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水落在行驶的高铁上。
划出一道一道细密的雨线。
匆匆略过的树影落下转瞬即逝的绿痕。
我在这多愁善感的时刻感受到了时光拖拽的痕迹。
我不禁思考,下一场,我要奔赴怎样的山和海。
突然很想看一看自己从未领略过的风景,也想听听这个世界残余的回响。
想看候鸟飞行,夕阳斜颓。
那会是怎样的,振聋发聩。
听到身后声音的郑温峤立刻转过身。
自哝自喃的话被人听见,让她有片刻的错乱。
打断她呢喃的,是白景峥。
之前心里的腹诽的主人公突然出现在她眼前,让她莫名地感觉心虚。
好在白景峥没有多问。
少年换了身衣服,白色修身的开衫和一条黑色的运动裤。
额发泛着潮湿的墨意,隐约衬着黑瞳有一丝迷雾笼罩,看不真切。
他看了她一眼,点头示意一下就离开了。
冷然的少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留下郑温峤一个人在原地,歪着头思考了半天,也摸不着头脑。
好像传言,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十一的假期伴随着最后七号的结束,也彻底落下帷幕。
这也就意味着,直到新年元旦之前,都没有重要的节日可以放假了。
同学们一阵哀嚎,声音还没落下就被班主任告知假期回来就是月考。
高中的考试是越来越频繁的,在那种压力和紧张中不断折叠自己的心情,焦虑的心情逐渐扩散。
转眼就到了考试的日子。
郑温峤坐在自己的考场里,考场是按照成绩排的顺序。
她不高不低的成绩被安排在五考场,陈谨燃在一考场。身边聚集的同学凑在一堆,结伴复习。
只有她踩在桌子腿上,一下一下地摁着中性笔,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郑温峤没有注意眼前匆匆略过的人影,她托着腮帮子在数自己和陈谨燃之间差的排名。
排名离自己很远。
她一直觉得在自己尽力的情况下,成绩稳定保持就好了,多高的排名和分数她也从没想过。
像如今这样的情形,就显得格外酸涩了。
她的手指顿了一下,瞥向考场的窗户。
窗户直通楼道,外面也有学生结伴讨论问题。
她的视力不算特别好,平时在上课的时候离得远些都要戴上眼镜。
可即便是这样,郑温峤还是看见了一个格外熟悉的身影。
陈谨燃就走到窗户外面,走到能看见她的地方。
郑温峤没反应过来,呆呆的样子落在对面人的眼底,惹来陈谨燃的忍俊不禁。
陈谨燃对着窗户里面的她,抬起了手,朝她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少年身后是熙攘的人流,可即便是那样有些嘈杂的环境,郑温峤还是能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郑温峤迅速从眼镜盒里取出眼镜,有些慌忙地戴在眼睛上,这才看清了他的脸,他的表情。
陈谨燃就站在窗户外,温和的像冬日初晨。
透过薄薄的一层镜片,原来可以呈现别样的美好。
郑温峤没有被分到靠走廊窗户的位置。
她的视线里,有同学匆匆走过的落影。
她的耳边,喧阗的声音迟迟没有阒寂。
可是即便是这样,她也感觉自己心里炸开了一束烟花。
她朝着窗户外的人笑,怕太浮夸的动作被其他人注意到,小幅度地挥了挥手。陈谨燃淡色的唇角一直上扬。
棕色眼瞳倒映着比月光还柔和的浅浅笑意。
郑温峤耳边鼓动起悸动的心跳,心里嘈杂一片。
他是我的心上月,也是我的心上人。
默默喜欢一个人,你要接受他不注意你的时候,你要忍受他无声又不知的在你心里画了一个又一个圈。
压在心底的一封信,或许一直没有办法寄出去。
你一边告诉自己,只是这样远远地看着他就好,一边又不甘心地抱着希望想着某一天能更进一步。
海知道你所有心事,可是你不敢说给他听。
暗恋是一场海啸,只在我心里翻腾不绝,却从不涉足你的海域。
乏味枯燥的考试和学习的日子,就算再难捱,也终究在时空间隙里飞逝着。
在郑温峤确定喜欢陈谨燃这件事情后,她总是适时地和他保持着距离。
她怕自己的心思被揭露,却又格外珍惜和他坐在一起的时光。
过了高三上学期的期中,刚上课,班主任文老师就给同学们发了晚自习的申请表。
“高三时间紧迫,学校考虑到高三的情况,决定给同学们增加晚自习。”
“本着同学们的意愿参加,但是在学校学习确实比在家里效率高一些,请同学们和家长慎重考虑一下。”
“好了,现在开始上课。”
郑温峤捏着从前排传过来的报名表,犹豫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陈谨燃接过报名表之后顿了一下就放在了旁边,继续埋头做题。
郑温峤抿了抿唇,翻开手里的课本。
她回家和许若安说了这件事,后者表示按照她自己的意愿来。
……第二天上学,老师让上交报名表。
郑温峤看陈谨燃没在座位上,随即倾身看了一眼他的报名表。
陈谨燃在那一栏是否参加晚自习那一栏修改了很多次,最后还是改成了“是”。
他要参加晚自习。
郑温峤看见他的选择之后在自己那张报名表上勾了“是”的选项。
报名表交上去了,郑温峤暗自松了口气。
就是成绩提不上去的焦躁和不想被人窥探的心事让郑温峤有些彷徨。
经常有这些时刻,眼前的一些磕绊和不顺会怀疑自己曾经所选的没一条路有没有走到岔路上。
上天似乎看到了郑温峤的纠结和徘徊,并没有立刻反转,而是让她在学校组织的冬季运动会上光荣负伤。
当时郑温峤选的是沙坑跳远。
因为在平时,普通的练习并没有沙坑。大家都是在平地上练习。
学校为了这次运动会租了一块运动场。
等到检录之后,郑温峤穿着缝上号码的衣服准备比赛。
落到沙坑的时候,她明显感觉自己的脚腕狠狠戳了一下。
沙坑不比平地,跳上去要是没有很好的收力和准备会落不稳。
顷刻间,冷汗就从她的额头沁出来。
后来去医院检查,脚腕处软组织挫伤,要静养休息一个月左右。
许若安一边扶着她上车一边念叨。
“都说了让你小心,你看看你,非要用那么大的劲。这下多疼啊。”
话说完似乎觉得还没够,又一个人嘟囔了一会。
“噗嗤。”郑温峤一边在妈妈的搀扶下单脚缓慢的移动,听到妈妈的嘟囔没忍住笑了一下。
笑这一声像是点燃了许若安的引线。“你这傻孩子还笑!你看看你这脚!还笑得出来吗!”
许若安眉头紧蹙,心疼地看着郑温峤被纱布裹着的脚。
“许女士,安心啦!一个月后,你的女儿就会焕发新生,完好如初地站在你面前。”
郑温峤语气佯装郑重,手轻轻地拍了拍妈妈的后背。
“这下来的一个月,要体验许女士的三百六十度全方面服务了。”
“……”
文老师知道了郑温峤的情况之后,和许若安做了好多次的工作,表示让郑温峤多多休息。
学习和课程的事情,她会安排别的同学给她带作业和发笔记。
许若安连连道谢。
文老师挂了电话之后,翻开自己之前让同学们自己登记的电话号和住址册。
在翻看的时候意外发现陈谨燃离郑温峤家近,两个住址之间只相差了一个胡同。
而且两个人还是同桌,捎带作业应该还算方便。
文老师叫来陈谨燃,和他商量这件事情。
陈谨燃表示知道了,答应会把郑温峤的作业带到。
下午,许若安还没有回家,郑温峤窝在座椅上整理笔记。
冬天的下午总是停留得很短,天黑的也早。
把黑夜的幕布一点点拉起,遮住转瞬即逝的斜阳。
郑温峤托腮看着纸上的笔记,纸上角落的地方,用铅笔轻轻地写了一个人的名字。
笔记清浅的好像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当时的他也是这样云淡风轻的用一句话进行了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陈谨燃。很开心能够来到三班。”
落音还在她心底反复敲击,余音绕梁。
郑温峤一直觉得自己既是幸运,又是不幸。年少的时候从未感受过父爱,目睹过无数次母亲眼角的泪花。
艳羡三口之家牵手的画面。
也曾悔恨命运时光太过残忍。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那种长在阳光里的人。
郑温峤靠在椅背上,阖了阖眼。
她现在感觉,时间悄寂。
原本在一片贫瘠匮乏的土地上,湮灭着一个破碎的她。
她原本是一块破败又跌碎的灵魂。
在某一刻,也会感受到如珍贵、恩赐般的阳光。
有人在她的碎裂上涂了彩,渲染了她不曾感受过的温暖。
即便是这样破碎的我,也会遇到这样的你。
时间在浩瀚的海洋里游走,在岁月的洪流里不抬头。
可你还是你,任凭洋流过,仍留一身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