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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一层秋雨一层凉。到了秋末再落雨,带来的就是难以抑制的寒意。
马车晃晃荡荡地朝着皇陵而去，白玝掀开车帘，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冰凉的雨水跟着进到车里，溅到靠着车窗而坐的白珩脸上,将他所有的瞌睡全部驱逐,他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就看了白玝一眼：“大哥？”
白玝放下车帘，顺手抹去白珩脸上的雨水,唇角噙着笑意：“吵醒你了？”
白珩揉了揉眼睛,摇了摇头：“只是闭着眼睛休息，没有真的睡着。”
白玝的手指轻轻地在白珩眼下的青色位置点了点，虽然白珩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但想也知道，这段时日他并没怎么休息好,眼底总是带着难以掩藏的疲惫。尤其是前一晚几乎是一夜未眠,将近天亮才回去休息，没睡上两个时辰,又执意爬起来要陪白玝一起去皇陵。
白玝知道他这个宝贝弟弟在担心什么，他与梁铮、褚衍等所有知情的人一样担心伏湛的死给他带来致命的打击，担心他一时想不开存了死志。
但他其实从未想过死。不是因为他知道伏湛更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而是因为他知道,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来做,求死固然容易,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不过是逃避而已。
白玝知道其实他应该先进宫，但他却还是决定先去一趟皇陵，因为他知道那个人已经等了他很久了，他想去看看他，哪怕隔着冰冷的陵墓。索性白珩与褚衍很理解他，褚衍先行进了宫，而本该留在府里休息的白珩却执意要陪他一起去皇陵。
白玝回过神来，正对上白珩有些担忧的目光，他笑了一下，顺手捏了一下白珩的脸，也不多言。白珩想了想，挪开了视线，没话找话地说道：“都城已经挺久没下雨了。”
“嗯。”白玝应声，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开口，“从瑾。”
“嗯，大哥，怎么了？”白珩急忙回道。
白玝微微垂下眼帘，不带任何情绪：“你一直陪着他吗，直到最后那一刻？”
白珩睁大了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天我一直在德阳殿。其实陛下他，是想送我走的，结果机缘巧合，我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
“这样啊。”白玝轻声道，“那就好，最起码到最后，他不是一个人承受那一切的。”
“陛下他不是一个人，他还带着你送他的那支玉钗。”白珩低低地开口，“即使到最后，他还是保留了一个帝王的尊严，从容赴死。”尽管不想再回忆那一日的场景，白珩还是忍不住向白玝复述，因为对比所有人，他都最应该是知情的那一个。
“陛下他说，他为了这万里江山，放弃了一生所爱，到最后却连这江山都没守住。那一日他送你出征，跟你说，一帆风顺，他等你平安归来，只可惜，他要食言了。”白珩勉强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对白玝道。
白玝搭在窗边的那只手慢慢抓紧了车帘，他慢慢闭上眼，喉头微动，半晌，才低声道：“没关系，我不会食言的。”
白珩抬起头，朝着白玝的脸上望去，他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却让白珩觉得不忍视，但是他却知道这个时候，不管什么话都是多余的，最终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了握白玝的手。
秋雨淅淅沥沥仍不停歇，马车摇摇晃晃继续朝着皇陵而去。
马车在皇陵门口停了下来，因为褚衍事前照会过，守陵人已经侯在马车旁，撑着一把纸伞，恭恭敬敬地等着白玝。
白玝掀开车帘看了一眼仍旧不止的秋雨，回头对着白珩吩咐道：“你在马车里等我，我想一个人进去。”
白珩面上稍有犹豫，虽然担心，但想到或许大哥更想与陛下单独相处，便点了点头：“我等你。”
白玝朝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进到守陵人的伞里，沿着长长的神道路过各种精致的石雕一路朝前走去，直到走到享殿门前，
白玝才顿住脚步，朝着守陵人吩咐道：“你去忙你的吧，我一个人进去。”
守陵人事先得到了褚衍的嘱托，也知道眼前的这位并不是什么常人，便施了个礼，退了下去。白玝深深地吸了口气，推开了享殿的大门。
伏湛父子的棺椁早已葬入地宫，即使已经到了皇陵，却也再无机会相见。白玝回手关上享殿的大门，抬眼望向供奉在上的灵位，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在地上的软垫上，缓缓地跪了下来。
两月之前，那个人还亲自送他出征，再回头却已生死相隔。
“我回来了。”白玝看着那灵位，喃喃道，“洛口乱动已经平定，所有参与谋划的贼首，尽悉除掉，再无余孽。我说过会帮你守护这江山，我不会食言。可是你却食言了，你没有等我。”
白玝说着慢慢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那灵位前，抬起手想要触碰那灵位却在指尖触及那微凉的木板之前停了下来，仿佛那灵位会烫手一样将手缩了回来。
白玝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发出自嘲般的笑声：“我还是不敢。在外的这些日子，那些午夜梦回，我和自己说，没有见到你的尸首，我就可以假装你还在。可是现在你的灵位就在我眼前，我永远都不可能见到你的尸首了，你却也永远不会回来了。”
白玝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最终还是再次抬起手，轻轻地覆上那个灵位，他慢慢闭上眼，就好像那个人还在眼前，良久，他睁开眼，将手收了回来，向后退了一步，站回软垫旁，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浓重的哀伤也逐渐散去，再抬眼看向灵位的时候，眼底多了一丝坚定。
“我知道你一直想让焕儿继位，只是这大概是他的命数。”白玝道，“伏烈不堪重用，只怕连守业都难。现在只能希望，白琼肚子里是龙子，我会将他养大，然后将这个江山交到他手里。”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我答应过你，会陪你开创一个盛世，哪怕你已经不在了。”
白玝抬起眼，又向着那灵位看了一眼，而后挥了挥手：“我走了，以后再来看你。”说罢，转过身，毫不留恋的离开了享殿。
秋雨还在继续，连绵不止。守陵人早已不止去了哪里，在殿门外倚着一把纸伞，白玝顺手将那纸伞拿起，撑开伞，走进雨里，沿着神道缓缓地向外走去。
马车还候在皇陵外，白珩似乎等的有些焦急，掀开车帘正探头向外张望，看见白玝远远地走来，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从车上跳了下来，朝着白玝冲了过去。白玝看着吓了一跳，急忙快走了几步将白珩圈进了伞里，顺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责怪道：“不好好等在车里，冲出来淋雨吗？”
“大哥，我现在身体好的很，才不会着凉。”白珩从白玝手里抢过伞，将伞朝着白玝那边偏了偏，将他遮的严实，这才满意地笑道，“好啦，快上马车，时候不早了，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去，娘亲还等着我们一起吃晚饭呢。”
白玝摸了摸他被淋湿的发，温声道：“好。”他跟着白珩向前走了几步，突然顿住脚步，回头朝着远方看了一眼，之后收回了视线。
白珩有些诧异：“大哥，你在看什么？”
白玝回道：“皇陵西北有一片空地，依制我是没有资格葬入皇陵的，等我身后，就在那片空地为我修个陵墓吧。”说到这，他又忍不住摇了摇头，“虽然很想早点陪着他，不过，他大概还是要等我很多年。”
白珩怔怔地看着白玝，忍不住低低地叫他：“大哥……”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白玝朝他笑了一下，顺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我就随便说说。不是着急赶路，还不赶紧上车？”
白珩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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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过了十二点了，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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