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1 / 1)

阅书阁漫长的仙君训话完成之后,仙门竞法大试便正式开始。

这竞法大试年年操办、年年没新意,来来回回就是这么老几样。

仙门竞法第一关,群众乱斗无妄川。

仙门竞法第二关,迷宫组队剑影寒。

仙门竞法第三关,一攻一守识荒幻。

仙门竞法决胜关,八强血战取金蟾。

便见此时,首座上有一道人悠悠起身,一步一印踏于虚空之中,缓缓走到练武场中央。

这道人一袭紫袍,袖边细密用金线衮着云纹,被骄阳一照,金光四射,直欲戳瞎了了燕妙妙的双眼。

“这谁?”燕妙妙捂着双眼,低声问沈翘。

“灵翠峰苦寒真人,莽山炼器第一仙君。”

燕妙妙眯着眼再瞅了瞅,见道人这一身横金拖玉、锦袍织绣,头戴紫金冠、脚蹬惊雷履,腰上束着金缕缠丝带,胸前佩着羊脂白玉环——就差把土豪两个字印在脑门上了。

——“你说他道号什么来着?”

虽然苦寒真人并不苦寒,但是炼器却是实打实的莽山第一。

他广袖一挥,便见一道金光自袖中飞射而出,落到地上。那道金光刺目非常、迎风见长,片刻之后便几近覆盖整片练武场。

再一眨眼,一副栩栩如生的巨型秋意千峦图展开在众人眼前。

“这仙门竞法的第一关,便是将所有参试弟子扔到画中幻境相斗,直至存留百人时,这第一关便算是完成了。”过来人沈翘解释道,“你须得注意,在这幻境之中虽无性命之虞、亦不会受伤,但是暗算埋伏却少不了。”

“你之前胜出的时候,都是什么情况?”燕妙妙好奇。

却见沈翘长剑忽地出窍,骚里骚气地在前方空中挽了个剑花。

他扬了扬下巴“仗剑当空千里去,一更别我二更回。”

燕妙妙嗤笑一声,正想翻个白眼反个嘴,却见坐在前边的沈翘师尊、黎容道君抢先一步回身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位姓沈的师兄肉眼可见地低调起来,燕妙妙捂着嘴在后边偷笑。

这正笑着,眼睛无意又瞟了瞟孤鸿境那边。

南葛弋和小黄狗多了一人陪伴。

一袭素衣当风如浪白,一柄长剑护身似霜寒。

或许是多年的习惯,燕妙妙一见到温敛站在那里,就没来由的觉出一股安定。

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燕妙妙突然觉得温敛好像同她对上了眼。

她下意识地抚上了脸上的蒙面巾。

前段日子她日日都会梦见温敛。

若不是知道这应是那次意外双修的后遗症,燕妙妙都要怀疑自己生了心魔。

梦中的温敛从不说话,可两人所处的场景却永远都是那日幻梦中的皎月温泉,风声水声、夜色月色,宛如画面重现。

就连那旖旎潮热的气氛,都特么分毫不差。

可是有温敛存在的春情幻梦,可比噩梦吓人得多。

这么梦了几回,燕妙妙几近被折腾出了神经衰弱,去紫霄殿的药房配了好几副凝神静气的药,这几日才渐渐安生下来。

沈翘说,这段时间温敛满莽山跑了个遍,试图将燕妙妙挖出来。就连紫霄殿也来了一趟,最终还是被沈翘本人亲自糊弄了回去。

燕妙妙别过眼。

这事就不能细想,细想就是崩剧情。

等时间一长,她在外边躲一段时间,说不准温敛就能忘了。

仙侠界阿q燕妙妙。

随着苦寒真人宣布仙门竞法第一关正式开始,场中数道光华便纷纷而起,争先恐后地涌入那秋意千峦图之中。

沈翘回过头,挑着眼尾一笑“妙妙师妹,咱们画中见。”

说着便化作一道青光,入了画卷。

燕妙妙伸了个懒腰,也混在众人的光芒中投身幻境。

孤鸿境那边,温敛紧盯着紫霄殿中的一抹银光入画之后,转身便将自家师弟拽了起来。

南葛弋怀中的小黄狗嘤嘤一声,乖巧地跳下来,坐在一旁。

“别的先不论,先找你师姐,知道了吗?”

南葛弋神情恹恹地应下,只觉得自己满腹愁肠无处可诉、同门情谊尽数错付。

燕妙妙落地时,正挂在峰尖上。

她瞅了瞅空旷且毫无遮挡物的四周,觉得自己大约遇上了地狱开局。

她纵身一跃,先稳住了自己的身形,接着熟练地给自己施了个隐身法诀。

——这些日子在紫霄殿为了避免麻烦,她低调行事做小伏低,隐身法诀熟练度恨不能达到了满级。

崖顶的一块大石上,一片草叶竖在半空中。

这草叶在空中晃来荡去,却偏偏不落地,其中一头像是被什么固定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燕妙妙颇闲适地坐在大石上,嘴里悠然地嚼着一片草,眼睛四处乱瞟。

从这崖顶向下望,能看见一道接近干涸的河谷从山川中穿梭而过。她的左边是虚渺汪洋,右边是枯黄山谷,身后是野岭荒山,身前是悬崖绝壁。她回忆片刻,隐约记得这是在画卷边缘。

远远望去,山川之中已少有光华落地,金戈交鸣之声渐次传来,约莫着各宗门的弟子应当是快全到位了。

正想着自己要怎样开场大杀四方之时,燕妙妙突然感觉到自己颅顶上一阵劲风贯穿虚空而来。

她侧身一躲,瞬间之后,“嗵”地一声烟尘扬起,一个人形跌落在燕妙妙边上。

燕妙妙眯了眯眼,仔细将面前摔得灰头土脸的这人打量一番。

“这位师兄,可是符箓宗的牟清屿牟师兄?”

牟清屿对着空无一人的崖顶,发懵地点了点头。

虚空之中,一道水青色的身影缓缓显形。

姑娘笑眯眯地看他“师兄身上,可有通魂见真符啊?”

南葛弋落地时,运气还不错,落在了山林间的隐蔽之处,旁人难以寻见。

他之前没有参与竞法大试的经验,又不敢去同师兄取经,几乎可说是两眼抓瞎入了幻境。

既没有随身携带法宝傍身、又没有同门组队共同抗敌,刚落地没一盏茶的时间,就遇见了三波朝他动手的弟子,也就是他跑得快,不然早就被震荡出局。

幻境之中,受伤或灵力损耗达到五成,便会自动弹出画卷,算作过关失败。

南葛弋好不容易开了窍,躲过第四波偷袭的时候,刚想给自己套一个护身法诀,忽然听见山林之中有数人疾速朝他的方位跑来。

他一警觉,一手举剑向前、一手捻了个剑诀就要迎敌,眼见着有多达数十人的队伍朝自己奔袭而来,心中悬得发紧,当场额上就渗出了汗。

——谁知这群人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飞奔越过了他。

并且令人疑惑的皆面带慌张,仿佛身后有恶犬追撵。

不过,当层层热浪朝着南葛弋疯狂涌来的时候,他瞬间就理解了方才众位同门的行为。

南葛弋此时正御剑在天、摇摇欲坠。身侧无数年轻而惊恐的脸庞,正秉着“跑过一个是一个”的主旨纷纷使出了十成气力奔逃。

身后……是烈火焚天。

不知谁在这幻境中放了把邪火,浇不灭、止不住,沿着干涸的河谷从南到北一路烧了个通通透透,逼得全莽山的仙门弟子一个个蓬头垢面如丧家之犬。

这跑出来了的,要不是术法精湛就是运气绝佳,岂不知有大量无辜同门,都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含冤被卷入火海、弹出幻境。

南葛弋好不容易脱离了第一波身死的悲剧,此时背上已全数汗湿。他颤颤巍巍地操纵着脚下的青锋剑,满心满意只顾着逃跑,却也没空去琢磨害怕不害怕。

等到火舌缠上了他的衣角,他的心才猛地咯噔一下。

他自知术法进境普通,原本也没抱着在竞法大试上拿到好名次的念头。即便在第一关就被踢出了比试有些丢脸,可是毕竟他也坚持了那么久——好些同门还一上场就被弹出去了呢。

虽然是矬子里边拔高个,但也算不得多难看。

——可怕就怕在回去之后,因为没找着师姐而对上师兄的冷脸。

他脸色难看地停了下来,任凭火焰将他后半截衣角烧毁,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可正是这时,身侧却是一道劲风拂过,南葛弋只觉得自己被热浪一卷,后脖子上的衣领被人一提,登时就落在了稳稳当当的地界。

他低头一看,自己正踩在一头熟悉的火红凶兽之上,御风而行。

“瞧见了吗?我就说我家阿弋跑得快,不能那么早死。”

提问菜鸡互啄的低级地图上,突然出现了一头上古凶兽是什么体验?

回答别问,问就是已经死了。

燕妙妙从牟清屿那薅来了通魂见真符,将鞭子里的蜚愁神魂暂时化作实体,接着便来了个放火烧山。

蜚愁是上古遗留在人境的妖兽,善施为火法,口中喷的是无根野火,凡间的水土无法扑灭,这千峦幻境更没见识过这样的凶兽。野火沿着枯黄的山谷一卷,再施法借了个东风,整个幻境便自东向西燃烧起来。

南葛弋听见身后燕妙妙的声音,惊喜得差点没再摔下去。

“师姐!”这两个字一出口,南葛弋眼眶就是一红,“师姐……你这段日子去了哪……”

他也不管边上还有人在,当场抱了她个满怀。

“师姐,你是不是不回来了……师兄将全莽山都翻遍了都没找着你……灵翠峰上的师兄们都说你是被山下的繁华惑了心智,自此不回来了……”

边絮叨还边抽搭,明明高燕妙妙一个头,此时却可怜得像坨小白兔。眼泪沾了满脸,小嘴撅上了天,眼圈鼻头红成了一个色号,让人不自觉想给他呼噜毛。

边上的沈翘刚开始还想拉开这对师姐弟,可见到南葛弋的眼泪,脸色一扭曲,生生就没了冲动。方才放火没过一盏茶的时间,燕妙妙与牟清屿在空中遇见了看热闹的沈翘,便将他一块带了上来。

……原本听说燕妙妙同师弟关系亲近非比寻常,现在看来……这位南师弟的确非比寻常。

符箓宗的牟清屿尚是第一回见到这副架势,他推了推沈翘,低声八卦道“我以为燕师妹同温敛师兄是一对呢。”

他师出符箓宗,是少有同温敛交好的弟子。常见温敛言语之间提及师妹,便是木头也能猜到些许。

——这回却问错了人。

沈翘睨他一眼,毫无愧意地扯谎“牟师兄你怕是误会了,温师兄将妙妙师妹自小拉扯大,哪能生出男女之情来?”

他饱含深意地一笑“说是父女之情,更合适些。”

牟清屿没来由地打了个寒噤。

这头,燕妙妙仍在安抚南葛弋。

“阿弋乖啦,别哭了。你上次不还说你几十岁的人,要让我刮目相看吗?怎么现在又哭上了?”

南葛弋扯了袖口囫囵擦了擦脸上的泪。

“师姐,你这段时间去哪了?”

燕妙妙未及说话,沈翘就走了过来。

“南师弟好,”他抱拳一笑,人模人样,“我是紫霄殿你沈翘师兄,邀妙妙师妹在紫霄殿做客,师弟不用担心。”

南葛弋闻言,颇为防备地上下打量了沈翘一眼,接着又看了看燕妙妙身上的水青色裙衫。

“多谢沈师兄照料,”他硬邦邦地点了点头,“日后有时间,我同师姐定会专程上紫霄殿道谢。”

沈翘挑了挑眉,脸上笑意不减“怎么似乎觉得南师弟对我有些防备?”

南葛弋自小在孤鸿境被燕妙妙养得娇气——虽不是那种吃鱼给他挑刺睡觉给他铺床的精细,却是着实惯得他性子直率不知世故。

此时听闻沈翘问了这话,倒也毫无顾忌,出口带着初生牛犊的少年意气。

“对。”

“你把我师姐拐跑了,我不乐意。”

顿了一顿,又加了一句“我师兄更不乐意。”

本届莽山仙门竞法大试第一关,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最大的破坏力和最多的受害者为结局结束了。

苦寒真人冷着脸将自己几乎损毁殆尽的秋意千峦图收回怀中。

燕妙妙等百人作为最终胜者最后出了画卷,站在一众焦黑污糟的弟子中间,显得格外白净细嫩。

众人回到宗门队列,等待第二关开始,而燕妙妙则又蒙上了面巾。只是在试图跟在沈翘身后偷摸着回到紫霄殿队伍的时候,被南葛弋一把抓住。

“师姐,你是孤鸿境的人,混在紫霄殿里算什么?”南葛弋不满。

沈翘冒出来“妙妙师妹可是应了我,竞法大试中和我一组,我们自然要多待在一起,培养培养感情。”

南葛弋闻言,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燕妙妙拉到一边。

她左右张望着,防备温敛“你先回去,我应了沈师兄了,等竞法大试结束了我再回山。”

南葛弋还想拉她“可是师兄寻了这许多日……”

“别,”燕妙妙赶紧捂住他的嘴,“你别提师兄。”她现在最听不得温敛的名字,“你就说没见着我。”

说完就蹲在沈翘边上,躲躲闪闪地回了紫霄殿宗门队列。

南葛弋扁了扁嘴,正想飞身返回时,转过头却迎面撞上了熟悉的白衣。

温敛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沉着眸看向离开的两人。

两片水青紧挨,衣衫交叠,裙带相应,远远看去似乎将要融为一体。男子略低着头,笑着正说些什么;姑娘侧过脸,微微扬起下巴,露出流畅而光洁的曲线。

发上束着相同的缃色发带。

南葛弋嗫嚅着正欲上前同师兄说话,却见温敛突然转过了身,毫不留情地独自离去。

——果然,我永远是被抛弃的小可怜。

崽崽心中咬了咬手帕。

仙门竞法第二关开始。

原本按照往年的情形,第二关应当是第二日、甚至是第三日才会开启。可奈何这次遇见了异数,第一关卡结束得太过猝不及防,便只能将比试提前。

第一关过关的百名弟子,将在第二关卡中随机被分成离、坎、震、兑四科,以坎对离、离对兑、兑对震、震对坎的顺序在迷宫之中进行追打厮杀,一科团灭则继续按顺序向前追逐,最终从中选出十六名佼佼者进入下一关卡。

百名过关弟子在练武场中聚集起来,等待随机分配。

“仙门大试第二关,不以胜负论英雄。”有一仙君走入场中郑重道,“同科弟子务必精诚合作,不可对同门偏向徇私。”

“四科弟子分列迷宫四角,以剑鸣为号宣告大试开始。迷宫之中不能带入兵器,纯以术法相斗,点到即止,断不可下手过重、伤及仙门同道。”

他顿了顿,接着道“为防有弟子违背大试规矩,孤鸿境温敛为本关判正,可随时进入迷宫干涉大试。”

温敛缓缓飞至众人上空。

燕妙妙内心暗骂一声,将自己脸上的蒙面巾又朝上扯了扯。

又嘱咐了一遍大试规则后,练武场中的地砖之上,便渐渐闪烁起了白光。这光从脚下升起,又在空中凝成了云雾。

借着这云雾遮掩,燕妙妙悄悄抬起了头。

半空中的温敛缓缓祭出归荑剑。丈余剑芒璀璨夺目,御剑之人琼枝玉树。朦胧之间只见他衣带当风、淡淡然若云中仙,广袖一挥,那长剑便脱手而去、直入云霄。

剑鸣琅琅,响彻长天。

燕妙妙怔愣,鼻息之间似乎闻到了熟悉的草木味道,心口忽地一跳。

剑鸣终而云雾尽时,燕妙妙身侧已多了二十四位同门,方正刻板的练武场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柳莺花燕、无边桃林。

举目望去,皆是招摇。此处迷宫气候正值春日,风娇日暖,桃花开得绚烂,大簇的粉红花团,晃得人眼睛生疼。

而这桃林之中却又有斑斓烟雾氤氲,分明是桃花迷障。

山林瘴气源于数年间的枯枝败叶积压形成,虽大多草木无毒,可这瘴气却常因生于阴暗腐朽之处、携有污浊腌臜之气,往往会生出毒性——无形中或可侵人于腑脏、或可惑人之心神。

仙门大试第二关,欲寻人厮杀须先寻路。

燕妙妙先打量起自己身边的队友来。

她如今一身赤色裙衫,是被分到了离科。这离科之中的其余二十四人,她一一扫了一眼,除了有两名面熟的紫霄殿弟子之外——旁的人她都不认识。

她懒懒地站起身来,等着有人出头。

——温敛此时就在场外紧盯着,她可得低调行事,千万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鉴于此处乃是一处桃花迷障奇门阵法,众人交流之后,很快便推举出了一位据说长于奇门阵法的行云宗弟子为领袖。

那位道友也毫不客气,当下便扛起了带领离科道友们破阵的大旗,走到那桃花迷障前,头头是道的分析起来。

“咱们隶属离科,离为火而木生火,此处桃花迷障为五行属木,咱们先按照这五行相生的法子试探一番。”

“以金克木,先从金相乾宫——西北方位走起。”

众人皆觉得有理,便纷纷跟随着他朝着桃林中的西北角走去——迷宫之中术法受阵法压制,并不能完全施展,只能先行破阵。

燕妙妙混迹在众人中间,极其不打眼。她如今是只盼无过、不求有功,便一言不发,默默听从领导指挥。

这一路走着,倒也无事可做。燕妙妙瞅多了道边的繁花只觉得眼睛都快瞎了,便转过脸,同边上的道友搭起话来。

“这位道友,敢问是出自哪个宗门?”她身侧是一位身高七尺的彪形大汉,形容憨厚,面色黝黑,看模样善种田多过于修仙,丝毫没有仙风道骨的气质。

大汉嘿嘿一笑,十分质朴“我是擒雷派的武修,我叫阚轩辕。”所谓武修,即是以武入道,力求以突破肉·体凡胎的潜能而获得开悟,据说修炼之初极为痛苦,肉身须遭受九九八十一次锤炼方可修成道身。

沈翘最初也是以武入道,不过后来进了紫霄殿的门,便改走了剑修的路子。

燕妙妙抱了抱拳“幸会幸会,我是孤鸿境燕妙妙。”

“我听过你的名字,”阚轩辕眼里闪过一簇光,“听说你在灵翠峰上曾一人干败了上百紫霄殿弟子,威风得很。”

——上百?

燕妙妙眼尾一抽,只觉得以讹传讹、三人成虎八字实不诓她。

这跟着大部队走了一炷香后,众人便发现他们又走回了原地。

行云宗道友紧蹙眉峰“如此看来,此处应不是以五行生旺立阵。”沉吟片刻,他又计上心头,“那必定是运了奇门遁甲之术。”

他说的头头是道“这奇门遁甲中,分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生门为艮宫,咱们可改往艮宫东北方位试探。”

燕妙妙同阚轩辕走在末尾,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她手上把玩着方才道边随手折的桃枝,随口道“这么试探走到天黑都出不去。”

“为什么?”阚轩辕疑惑。他长于武技,对道门传统的典籍并不熟悉,阵法更是抓瞎。

“生门艮宫属土,可这桃花迷障属木——如今这阵中气候春和景明,月令当为寅卯,这木在卯月生旺,是为旺木,”她慢悠悠地开口,“土衰见旺木,则必遭倾陷。”

“如今咱们偏偏要往艮宫土衰之处去,能走的出去算是见了鬼。”

“那依你所说,该当往哪里去?”

燕妙妙转了转眼珠子“南边。”

“强木得火,方化其顽。以木生火论,这离宫正南方位当是正道。咱们本就隶属离科,分明答案就在其中,绕什么圈子。”

果然,这又走了近半个时辰,仍是毫无出路。

那位带头的行云宗道友此时也有些慌张起来,坐在地上挠着头就开始苦思冥想,恨不能将自己薅到头秃。

燕妙妙这走了半天,已然是累得不行了。自从修仙之后,凡事都有术法代劳,她这几十年还真没走过这么远的路。

加上又受了林中瘴气影响,现在整个人恨不能当场躺下。

阚轩辕身体素质极佳,见燕妙妙累成这样,便道“要不你去领着众人走一遭?”

燕妙妙摆了摆手,轻喘着气却又义正辞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老哥,你要知道,咱们得低调做人才能过得长长久久。”

——主要得在温敛眼皮子底下走得长长久久。

阚轩辕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见燕妙妙一副“我说得很有道理”的模样,便也半梦半醒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这时,那行云宗弟子突然跳了起来。

“这还是个五行大阵!”他雀跃着,“咱们方才试了金相乾宫,却忘了金相还有个兑宫啊。”

“更何况,”他又加一例证,信誓旦旦,“咱们离科本就是要去寻兑科,自然是要往兑宫正西方向去的!”

燕妙妙闻言,脑门上的青筋就是一跳。

这人脑子莫不是有屎。

——西方兑位为奇门中的惊门,乃是一大凶门,主创伤惊恐。

他怕不是失了智才上赶着往凶门里边去闯。

燕妙妙没好气地站起身来,招呼阚轩辕道“老哥,你帮个忙,去把南边那几颗桃树给劈了吧。”虽然术法受阻,但是好在身为武修的阚轩辕还有一膀子气力可用。

“你这是要出手了?”阚轩辕奇道,“方才不是还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吗?”

燕妙妙扁了扁嘴“他居然想让我再走上半个时辰……我这还没秀就要被他摧死了。”

阚轩辕去砍树的时候,还有人试图来阻拦,燕妙妙一个不耐烦就将自己的面巾一掀,表明了身份。

“我是孤鸿境燕妙妙,你们应当听说过我大闹灵翠峰对阵上百弟子的事情。”她面不改色地传播谣言,“我如今在紫霄殿短期修炼——沈翘是我好友、温敛是我师兄,你们要是想拦我先看看能不能干掉他俩再说。”

有逼不装是罪过,发展人脉也是修仙要务。

听了燕妙妙的话,果然再没人敢上前管她要砍树的事情。

更何况,在阚轩辕将南边那几棵树劈掉之后,这桃花迷障中的瘴气便肉眼可见地消散了几分,众人便彻底无话可说。

行云宗的那位道友脸已经憋得通红。

在阚轩辕连断了十三棵桃树后,终是见到这桃花迷障之上红光一闪,阵法破除。只见桃枝上的花瓣尽数瞬间枯萎,浓郁的桃花香气也都消隐无踪。

接着一眨眼,眼前的春意阑珊登时化成了荒山野岭。

燕妙妙上前拍了拍阚轩辕的肩膀,称赞道“凡间有他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仙门有你阚轩辕手劈桃树林,老哥你前途无量啊。”

阚轩辕眨了眨眼“谁是鲁智深?”

燕妙妙卡了一卡“就是凡间一位同你一样威武雄壮的英俊汉子。”

阚轩辕脸红。

出了桃花迷障之后,众人便恢复了术法,终是重归了仙门弟子的风姿。

这二十五位道友刚出了桃花迷障,便各显神通的上了天,欲去寻兑科的麻烦。

刚飞了没几步,遇见一处湖泊。

这湖泊广袤浩大,此时却正遇狂风肆虐。其间斧钺刀兵之声不绝,正有两队人在水面上厮杀。

一青一白,震兑两科。

燕妙妙眼神尖利,一眼便见到了湖上御剑的沈翘和南葛弋两人。他俩均着一身青衫,一齐被分到了震科。

按照追尾的顺序,坎对离、离对兑、兑对震、震对坎,离科与震科正可合作。

燕妙妙大手一挥“道友们上啊,咱们帮着震科灭了兑科去!”

说着就要拽着边上的阚轩辕冲入战阵。

“等等,”那名行云宗的道友忽然飞到燕妙妙面前,“咱们应当先行筹谋一番。你瞧下边的震兑两科,虽然此时形容狼狈,但行止之间却隐隐可见阵型规整、进退有度。”

“咱们这竞法大试的第二关,不以胜负论英雄,同科之间的精诚合作才是仙君们最看重的。”

燕妙妙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但是,”她话锋一转,“你瞧瞧下边那两科都打得只剩下十几个人了,咱们阵型就暂时没必要了吧。”

她又拍拍他的肩“这样——等我们先干掉了兑科,再来布兵排阵吧。”

二十五名赤色身影加入战局。

兑科之中的道友分配得好,各个宗门弟子比较平均,有攻有守有阵法,相互之间配合得极为默契。在燕妙妙一行突然出现之前,正占据上风,将震科打得连连溃败。

再看震科这边就比较惨烈了。

除了沈翘之外,包括南葛弋在内的其余道友都名不见经传,淹没在数千莽山弟子之中面目模糊。

此时沈翘一身青衫,在半空之中手捻法诀,法度庄严。

随着他口中法诀念诵越来越快,这湖泊上的狂风便越发喧嚣。旋风卷起了河水,剧烈的水花在空中震荡碰撞,试图将兑科的阵型打散。

可奈何独柯不成树、独树不成林,即便是沈翘艺业高深、术法过人,却也难敌兑科众人配合。

此时,一袭赤色人影悄然而至。

耳边出现姑娘娇俏的嗓音。

“沈师兄,要不要帮手?”

沈翘眼中一喜,未停下手中攻势,嘴上却假作嗔怪“说好了组队,你怎么才来?”

燕妙妙唇角一勾“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说着便配合起沈翘招式,迅速催动起法诀来。

沈翘同燕妙妙两人,毕竟也是在紫霄殿一齐修炼了数日,有几分默契。

虽并非出自同宗,招式风格却如出一辙的凌厉,都是以攻为守、向来冲在攻坚一线。

众人只见到空中青红两道身影交缠,配合极佳,如突刺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兑科阵型之中。

这影子合二为一,辅以迅雷烈风,直将那阵型瞬间削得零零落落。

没人能见到,此时迷宫之外的空中,正静静悬着一人,看向此处恶战。

温敛想起数日之前在那石室之中。

他与师妹也曾并肩对敌。

彼时此时交融为一体,红影依旧,可身侧……却换了人。

“师姐!”形势逆转之后,南葛弋同样发现了自家师姐的身影。

他正欲冲上前去,刚刚跃至半空,却被一道惊雷阻在了半路上。

烟波万顷之间,一头巨大的乌紫凶兽突然凭空出现。

这凶兽貌如大蛾,背上生了两翅,扇动翕合之间,扬起数道水波。只见它朝天尖唳一声,便有数道粗大的紫色闪电落在湖中。

燕妙妙等人一时不察,被这凶兽激起的水波浇了个通透。

“魇雷师!”沈翘惊道。

魇雷师与蜚愁齐名,亦是凡间存留不多的上古凶兽之一,形如巨蛾,能操纵雷电,凡人见之短寿、仙人遇则遭厄。

这样的凶兽,绝不可能出现在这迷宫之中!

燕妙妙在场中扫视一眼,眼睛盯上嘴中念念有词的一名女修。

那女修稳稳站在战场中心,却丝毫不受魇雷师影响。她手上正拈着一张燃烧着的符纸,纸上复杂的朱砂笔迹刺目。

“是符箓宗的道修偷偷带了引煞伏明令进来。”

引煞伏明,顾名思义,可凭空引出凶煞恶兽相助,符纸燃尽,则效力全失。

这符修一门,是道修之中武力值最低的一宗,可却又是公认最不可小觑的一宗——毕竟你还真不能预测,看似柔弱的小符修身上藏着多少险恶的符咒。

一如现在。

按理来说,这引煞伏明令大多只能召唤出普通的小型凶兽,却鲜见有将上古的凶兽放出的。

不知算是那女修运势绝佳、还是他们其余人背时到了头。

这魇雷师与上一关燕妙妙放出的蜚愁绝然不同。她的蜚愁毕竟只是神魂之力,即便化了实体,也只能发挥出生前不足十分之一的威力。

可这魇雷师却是实打实的凶兽真身。

提问菜鸡互啄的第二张低级地图上,又突然出现了一头上古凶兽是什么体验?

回答现在就是后悔,很后悔。好端端的参加什么仙门竞法大试,是在场外吃瓜不香吗?

躲。

除了躲,别无他法。

燕妙妙如今是只恨自己不是个大长腿,不能跑得再快一些。

此时的湖泊上,强横的雷电接踵而落,打得一众道修们人仰马翻。山石、水域、荒烟、漫草……尽皆湮没在电闪雷鸣之中。

燕妙妙一边跟着沈翘跑路,一边往身后扔着阵法抵抗猛雷。

这兵荒马乱的,连个人影都看不清,便也顾不上其他。

可正是这时,她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惊呼声。

“啊——”

那嗓音带着少年气,玲珑如玉。燕妙妙听这声音撒过娇、落过泪、生过气……

……也叫过无数声师姐。

“阿弋!”她转过身。

——战场中心处,那魇雷师口下,有一少年身在其中,顶着几近破碎的阵法左支右绌、极力闪避凶兽攻势。

燕妙妙想也没想,当即便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魇雷师。

可刚踏出两步,腰间却环过一只长臂,将她紧紧锢住往后拖去。

“你疯了?”沈翘便将她拖走边喊,“咱们这是在迷宫之中,南葛弋他受了伤便会被传送出阵,没有性命之忧你慌什么慌?”

“你这要是冲上去被魇雷师击中了,还想不想进下一关了?”

“可……可是……”燕妙妙仍慌张着,“我怎能眼睁睁见他受伤?阿弋他自小怕疼……”

便是此时,一道银光从天而降。

白衣飒飒,似月下修竹。

剑芒起、星辰落。

长剑在巨兽身侧穿梭刺探,五芒巨阵从天而降,携惊涛骇浪之势将魇雷师寸寸压下。

雷电消弭、水势骤降。

温敛强势不似凡人,竟是生生以一己之力压下了魇雷师攻势。

再一转眼,归荑剑瞬时刺破那符箓宗女修手中符纸。

湖上的巨兽身形渐渐透明。

温敛身形一动,落地之时,怀中托了一个青衣少年。

“……师兄!”南葛弋伏在他肩上,紧紧抱住温敛。

“符箓宗容姣,私携引煞伏明令入试,取消大试资格。”

燕妙妙出了迷宫。

经过魇雷师一事,震、兑、离三科人数骤减,最终被完整的坎科逮住,来了个一网打尽。

从迷宫中出来,外边已然入了夜。

进入第三关的名录到第二日才会放出,今夜灵翠峰为各宗门的弟子置了客房,燕妙妙疲累得很,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沈翘拉到了紫霄殿的客房去。

她瘫在榻上,脑中浑浑噩噩。

“你怎么了?”沈翘坐在桌边,给燕妙妙递过来一杯茶水,“在迷宫里我见你就有些心不在焉,发生什么了?”

姑娘缓缓眨着眼。

发生什么了呢?

——发生了一件她等了三十余年的事情。

原书的开端,正是南葛弋在仙门竞法大试中遭遇惨败,而温敛突然闯入,将他救下。

和今日的情形分毫不差。

可在终于见到等待已久的场景、甚至嗑到了温敛和南葛弋的初次拥抱之后,燕妙妙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发堵。

她接过沈翘手中的茶杯,默默坐起身来。

一口热茶入喉,将不知何处而来的酸涩尽数压下。

“你师兄的修炼进境当真一日千里,”沈翘感叹道,“上次见他时,我还觉得自己同他有一斗之力,今日见他与魇雷师相抗,才知我二人差距竟是越发大了。”

“你别提他。”燕妙妙皱了皱眉,胸中没来由地冒出了火。

“嗯?”沈翘凑近,“我之前还道你是诓骗了饮霞元君,难不成你同师兄当真闹翻了?”

燕妙妙掀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这么凶?”沈翘却毫不在意她的态度,反而拖过凳子坐了过来,离她更近,“连你沈师兄都不能说?”

——见过脸皮厚的,还真没见过这么厚的。

燕妙妙正想将他推开,自己的房门却先被人推开了。

南葛弋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只盯着燕妙妙的手放在沈翘胸口上,一副欲拒还迎。

“妙妙师妹,”沈翘戏谑的嗓音出现在她耳边,“你说……这算不算捉奸在床?”

——我捉你妈。

“师姐,那个沈翘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千万不能被他勾搭走了。”

南葛弋将她拖出了房门,七拐八绕地转到了一处山崖无人处,一开口却来了句这个。

“什么勾搭不勾搭?”燕妙妙敲他脑门,“你脑子里的词都那么难听吗?”

南葛弋“哼”了一声“对沈翘,我没什么好词。”

燕妙妙好笑地摇了摇头“你这种小孩脾气,以后得改改。”要不走剧情的时候,可苦得很呢。

“我不是小孩了,”南葛弋立即反驳,“若你想要寻人做道侣,我也可以的!实在不行,还有师兄啊!总好过这个沈翘……”

剩下的话被燕妙妙摁在了手心。

“你又说什么屁话?”燕妙妙捂住他的嘴,只恨此处没有棍棒,不能当场打死这个熊孩子了事。

“是紫霄殿的人说的!”南葛弋挣开燕妙妙的手,“他们都在传,说你同沈师兄在紫霄殿过从甚密,不日便要结成道侣。”

“这你也信?”南葛弋脑门上又遭了一个爆栗。

闻言他捂着额头,小心翼翼问道“不是真的吗?”

“是个屁,”燕妙妙骂道,“下次你再听见谁传这种谣言,你就给我上去撕了他的嘴。”

他赶忙点点头“不是真的就好,我可不愿意沈翘做我的师姐夫。”

这语气哀怨又委屈,倒是叫人觉得有些好笑。

“你平白无故地琢磨什么师姐夫?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

南葛弋抬头“我有什么可关心的?我又没想要道侣。”

他嘟囔着“我只要有师兄师姐和阿黄一起住在孤鸿境里,就觉得很好了,不需要什么道侣。”

燕妙妙闻言,却沉静了半晌。

现在原书的剧情线已经正式开始,南葛弋马上就要走上男主升级的剧情,她也即将彻底沦为背景板。

这样的话,她不能再对阿弋进行过多的干涉了。

如果因为她的插手,造成这世界出现意外而崩塌,她就再没别的去处。

如今这里是她唯一的家。

想到此处,她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认真地看向了南葛弋。

“阿弋,你听我说。”

“你得知道,师姐不能一辈子都待在你身边照顾你的,”她咬了咬牙,心中涌上一股异样的苦涩,“但是师兄可以。”

她咽下心口的苦涩——或许那是因为照顾南葛弋太多年而产生的不舍?

少年却伸手盖上了燕妙妙的额头“师姐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燕妙妙甩开他的手“我没有发烧。”

“那你是要走?”少年皱起了眉,拽住她的手。

燕妙妙眸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南葛弋。

阿弋不说,她还没想到。

如今她意外和温敛灵识相融发生了双修,这事根本没办法遮掩过去。

“我不走。”至少暂时不能走。

她不能扔下这团乱麻不管。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她得找温敛说清楚、把这事情处理干净,不能在温敛和南葛弋之间留下任何嫌隙隐患。

——不过在说清楚之前,她得做好彻底成为背景板的准备。

如果这事解决不好,实在到了不跑不行的地步……

燕妙妙拉过南葛弋来。

“阿弋,”她咬了咬后槽牙,仿佛正在临终托孤,“师姐同你说,万一哪一天师姐不在你身边……”

“你要去哪?”南葛弋蓦地打断她。

“你先别管这个,”燕妙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先听我说。”

“倘若有一日师姐真的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师兄……”

南葛弋再次打断“师姐你怎么说这个?”

燕妙妙瞪他,觉得南葛弋话多得过分“能不能老实点?”

“哦。”

“你要知道,师兄才是这世间会一路陪着你的人,他一直疼爱你、照顾你,所以你也要敬他爱他、听他的话。”

南葛弋顿了顿。

“可是大师兄好凶,我总有些怕他。”

“怕什么,”燕妙妙娓娓道,“我跟你说,师兄其实很温柔。他善音律、喜鲜食、好清静,寅时晨起、亥时入眠。生气了你就撒撒娇、哄不好就拖他上榻,敏·感·带在耳垂和尾椎,若是弄得你疼了,你捏捏他手腕,他就知道了……”

南葛弋“???”

上榻是什么操作?

忽见月光挂壁,投下一片阴影。

悄然间眼前出现一抹白,有男子淡淡开口,清泠泠如山泉叮咚。

——“师妹知晓这么清楚,若非亲自试过?”

“…………”

“……大、大、大师兄?”

师姐弟二人惊恐得双双后退,步伐一模一样,表情如出一辙。

沉默。

“阿弋你先走,我有事同你师姐说。”

不讲义气的南葛弋飞一般地蹿了,留下燕妙妙和温敛面对着面大眼瞪小眼。

“师兄,”燕妙妙提了口气,再咬了咬后槽牙,“我也有话同你说。”

她手心里攥着衣袖,生出了背水一战的气势。

她得跟温敛解释灵识相融的事情、她得说清楚上次只是个意外、她得表明她绝不会成为温敛同南葛弋之间的阻碍。

对,没错。

不过就是一次神·交,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说成年人的脑子里每九秒钟就会想到性,她和温敛这充其量就是做了一场春·梦而已。

大家几十上百岁的人了,这点风浪有什么不能度过的。

——都是一家人,不必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了亲情。

她慢慢有了自信。

刚要开口,却被人捷足先登。

“我先说。”

她抬起头。

温敛的脸藏在树影里,看不清表情。

远处忽然“轰隆”一声。

燕妙妙下意识地转过脸去,只见到天边千万里处,隐隐有大片乌云聚集,电光雷鸣在云层中闪烁游走。

“那是……”

温敛扯过她的手腕来。

“别管。”

朦胧的雷鸣声远远传来,燕妙妙听见附近有了人声聚集。

温敛冰凉的手心沁出了汗,紧紧贴在她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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