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陛下请您进宫一趟。”天色微亮,明愿刚从床上下来走出屋外,左一已经迎了上来说出这个消息了。
进宫?明愿有些疑惑,她昨天才去宫里向太后请安,也见过了季明盛,怎么今天又让她进宫?
“知道所为何事吗?”明愿问左一。
“不知道,来人只说请殿下进宫,没有说其他。”左一也疑惑,“属下已经备好马车了,殿下用完早膳后随时可以出发。”
明愿颔首,草草用了些早膳,交待侍棋一些事后坐上马车赶去皇宫。
皇宫,龙吟殿。
明愿径直提袍走了进去,看见年轻的天子立于御桌旁,看着桌上数封密报面容难掩惆怅和疲惫。
“皇兄是彻夜未眠吗?”明愿有些诧异,分明昨日她见到季明盛时,青年男子面目舒朗,谈及国事朝务雄心壮志,不过一夜,发生了什么事?
季明盛听到她的声音面色一喜,没有把负面情绪展露给自己的妹妹,示意明愿坐在一早就让小卓子准备好的软榻上,“小圆用过早膳了吗?”
“皇兄,我用过了。”明愿认真回答,哪怕心里明确知道这是季明圆的兄长,与她这个外来之魂无关,可还是难免沉溺于关怀备至的温暖中。
季明圆自出生起命运就被太后操控好,女扮男装只为扶持兄长上位,一杯毒酒让意气风发的少年人身体尽垮,从此武功化为灰烬、抱负藏进心底,何其不幸!
可她又何其有幸,在勾心斗角、层层宫墙内有真心为她着想、记她付出、宠她入骨的兄长,多年问候关怀不断,细心到方方面面。
“那就好。”季明盛稍稍放松。
“小圆,之前赵子秋的事,我已经都知晓了。”季明盛神情微敛有些难过,“我把燕国的探子揪出来处理掉了,不过我没有处置赵子秋,我把她交给老师来处理。”
“老师……辞官了!”年轻的天子低着头有些失落,“我想要老师留下来,可是,老师不愿意,我没有办法。”
赵云山知道自己的嫡女受人利用心怀诡计,竟然胆大包天想对储君动手,自然是震惊不已勃然大怒的。
可是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多年夫妻情深患难走过来,就得了这一个子嗣。要他亲手料理,他还是舍不得的,最后选择了辞官归田。
他辞官了,赵子秋的路基本也就断了,以后他自然会好好管教。
辞官啊!明愿叹了口气,有些可惜,毕竟赵云山才华横溢,不过也无不好,起码比阖家服毒好上不少。
“皇兄,你……赵尚书这样做,也是为了大局着想,皇兄不必太过伤神。”明愿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这么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嗯。”季明盛点点头。龙吟殿一时陷入安静。
片刻后,季明盛收拾好心底情绪想起叫明愿来的最初目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皇兄,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明愿看季明盛目露思索,似乎在思考如何开口,想了想打破平静主动询问。
既然她问了,季明盛就不会隐瞒她,他本来就是要告诉她,然后让她自己决定要不要去,那是小圆年少时的抱负。
哪怕他会怕她有危险,可也不应该直接否定掉,这些年,其实是他把自己的妹妹困住了。
他的妹妹,哪怕是病弱之身,才智也丝毫不在他之下啊!
“昨夜金羽卫连夜传来密报,说江州等二十余地发了水患,百姓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民间对此怨声载道,长此以往,或许就会动摇到大齐根基。
大齐从父皇在位开始就一再衰落,好不容易这些年有了些起色,可是那帮狗官,竟然如此利欲熏心,只知道关注自己的政绩好不好看、官途如何再进一步,如何讨好上级、施威下属,竟然全然没把百姓生死、国家大事半点放在心里。”
年轻的天子沉着脸满是愤怒,他从小时候起就已经学会如何掩藏自己的清绪了,能让他喜怒这般形于色的,除了无人之处面对皇后外,就只有国事跟季明圆。
“江州二十余地水患发生,距今已有十日,他们完全没有上报,反而想着如何瞒下来。除此之外,竟是半点措施也不曾做出。
金羽卫传了密报过来,我看完之后连夜整理出了一些相关信息,同时也在想赈灾事宜。这是与此次江州相关的,你看看。”季明盛把一堆纸递给她。
明愿接过,认真看完,“皇兄打算如何处置?”
“当然是按罪论处,哪怕官位大量空悬,我也不会让这些朝廷蛀虫再尸位素餐、败坏我大齐根基和官风。”年轻的天子话语狠绝,施仁政以百姓,加酷刑于贪官,这就是他信奉的治国之道。
“小圆,我叫你来,是想问你,你想不想去赈灾?”季明盛既有期待又希望她拒绝,心里一时纠结极了。
赈灾?明愿有些疑惑,何须用她去?
虽然大齐这些年起起落落,但自季明盛登基后,已经一直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了。
季明盛登基后,扶持寒门、以才选士,虽然至今人才并非济济,但也不至于连一个赈灾的人选都没有。
至于利用她的皇族身份,明愿直接否定掉了,季明盛用人不会怀疑,他授命别人去办的差事,就算那人得罪再多的权贵,他也有魄力死保此人,所以不需要用皇族身份去镇压。
既然不是没有人选,也不是需要她的皇族身份,为何找她?
明愿刚想问出口,忽然脑海就划过一幅画面。
那是在东宫的一幕,大齐四皇子季明盛刚册封太子,结束仪式后回到东宫,跟自家妹妹谈论大齐内部的腐朽黑暗,说等自己登基后一定会勤勉尽责,还黎民一个清明坦荡的国家。
彼时的季明圆还没有喝下那一杯毒酒,尚是意气风发的小小少年。
她倚在东宫的树下,笑容灿烂,认真肯定了自家兄长的抱负,“好啊,到时候,如果朝廷还有贪官污吏,皇兄就派我去,再赐我一把尚方宝剑,许我先斩后奏,我去替皇兄杀尽大齐污秽,还天地以清明!”
兄妹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可是时移世易,还不等她拿上尚方宝剑,就已经再也拿不起了。
“好啊,不过皇兄要赐我一把尚方宝剑,许我先斩后奏。”明愿扬起笑容压下心底苦涩,努力笑得与画面内看到的那个少女相一致,“我去替皇兄杀尽大齐污秽,还天地以清明。”
季明盛看着女子熟悉的笑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知道她还记得,他就知道她会还记得!
“好,小圆要什么,我都会给的。”季明盛俊美容颜上也漾开一抹笑。
“我现在就叫大臣面见,跟大臣们商量一下赈灾的事宜和募捐之事,小圆先回府准备一下吧。”
季明盛雷厉风行不愿耽误时间,“如无意外,圣旨会在三日内下达,到时你马上就要出发了。”
“小圆,你要小心。如果事不可为,就先护好自己。”季明盛看着点头表示明白的明愿转身要退下,神色有些担忧。
赈灾危险重重,小圆又有毒在身,马车颠簸或许这一路会很难受,可如果这是她想做的,他不会拦她,只是,一定要平安回来!
明愿轻易看懂,心底再次有暖流涌过,“好!”
或许世界上并不是只有黑暗跟光明两种颜色,在她从前不知道也不曾看到的地方,生命五颜六色,如花朵一样绚烂多彩!
“系统,季明圆转世了吗?”走出皇宫,明愿问腰间的玉佩。
季明圆的经历与她截然不同,却格外引人注目,明明在深宫中一步步爬过来,目光所视却是头顶的天空,她抱负远大、意志坚定不在任何人之下。
“应该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玉佩算了算时间给出回答。
“她不可以再回来了吗?”明愿没有追问其他的。
“不可能的。”玉佩隐隐能感同身受宿主的心情,可是,“她是毒发而死,没有任何意外,如果宿主没有降临,按照这个小世界的医道水平,她迟早也会死于毒发。”
“可是顾明愿也是死了之后又回来了啊?”明愿不解。
“不一样的。顾明愿是心有执念,可是季明圆没有。匡扶天下、振兴大齐是她的抱负,却不是执念,因为她知道就算她死了,她的皇兄也一定会做得很好,所以心无牵挂。”玉佩语气有些感慨。
“哦。”明愿低低呢喃一声,内心为季明圆感到有些可惜。
“回府。”明愿吩咐左一。
“是。”
……分割线之我是季明圆……
“左一,去收拾一下,三日后我们要去江州了。”马车停下后,明愿开口吩咐,一边走下马车步入府门。
“江州?去那里干嘛?”左一不明白。
“江州多地发生水患,我去赈灾。”明愿轻描淡写解释。
赈灾?左一愣了一愣,反应过来既开心又担心。
她从殿下十岁开始就跟随左右,自然无比清楚自家主子心里的抱负,可是自殿下中毒后就一直闭府不出,但有政事见解也是跟陛下说,轻易不外露。
现在殿下就要可以去施展自己的抱负了,她自然替主子开心。
担心的则是她的身体,不过左一自认还算了解自家主子,所以没有多言其他,将担忧埋在心底退下去准备了。
明愿直接一路走回听雪阁,看到女子躺在床上还在睡觉,心里有些好笑,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脸蛋,“小懒猪,起床了。”
女子眉毛一皱,不耐烦地拨开她的手,翻过身继续睡。
明愿不依不饶,继续戳着她的脸,然后把她戳醒了。
十五半睁着眼看她,神情不耐又没好气,“季明愿,你想怎样?”把她折腾成这样,还不让她睡觉?季大王八蛋!
明愿心里欢快,把她捞起来揽在怀里,倚在她耳边轻轻耳语,“阿许,先起来用午膳了,乖,听话,我晚上会轻点的。”
“你……”十五气急,耳根一点点染上红意,听清她的话后心里也升起羞意,哪有这样的人?居然将床塌之事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她又羞又气,一点都不想理她,不过睡意倒是全部没有了,现在清醒无比。
十五推开她自己下了床,结果脚刚着地身体传来酸意,腿一软险些直接跪倒,被旁边的明愿眼疾手快地扯回怀里,“更衣之事我来就好,阿许坐着别动。”
明愿面上笑意清浅,拿过红衣往她身上披去,看十五神情扭捏笑得更欢,“阿许身上什么地方我都看过,也摸过,还不止一次,怎么还如此害羞?”
调戏媳妇什么的,当然是一时调戏一时爽、一直调戏一直爽了!
明愿一番话换来十五一个含羞又带着薄怒的眼神,心底满足,给她穿好衣服后抱起她就往外走。
至于为什么要抱?当然是为了不让她再次摔倒了,走路多累啊!
面对十五的质问,明愿振振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