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家与赵家关系剑拔弩张的时候,年也不知不觉过完了,眨眼就快元宵。
周雪梨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她的主治医生已经不只一次提过她需要去看心理医生,或是将她转到精神病院。
因为她的病情已经不适合呆在医院。
“我侄女只是因为思念她被拐的宝宝,思念过度,所以有时候才会胡言乱语,时哭时笑,她精神上根本就没问题!”周武站在病房外与周雪梨的主治医生大声辩驳,面红耳赤,额上青筋都崩起来了。
主治医生不想跟他就这个问题进行无意义的讨论,他收起手中的笔,放回白大褂的口袋里,平心静气道,“我现在不跟你讲她精神有没有问题。我现在只针对她的身体,她已经完全康复了,按国家新出的政策,已经痊愈的病人应当立即出院,将病房让给其他需要的人。”
周武任何道理都听不进去也不想听,他烦燥的摆手,“我不管,只要她一天情绪不对,就一天不能出院!”
周雪梨现在虽不像刚住院那样天天绝食,可偶尔的一顿饭,吃完莫名的去厕所全给吐出来了。
边吐边哭。
她说,周周都没吃奶奶,我怎么能吃?
周武说到这儿,眼眶都红了,他从不流眼泪的一个人在周雪梨住院的这一段时间,几次都差点哭了。
他那个命运波折的侄女,全怪那个赵谦!
“你们做家属的要是非这么油盐不进,我们也没办法。”主治医生已经不想给他讲道理了,他沉脸肃声道,“既然你们住院,一切规则就要按医院里的来。”
“你想干什么?强制将病人赶出去吗!”周武一声怒吼,引来路往的病人侧目,纷纷停下脚步观看。
主治医生不想引起不必要的争执和围观,他只平静的宣告,“明早九点就是病人出院的时间,希望做为家属的你能够在规定的时间内将病人的衣物收拾好出院。”
“你!”周武望着医生离去的背影,气的连骂好几声脏话。
连围观的病人也难幸免,都被周武问候了一顿。
直到他们渐渐散去,直到病房门口又恢复了最初的安静。
周武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一阵来自社会的人性的最阴险恶毒的寒意。
他那可怜的侄女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憔悴痛苦,可那些折磨了她的人呢?
赵谦,从始至终也没出现过。
赵谦的母亲……那个可恶的老女人!
想到她,周武血液里的暴力因子都爆了,他按捺的看了一眼病房内貌似沉睡的周雪梨,看着她面无血色的脸庞,他强迫自己走进去,就像平时一样看护她直到天亮。
可是,可是,可是今天的他做!不!到!
“赵谦,关玉楼,我周武今天就算是豁出了这条命也要给你们一个好看!”
周武狠狠磨着后糟牙,将病房门轻轻带上,头也不回的朝楼下奔去。
他走后,又有一个护士进去通知周雪梨明天出院的消息。
这位护士隐约知道周雪梨的病情全是因为她宝宝被人拐才诱发的,心里对她的遭遇很是同情,说话也是轻言细语无不关怀。
“我相信你宝宝一定能找回来的,你得先把自己照顾好,不然,宝宝回来了谁去照顾她呢?”
护士说完体贴的为她将被子掖好才离去。
病房大门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开了两次又合了两次。
周雪梨双眼涣散的躺在病床上,她的眼窝深深陷下,瘦的我见犹怜,那双放在被外的手,纤细白弱,仿佛一个用力就能握碎。
病房里静静的,只有她一个人。
那雪白的墙壁,雪白的被枕,雪白的柜子,雪白的窗帘,多像人死之后所设的灵堂。
她要是死了,大概也跟现在差不多吧。
可她要是死了,周周怎么办?
她才那么小,刚出生时皱巴巴的像包子一样,又软绵绵的如白面馒头般可爱。
她是那样懂事,从来不哭,即便饿了也是睁着乌黑圆润的眼睛看着她,等着她解开衣襟喂她吃奶。
一想到周周,周雪梨强撑的神经又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她开始抽搐,开始加快喘息,放在被子上的手无意识的到处乱抓乱放。
周周,你在哪里?
周周,妈妈好想你好想你!
周周,周周……
周雪梨脑中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声音愈来愈大,震耳欲聋,她几乎跟着脑中的那些声音尖叫出来。
“梨子。”耳边,传来了一声呼唤。
周雪梨双手紧紧捂住双耳,胸口剧烈起伏着,整个人陷入巨大的痛苦中。
“梨子。”那声呼唤又在耳边响起。
周雪梨开始控制不住的乱喊乱叫,一声接着一声,房间内回荡着她撕心裂肺的感受。
突然间,她被拥进一个宽阔的胸膛。
耳边,也传来了那久违的低哑声,“梨子别怕,是我。”
周雪梨在他怀里剧烈抖动着,发出类似哭泣的呜咽声,她纤弱的双手以无肋的姿势缩放在他胸口,拳头握紧又松,松开又紧。
她的每一丝变化和脆弱,都像刀子在剜他的心。
谢于光将她用力往自己怀中按揉,他反复抱紧她,手臂上的肌肉用力过度紧紧绷起,像钢硬的石头,硌的她好痛好痛。
他就这么一声不吭的不断拥抱她,吻她的脸,吻她的发,吻她的额,吻她的泪,吻她颤抖哭泣的唇。
周雪梨在他强的几欲让她窒息的怀抱里失声痛哭,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她所有的伤心、委屈、忐忑、惊惶全在此刻爆发出来了。
她闭目在他怀里放声痛哭,“不要再抛下我了好不好。”
谢于光心里很闷,闷的难受,难受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什么都不要,我也不逼你娶我,我只求你不要再离开我,让我留在你身边,哪怕一辈子做你的情人。”
“……”
“所有人都骗我,只有你,只有你……只有你对我说的全是真话。”
“……”
“谢于光,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周雪梨哭的伤心欲绝,将他胸前的衣衫哭湿了一大片。
谢于光生平第一次尝到了痛到刻骨铭心的滋味。
她每一次抽噎,每一声哽咽,每一滴眼泪,滚烫的如岩浆,灼灼灌入他心脏,烫穿他,灼伤他,痛彻他。
他除了拥紧她再拥紧她竟找不到任何言语来表达心中所想。
周雪梨抬起模糊的泪眼,深情的、眷恋的、不舍的看着眼前这张英气勃发的面孔,还有他总是漫不经心微拧的一双眉毛,似有心事,又有几分撩人的邪气。
这一刻,她确定,她爱他。
无可救药的爱。
“你别这样说自己,我不爱听。”他将她抱的快喘不过气,才稍松了松,捏着她消瘦的脸颊,似教训般说道。
周雪梨千疮百孔的心,在他的凝视下,奇异的,悄然的,慢慢愈合。
她紧紧揪住被她哭湿的他胸前的衣裳,哑着嗓子,“我说的是真的,我是认真的……”
谢于光意乱心烦的捏住她正在说话的薄软嘴唇,加重了语气训她,“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卑微。”
周雪梨干涸的眼中逐渐有湿润,她想张嘴说什么,但嘴巴被他用手捏住了,动弹不了。她只能不确定的、忐忑的、悲伤看着他。
“男人可以犯贱,女人不行。”他凑近她,难得正儿八经的看着她,唇贴着被他捏住的娇软嘴唇,“你是我的女人,谁许你看轻自己。”
“……”她眼中掉下眼泪,湿热的,冷透了的心尖仿佛也感受到了这股温热,逐渐回暖。
谢于光看着她缓缓流下的泪水,轻叹了声,将头抵住她光洁冰凉的前额,微微闭上双眼,声音透着疲惫的哑意,又有几分意味深长,“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讲,在我看来,爱情是个没有烟火气的东西,而婚姻又太世俗。”
周雪梨紧紧依附在他胸前,平心静气听他谈论爱情。
“也许你觉得我这么说是在逃避婚姻和责任,在我看来,我对于婚姻最理想的状态就是一直恋爱。”他一直闭上的眼倏然睁开,灼灼盯着她,那儿有他最滚烫炙热又真诚的情感,她无法不去直视。
“你……你不必跟我说这些,我尊重你。”周雪梨坚定的、从心的、平静的告诉了他,她的答案。
“你不问我除你之外还会不会有别的女人。”他望她,距离渐近,她乌黑的长睫,晶莹的近乎虔诚的眼神,那儿充满她对他的爱,浓烈的要将他灼伤了。
周雪梨对他坦承,“我承认,我会在乎。”
他静听下言。
“我在爱上你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开始嫉妒每一个跟你有过亲密接触的女人。”提起往事,周雪梨陷入一瞬的怔神,随后又坦白自己现在的所感所想,“可我现在不在乎了。”
“为什么。”
“因为在失去你和拥有你之间,我无法做出第一个选择。”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
谢于光看着她的眼神骤然变暗,呼吸渐屏,他反复抚摸她清瘦的脸颊,反复的反复的摸,摸到最后气息都乱了,他吻上她唇的那一刻,说了一句,“我现在只想。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