你小心斟酌着用词,准备浅笑嫣然的回应时,眼前突然就立了一座大山。
于是究竟选择翻山越岭,还是选择咬牙离开。
就成了恒久的难题。
感觉相遇对于两个人来说有时候是一个很奇妙的事情。
有一种相遇,如树叶落地,微风抚颊。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开场白,但自己好像丧失了主动忽略的能力。
如果遇见了那么好的你,我想,我应该会选择翻山越岭。
当班主任文老师伴随着上课铃声踏步走进班里,郑温峤正趴在桌子上小憩。
古人言“春困秋乏夏打盹”。
果真如此,刚开学两个礼拜,正值秋季。
秋季既不及夏日热烈,又不及冬天冷的浓烈。
像是躺在一片草坪上,任凭夹杂着凉意与暖融的阳光洒下,空气里飘着青草香,仰头看飞鸟与蓝天并行。
郑温峤坐在靠窗的后位。
前面的同学刚把窗帘拉到自己的位置,挡住了郑温峤的一部分.身影。
她的手臂放在桌子上,半边脸埋起来。
有风偷偷溜进窗户。
感觉身边安静了许多,还有一阵陌生的脚步。
郑温峤的眼皮动了动,迷蒙地睁了睁眼。
抬眼就看见一个男生穿着校服站在讲台上。
男生露出的皮肤很白。
墨黑般的发丝,与溜进班里和煦的春风撞了个满怀。文老师双手扶在讲台上,在简单的介绍新同学之后,滔滔不绝地又强调了一遍高三上半学期的重要性。
郑温峤瞥了眼窗外,双肘支起身体,缓缓直起了腰。
握着铅笔的手轻叩了一下桌面。
准备叩第二下时,又顿住了。
刚才站在讲台上的男生径直走到她旁边的空座位,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了。
如果刚才没听错的话,他,应该是才转学而来。
让郑温峤奇怪的是,高中过了一半多突然转学,不知道这个新同桌是怎么想的。
略一思忖,郑温峤才发现这和自己的事情无关。
蹙了蹙眉,她从位子里抽出下节课的课本。
目光移向黑板上他刚刚自我介绍写下的名字——
“陈谨燃。”
和他成为同桌已经过了好几周。
郑温峤发现她这个同桌挺不对劲的。
陈谨燃的脸色时常苍白着。
上课期间,有时会弯下腰捂着嘴轻咳。
记得他新学期第一节体育课还单独去找了体育老师一趟。
可能是身体不舒服吧。
回想起这些和陈谨燃细碎的片段,郑温峤蓦然发现,她好像把很多注意力放在了这个新同桌上。
陈谨燃平时在班里话很少,但是如果有人要找他,他都会浅笑一一回应。
郑温峤觉得自己和陈谨燃之间的交流可能是所有人里面最少的。
他们虽然是同桌,但是郑温峤相对来说是个很慢热的性格,遇到人主动搭话都要反应半天。
他们之间一天之中最主要的交流好像就是早晨见面点头问好。
可是即使是这样,郑温峤还是把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了陈谨燃身上。上课的时候,看见他捂着嘴轻咳,郑温峤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出纸巾递给他。
陈谨燃看了眼她手里的纸,接过笑了笑。
随后,用口型和她说了句“谢谢”。
他朝她笑了笑。
眼睛弯起,笑容明亮,是冰雪消融后,温热的回流。
或许这本就是一场难以预料的相遇。
就这样,他们成为彼此磕磕绊绊的开始。
好像有些时候,很多始料未及的开始,都是未来某一天,意料不到刻骨铭心的诉求。
第一月月考成绩出来,陈谨燃在年级里的成绩名列前茅。
学校年级大榜杀出黑马,很多同学私下窃窃私语,还跑到他们班打听陈谨燃。
刚从卫生间回来的郑温峤被隔壁班的同学拉着打听陈谨燃,是和她一个初中的白念。
白念伸着脖子瞅了瞅周围,确定这块没人之后拉着郑温峤,神秘地靠近她,低声问起来。
“从来没听说你们班有这一号人物呀?”
“没有,陈谨燃他是上个月月初才转过来的。”
郑温峤突然意识到,自己和陈谨燃成为同桌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你知道你同桌现在在年级有多火。”白念煞有介事地倾身和郑温峤说,“听说好多女生都在暗戳戳地打探他的消息。”
“之前你们班上体育课的时候有女生去了,但是没发现陈谨燃的身影。”
白念鼓着腮帮子嘟囔了一句。
郑温峤没有回答,陈谨燃确实请了长期的假可以不上体育课,她猜到是由于身体的原因。
作为相处了一个月的同桌,她时常能在吃过午饭回来看见陈谨燃打了温水吃药。
她也从来没有问过,只是觉得他们现在的关系还不足以了解对方很多。也觉得问起很唐突。
郑温峤相对来说是个不太外向的人,一般遇到认识的人点头示意下就走开了。
班里的她因为不怎么说话常常是被忽略的那个。
所以这也让很少人注意到她,更不会探究她的行动。
可是即使是这样,郑温峤还是小心地收折起来。
除了天空和繁星,没人知道。
温婉是郑温峤他们班的美术老师。
人如其名,性格温柔,就连说话也是细声细语的。
后来很多同学的小道消息,得知温婉是经典的南方人。
身材娇小,笑容柔软。
漂亮又温柔的女老师一般都很招同学们的好感。
就连他们调皮的三班上美术课的时候都认真听温婉讲课,从不打岔和开小差。
月考结束后的第一节美术课,大家难得的可以稍微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上课铃声准时响起。
温婉穿了一条黛色的长裙徐徐走进班里。
这节美术课,温婉并没有像之前一样让大家打开课本和素描纸画画。
她站在讲台上,朝同学们低头笑了笑。
“教大家画画已经一年多了,好像一直是按照教学内容来教大家画画,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你们想画什么。”
温婉说完第一句之后顿了顿,然后接着说。
“所以今天这节课,我想看看你们眼里,心里留存的东西。”
“美好也罢,悲伤也罢。我也想看看,你们想画的东西。”
温婉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始终带着浅浅的微笑。
像是寄予无限厚望,又像一位探索者观望一个个稚嫩而浩瀚的心灵里,无限好风光。
说完之后,同学们都拿起笔,仔仔细细在纸上描摹了起来。铅笔笔尖在纸上轻轻地摩挲声。
这声音像是踽踽独行的老者,迈着稳重的步伐,溜过尘埃,走入时光深处,静静窥探人间的喧嚣。
郑温峤捏着笔,一时不知道如何下笔。
轻轻叹了口气,她转头看向陈谨燃。
陈谨燃眉头微蹙,似乎也是在考量到底要在纸上留下怎样的痕迹与画面。
教室里静悄悄的,郑温峤没有直接和陈谨燃窃窃私语,就在纸条上写了一句话递过去——
「如果你也没想好画什么的话,不如我们合作一下?」
陈谨燃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有人给他递纸条。
但很快反应过来,在纸上写了回信。
「可以,我们要画什么?」
郑温峤用手挡着的唇角微微勾了一下。
「海,如何?」
「好。」
「那把你的素描本给我。」
陈谨燃看了眼纸条上的话,把素描本递给了郑温峤。
得到肯定的答案,郑温峤接过他递过来的素描本。
郑温峤拿过他们两个人的素描本,把两张新的素描纸并在一起。
就是一张拼起来的大纸。
她在两张纸的合并处勾勒了一条曲线。
曲线穿梭在两张纸的缝隙处。
像一根针把两张纸缝在了一起。
陈谨燃把椅子往郑温峤这边挪了挪。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这条曲线,好像是没想出来这线和海有什么关系。
郑温峤看着他有些不解的神情,在曲线的旁边写了三个字——
“海——岸——线。”
郑温峤抿了抿唇,一边勾勒线条一边回想起脑海里留存的画面。
或许除了我,没人知道那条曲线是以你的侧脸轮廓画出来的。是她,在没有人的寂静世界里,赋予了一条曲线极为特殊的含义——
「你的轮廓」
即使是不被人知道的意义,对于郑温峤来说,也是一种别致的浪漫。
一个人点燃烟火,忧愁烦思,随火光乍明乍灭。
陈谨燃靠过来的时候,带着浅淡的皂角香。
比春风还和煦的少年,抬脚走过还未破冰的河流。
足迹点点滴滴,一路上繁花相迎,待君采撷。
那些还未道尽的心底秘事,如今已被少女小心的珍藏。
流星划破心事静谧,星尾划过的那道亮迹。
就是以你之名,为你描摹的海岸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