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也不知道自己那点怒火从何而来。
剧组那边又开始准备拍下一场戏,导演在喊阮青怜的名字。
阮青怜远远应了声,对沈寂道:“我要回去拍戏了……”
迟疑了一瞬,她说:“那个耳钻是你珍贵的东西吗?我急着拍杂志,就用了那个……我以为是你送给我的。”
“如果不是的话,我很抱歉。”在这种情况下,阮青怜口吻还是温和,她和他商量。
“我可以赔偿你。”
我可以赔偿你。
沈寂差点被气笑了。
阮青怜这幅态度冷淡又疏离,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没什么关系。
可明明他对她身体的每一处都熟悉的很。
她这幅态度让沈寂更加火大,沈寂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气阮青怜用了方舒意的耳钻,还是她面对自己这幅态度。
沈寂咬着牙道:“阮青怜,今晚我就在等你。”
等她什么?
阮青怜今晚是大夜戏,拍到凌晨三点,阮青怜才想起沈寂那句“今晚我就在等你”。
阮青怜给他发了条消息。
阮青怜:[我今晚是大夜戏,不用等我了]
阮青怜:[回去吧,晚安]
发完消息阮青怜直接关机了。
阮青怜这场戏对于角色的演绎情绪来说,要求非常高,阮青怜并不想因为沈寂而分心打乱了她自己的工作。
阮青怜为了这部戏,直接就在剧组扎根了,一直住在剧组外的酒店。
林郁生导演的《雪夜》女主林白是毒枭的情人。
而男主程野明面上是毒枭手底下的小马仔,实际上是卧底警察。
整个电影的氛围都是紧张而刺激的,如果这部电影里没有感情戏的话,它应该是一部立意非常积极向上的刑侦片。
可偏偏男主程野爱上了毒枭的女人。
阮青怜还挺喜欢这个剧本的。
整个剧本上都是她做的笔记。
离下一场戏拍摄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候,周泽来找了一趟阮青怜。
“青怜姐。”周泽捏着剧本,眼里透露出一丝苦恼来,“下一场戏,我觉得我把握不好,青怜姐能陪我对一下戏吗?”
阮青怜喝了口水,道:“当然可以。”
周泽的目光在她因为喝水后而泛着潋滟水光的唇上,多停留了几秒。
下场戏戏是男主和女主的感情戏,毒枭因为金三角那边的贩/毒工厂出了些事情,于是去了那边一趟,留下女主一个人在别墅里。
程野便趁此机会邀请林白出去玩。
程野带她去的是一家香烟店。
阮青怜按照剧本,神情冷淡又漠然:“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周泽看着她,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来。
“我知道你喜欢抽烟。”他说,“但是他把你的烟都烧了,我想送你烟……却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
所以就带你过来了。
周泽出道以来,演技一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就比如这段,他把爱藏在不会说话的眼睛里,沉默又温柔地看着阮青怜。
店家是一个带着彩色头巾的女人,微笑着看着他们俩。
阮青怜沉默了下,随便选了一盒烟。
两个人蹲在外面抽烟,周泽瞧着阮青怜那副娴熟的手法,忍不住吃惊。
“你……”
“怎么?”阮青怜挑眉。
“你看起来不像是会抽烟的那种乖乖女。”想了想,周泽说出自己的想法。
阮青怜笑起来,她清凌凌的一双眼睛弯起来。
“我大四毕业有部戏,扮演的是个美艳风情的老板娘,导演要求我必须会抽烟,而且还得很娴熟。”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那部戏学会的抽烟,但其实,我高三毕业就会抽了。”
周泽一愣。
“很奇怪吗?”阮青怜微笑。
周泽摇头,过了会他道:“青怜姐那我继续念剧本的台词了?”
阮青怜点头。
“林小姐,你为什么会跟秦山?”
秦山就是那个毒枭的名字。
阮青怜一愣,反倒笑了起来:“他有钱,也有权,我为什么不跟他?”
“所以你不喜欢他,是吧?”少年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
阮青怜只是微笑,她对上少年的眼睛,看见他眼里藏不住的爱意时,微微一愣。
她说:“我不喜欢他,不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一个人了。”
在少年的注视下,阮青怜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烟灰。
“可惜,他死了。”
电影拍摄的第一个月,阮青怜都没有回沈寂的别墅。
赵方逸那群狐朋狗友打趣道:“怎么,你那个小情人跟你闹别扭了?”
沈寂冷着张脸,没说话。
这天,沈寂回了趟沈宅。
沈厚民六十岁后就将公司上下全都交给沈寂来打理,带着自己的小老婆去国外度假,要不是因为他腿受了伤,现在人估计还在欧洲。
别墅大厅水晶吊灯散发着明亮的光,沈寂的继母陈姗姗从厨房里端出一碗汤,看到他热情打招呼。
“沈寂回来啦,快过来吃饭。”
沈寂喊了声:“爸。”
沈厚民坐在餐厅最前端,对他点了下头。
沈寂坐下,坐在他对面是陈姗姗和沈厚民的儿子——沈亦川。
沈寂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没什么感情,只淡淡看了他一眼。
陈姗姗在那里笑道:“亦川,还不快点给你哥敬杯酒。”
沈亦川不情愿地递酒:“哥。”
说实话,他对他这个大哥一点好感都没有,沈厚民把他和陈姗姗接到沈家来的时候,沈亦川已经十岁了。
外面下着雨,陈姗姗用雨衣将他包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沈寂就站在大门口,在擦身而过的时候,沈亦川听到他冷淡的声音。
“就算你费尽心思来到我家,我也不会承认你和他是我亲人。”
“所以希望你们俩最好给我安分点,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闹事情。”
少年一双眼睛漆黑,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那笑容却让沈亦川浑身发冷。
小时候他就畏惧这个哥哥,而长大之后他对这个哥哥除了畏惧,还多了几分憎恶和不甘来。
沈厚民这个老不死的家伙,嘴上说着什么你们是亲兄弟,自己一视同仁。
可是他却把公司里的股权和公司的掌管权全部都交给沈寂,一点都没留给他们母子。
不甘心。
明明他们都是一个父亲生的,凭什么他就被区别对待。
沈亦川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沈寂看到了,似笑非笑地饮下那杯酒。
陈姗姗适时地道:“亦川,你父亲让你管的虽然是个小公司,但是在商场这方面还有不少学的,趁你哥回来,多和你哥学学……”
沈亦川:“哥日理万机,不仅要处理商场上的事,还要处理私人感情,我还是不麻烦他了。”
沈亦川这句“私人感情”让沈厚民皱了下眉。
他自然是听到最近有不少流传沈寂私生活的风言风语。
沈厚民道:“沈寂,林家那个小女儿最近刚从国外回来,下周就是她父亲的五十岁大寿,林总对你印象不错,到时候我带你见见他们父女……”
沈寂淡淡道:“下周我要去澳洲一趟,没空。”
“而且,我对他那个女儿可没什么兴趣。”
沈厚民气极反笑“那你对谁有兴趣?那个小明星?”
“沈寂,我不管你的私生活,你要是喜欢那个女的,在你别墅养着我就当没看见,但你娶得必须是个对你事业上有帮助的女人!”
“这话还真像是你这种抛妻弃子的人能说出来的。”沈寂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笑,他耸耸肩,“可惜,我不是你。”
沈厚民大怒:“你!”
“这饭吃的还真是索然无味。”沈寂起身,淡淡道,“我走了。”
“你敢!”沈厚民一拍桌子!
沈寂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往大门那走,沈厚民气的浑身发抖,拿着旁边的玻璃杯就冲着沈寂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玻璃杯四分五裂。
沈寂也没躲,任由它砸在自己身上。
有玻璃碎片深深刺入手臂里,他像是没感觉到痛一样,只是挑眉问。
“砸够了?还需不要我给你再找几个杯子过来,让您砸个过瘾?”
沈厚民被这句话气的够呛,喘着粗气,见沈厚民没说话,沈寂嘲讽一笑,径直离开。
沈厚民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手抬起颤抖着指着沈寂离开的方向。
“这个孽子……”
陈姗姗连忙过去安抚他:“老爷,别生气别生气,可千万别气出毛病来了。”
说完,她又用眼神去暗示沈亦川,沈亦川倒了杯水递给沈厚民。
“爸,喝杯水,消消气。”
沈厚民颤抖着喝完水,只觉被沈寂气的胸口那股闷气还没消下去。
他看着面前乖巧的小儿子,忍不住叹气。
“要是那个孽子能有你一半让我省心就好了。”
沈亦川只是笑笑。
陈姗姗轻声道:“老爷,我看沈寂这孩子最近心思也不在商场上,公司旗下不是有个酒店吗……你让亦川接手,给这孩子一个机会,怎么样?”
沈厚民冷静下来,沉吟片刻:“那就让亦川先去当酒店当几个月执行经理,正好这次磨炼一下他。”
陈姗姗笑了笑,和沈亦川对视一眼。
沈亦川微笑:“谢谢爸。”
沈寂去找了赵方逸。
赵方逸瞧着他受伤的手,幸灾乐祸:“你这是又被仇家给蹲了?”
“一不小心受的伤。”沈寂淡淡道,也没提回了沈宅一趟。
沈寂性格乖张,做事手段狠辣,刚接手他父亲的公司,在商场上得罪了不少人。
也有人花钱找人教训他。
有次沈寂被十几个人围在巷子里,最后他硬生生是一个人单打独斗出来了,那群小混混身上挂的彩比他身上还要多。
那时候赵方逸还感叹:“兄弟,想弄死你的人实在太多了。”
沈寂那时咬着绷带给自己打结,说的狂妄又漫不经心:“有本事他们这群人一起上,看谁弄死谁。”
沈妄也的确有这个狂妄的资本。
他高考毕业后就被沈父送去部队,扬言要好好磨一下他的锐气,可三年过去了,沈寂倒越发的像是草原里的孤狼,桀骜难驯。
谁都管不住他。
“你这看样子得有个人照顾你吧……你那小情人还没回来?”赵方逸又问。
沈寂脸色冷了下来:“别跟我提她。”
“看这样子,就是没和好。”赵方逸啧了一声,拿出手机:“行了,我给她发条消息,让她回来照顾你。”
“你也别跟人置气了……不就是对耳钻吗……”
赵方逸犹如一个老妈子,苦口婆心,正要多劝几句,沈寂道:“闭嘴。”
于是赵方逸闭嘴了。
不过消息还是发到了阮青怜的手机上。
赵方逸:[嫂子,你是在剧组里吗?]
赵方逸:[沈寂他最近天天跟我念叨你呢,看样子是想你了,你看看今晚有没有空回去一趟?]
阮青怜收到消息时,愣了一下。
沈寂原先带她见过他的朋友们,在那次聚会上,赵方逸加了她微信。
不过一年过去了,这还是赵方逸第一次给她发消息。
阮青怜回了个字“好”。
拍完今天的戏,阮青怜回了一趟沈寂的别墅。
陈嫂不在,阮青怜晚上没吃东西,自己给煮了一碗面,吃完收拾好上了楼。
经过沈寂的卧室时,阮青怜下意识想去客房睡,可想起沈寂那句“回来再晚,也要回主卧睡”,只好进了房间。
房间里漆黑一片,空气混着沈寂身上冷涩的香味,还有一抹萦绕在鼻尖的淡淡血腥气。
阮青怜一怔,立即开了灯。
沈寂坐在床上,受伤的那只手半悬在床外,血顺着他的衣服蜿蜒而下,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阮青怜立即去拿医药箱,去清理沈寂手臂上的伤口。
沈寂睁开眼,瞧着阮青怜近在咫尺的脸,不动声色道。
“你怎么回来了?”
阮青怜垂着眼,把扎进他手臂里的玻璃碎片一粒粒挑出来。
阮青怜也没说那句“不是你让我回来的吗”,只是轻声问。
“怎么受的伤?”
沈寂淡淡道:“回了一趟老宅。”
阮青怜便不问了。
她仔仔细细地将玻璃碎片挑出来,又用棉签沾着酒精消毒了一遍,这才拿起来绷带帮他打了个结。
看到沈寂脸上也有一道擦伤时,阮青怜愣了下,先用酒精消毒,再将药膏轻柔地涂上去。
阮青怜半垂着眼,浓密的睫羽下是丝毫不遮掩的担忧和心疼。
沈寂心情变得不错起来,他唇角微翘,低声道。
“阮青怜,你这包扎的手法是跟谁学的?”
沈寂瞧了一眼:“还挺专业。”
阮青怜手微微一顿。
“阿怜。”记忆里,少年的声音温和,“你是不是又去跟别人打架了?”
她却是一脸的气愤,梗着脖子道:“巷子里的小混混他们总是说你坏话,我气不过,就给了他们一点教训。”
少年叹气:“那你赢了没有?”
她捂着正在流血的胳膊,骄傲地一抬头:“当然赢了,他们还说再也不敢说你坏话了!”
少年微微笑了,他牵过女孩的手,拿过来碘酒和棉签,帮她消毒。
少年温声责备:“以后不允许这样子。”
女孩嘟起嘴,似乎不以为意,一抬头却看见少年温柔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他低低地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阿怜,应该是我保护你,而不是你来保护我。”
说完这句话,少年帮她包扎受伤的手臂。
“我教你一个常用的包扎方法,用绷带包扎的时候,应该从远心端向近心端……”
女孩按照他的手法,一步一步来,到最后居然还打了个漂亮的结。
也不知道另一端她从哪里变出来的。
少年摇头轻笑,笑声纵容又无奈:“你啊。”
阮青怜有些恍惚,她垂下眼,轻声道。
“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