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夏从教室里出来脑袋就有些发胀,像个提线木偶,一路被陈烬牵着机械地抬步走。
不知道走到了哪里,隐约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药香味。
她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结果鼻子早就被堵住了,什么都闻不出来。
眼皮那块跟着莫名疼了起来,林书夏忍不住闭着眼睛,额头抵在陈烬起伏的肩胛骨上,脸色恹恹却又安静地听陈烬的声音。
嘴巴轻轻张开,呼出的全是灼热的气息。
“……”
好像真的感冒了。
林书夏眼皮耸拉着,秀气的鼻子皱巴巴的。
感冒要么会连续好几天才好转;要么当晚就会发展成发烧……好几次了都是这样。
正出神间,冷不丁被人往前一拉。
林书夏下意识睁开眼,抬手想挡住刺眼的光线时,就听到头顶上响起一道声音:“小朋友,她这样的小朋友。”
哪怕林书夏也没听到前言,也听明白了陈烬口中的小朋友是自己。
耳根爬上了一层淡粉,烧到了脸颊。
连忙喊他:“陈烬。”
明明是羞赧的语气,可因为感冒声音有气无力的,好像在软声撒着娇。
“来,小朋友。”
老大爷看透了眼前秀恩爱的小年轻,很快做出了反应。捡起被陈烬一句话惊讶掉在玻璃桌上的蒲扇,朝林书夏招了招手,“我看看你的症状。”
一开始以为是知道病人症状过来买药的,所以才会直接开口问症状。
但既然人在这里的话,自然是要亲眼看看的,才好对症下药。
玻璃药柜前放着把蓝色塑料椅,应该是病人专属位置,好方便看病。
林书夏顶着一张通红小脸被陈烬揽肩走过去,坐下。
老大爷掏出眼镜戴上:“只打喷嚏吗?有没有流鼻涕?吞咽困不困难?”
“有流鼻涕,”林书夏空咽了下,痛得不自觉皱眉,“吞咽的时候,喉咙有点痛。”
“鼻涕是清的还是浊的?”
林书夏的声音有些哑了:“浊的。”
老大爷重新拉开医药柜,弯腰伸手去拿药盒,又去调配了下其他所需的药。
“幸好人过来了,你这是风热的感冒,刚才差点给你拿错了。”他说,“这几天尽量吃些清淡的食物,睡觉注意保暖,不要再着凉了。”
陈烬揽着林书夏的手指往上,摸到了她的耳侧软肉,滚烫的。
他指尖是凉的,林书夏惊得“唔”了一声,却又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如果不是在外面。
她甚至控制不住地,都想抵着陈烬的手指蹭一蹭了。
陈烬皱眉,低声:“脸怎么这么烫?”
“正常的,”老大爷说,“晚上回去睡一觉就好了,你多注意照看些。”
老大爷以为他们两个已经同居了。
毕竟大学生了,很多方面都不受拘束。宿舍规则是死的,还有人直接申请了校外居住,就是为了和对象住在一起。
林书夏怔住了,下意识想解释:“我们没有——”
陈烬已经从善如流地接道:“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
林书夏伸手,偷偷捏了一下陈烬放在自己肩头上的手指,用力还挺大的。
陈烬听着老大爷的嘱咐,反手握住了林书夏的手指,轻轻地揉了两下她圆润的指尖。
勾了勾唇,十分配合的:“回去再闹,回去你想怎么都行。”
“这个风热感冒一个不注意,很容易变成发烧——”老大爷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顿顿地看了过来。
隔着薄薄一层镜片,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林书夏却总觉得,这目光有点儿意味深长。
这家医药店。
她以后应该是不会来了。
—
最后林书夏提着一大袋药盒,还有陈烬在外面买的一份蔬菜粥回了宿舍。
舒雯和许初意看到她还愣了一下。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舒雯笑着问,“我还以为怎么着,也得赶在门禁前才回来。”
“我感冒了,就去外面的药店了,”林书夏嗓子干哑,不太想说话,但还是提了提手上的袋子解释,“喝完粥还要吃药。”
她下巴磕在桌沿上,声音有气无力的:“而且每次我的感冒都伴随着发烧,我总感觉下一秒我就要发烧了。”
“该不会是我们下午空调开太低了,你着凉了吧?”许初意有些内疚地看着她,“早知道就不开空调了,热着也比冷着强。”
初秋步入深秋这段时节,天气毫无定性,在冷热间反复跳跃。几个女孩子床褥早就换成了厚棉被,许初意甚至连毛毯都拿出来了,天气一个回温,自然被热得不行。
午睡的时候,经过大家的一致同意,就开了会空调。
“没事的,”林书夏趴在桌上,脑袋埋进臂弯里,“我从小到大换季都会感冒发烧的,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
“那你赶紧吃药上去休息吧,”舒雯急忙说,“反正明天没课,想睡多久就睡多久,睡一觉起来再去洗澡。”
蔬菜粥是咸口的。
林书夏没什么胃口,加上也尝不到什么味,吃了几口压压肚子,就着保温杯上的水吃了药后,上床睡觉。
“夏夏,帮你把你这边的电灯关了啊?”
“嗯,谢谢。”
宿舍只剩一盏白炽灯,一下子暗下来。
林书夏头痛欲裂,眼球也疼,卷着一团被子抱在怀里,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只不过睡得不安稳,总感觉胸口闷闷的,有些不舒服。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视野一片黑漆漆的。宿舍很安静,能听到旁边轻轻的呼吸声。
应该是都睡了。
林书夏咬着嘴唇,轻手轻脚地拉开帘子下床。
“呕——”
“咳咳——”
“谁在卫生间啊?”舒雯被声音吵醒,还有些不清醒,“我们宿舍谁背着大家隐婚生子了?我要当干妈了吗?”
许初意“唰”地一声拉开床帘,“你神经病啊!是夏夏吐了!”
“啊?怎么吐了?”
舒雯立马惊醒,跟着下床。
卫生间光线幽幽,但还是能看清里面的情形。
林书夏垂头捂着胸口,后脑勺抵着墙细细地喘着气,唇角有晶莹的水渍。脸色苍白,低着眼,看上去病恹恹的。
“不是说是感冒了吗?怎么突然还变严重了?”舒雯紧张极了,“这得去医院吧?”
“这个季节的感冒就是这样,估计是我们下午吃了油炸的东西现在反胃了吧?”许初意想了想,“我先去给辅导员打个电话,说一声我们要出校。”
“诶你等会,”舒雯叫住她,“这都凌晨一点半了,我们出去了也打不到车啊。”
许初意怔了:“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夏夏撑到明天吧?”
舒雯想了想:“找陈烬。”
她转身走出卫生间,踩在椅子上找到林书夏放在床上的手机。上次抽奖活动,她正好问过林书夏的手机密码,非常好记的日期,也几乎没什么阻碍地就打开了手机。
林书夏脑袋晕沉,手脚发软地靠在许初意的肩上。
只依稀听到了“陈烬”两个字。
张了张嘴,刚要阻止。
那头舒雯的语音电话已经打了出去。
……
女生宿舍楼下。
陈烬揽着林书夏的肩往外走,看了一眼小姑娘耸拉着的眉眼,皱眉:“很难受?”
“还好,”林书夏张着嘴呼吸,边说,“就是有点头晕,想睡觉。”
陈烬扫了一眼她发软的双腿,弯腰俯身,双手穿过她的膝弯,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陈烬。”
林书夏猝不及防的,惊呼了一声。
陈烬应了声:“嗯?”依誮
透过陈烬的肩膀,林书夏看到站在大门口朝这边看的舒雯和许初意,不好意思地埋下头,抵着他的肩,“你快放我下来。”
陈烬抬手往上,手指贴着她的后脖颈,往自己的胸膛上压,漫不经心的:“不是想睡觉,你靠着我睡。”
林书夏声音呐呐地重复:“……我不想睡了,你快放我下来。”
陈烬没听,只抱着她往前走,“等到了车里就放你下来。”
“可是,”林书夏眼睫眨动,从他肩膀上仰着头,小声地说,“舒雯她们还在看呢。”
陈烬低笑了下:“小姑娘长得这么漂亮,还怕人看?”
“……不是,”林书夏抬着眼皮,忍住羞涩垂死挣扎了下,“太亲密了,不太好。”
陈烬脚步一顿,垂着眼稍挑了下眉:“这就亲密了?”
林书夏看着他,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抓着陈烬的衣服直起身,伸手想捂住他的嘴,但陈烬说话的速度明显更快。他甚至还往后仰了仰,避开了她的
“以后你就知道什么才叫亲密。”
他的声音很哑,看着她的表情似笑非笑的。
“……”
这话的暗示意味太强了,傻瓜才会再继续问下去。林书夏放弃挣扎了,自暴自弃地窝在陈烬的怀里,抓着他的衣服闭了闭眼睛。
他外套敞开着,露出了里面纯黑色的t恤,没有多余的图案,靠上去一片冰凉。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很舒服的温度。
陈烬抱着她走得很稳,气都不带喘一声的,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移动机器。
林书夏听着他的心跳声,却忍不住想到了他刚才说的话。
……接吻的话。
应该就是很亲密的事情了吧。
女生宿舍楼下每晚都有鸳鸯交颈,后门那更是扎堆聚集。
很偶尔的,林书夏在阳台洗衣服的时候,看到过后花园石椅上,女孩坐在男孩腿上搂着他的脖颈接吻。
一想到自己和陈烬,可能有一天也会这样。
“……”
怎么会想到这些?
林书夏偏了偏脸,羞得想就地挖个坑把脑袋埋起来。
她埋啊埋。
只能埋进陈烬的胸膛。
陈烬注意到了,扯紧了她身上的外套:“冷?”
林书夏抬了抬眼,视线一顿,不自觉地落在了他的唇上。
陈烬脸部线条立体感很明显,下巴到下颌线衔接流畅自然。薄唇,几乎看不见唇纹,是放到网上,会让人直呼“欲到看了就想接吻”的唇型。
居然想到了这些东西。
林书夏视线跟被烫到了一样,飞快转移,声若蚊蝇:“没有。”
陈烬便也没再问。
他的车就停在男生宿舍不远,再走几步就到了。
原本应该直接把车开过来的。
然而接到林书夏舍友打来的电话,说她发烧又呕吐的。心里面着急,只记得拿上车钥匙,其他什么的都不记得了。
陈烬把林书夏抱到副驾驶上,又俯身凑近,伸手给她系了安全带。
女孩的状态丧丧的,眼皮耸拉下来,脸色苍白,偏偏眼角是红的。脸蛋摸上去一片滚烫,可怜兮兮的。
陈烬手掌罩在林书夏头顶上,轻轻地揉了一把,“睡吧,我带你去医院。”
—
凌晨的医院依旧热闹。
好在林书夏只是饮食油腻和感冒引起的发烧呕吐,值班的医生看了一眼她的状况,让护士安排了输液。
林书夏躺在病床上,看着坐在陪护椅上的陈烬,眨了眨眼睛,“我可能要在这待一晚上,你不回去吗?”
陈烬靠着椅背,垂眼看她:“陪你。”
舒雯那通语音电话响了十几秒才接的。
他大概也是睡觉后被吵醒了,强压下浓浓的一股倦意,漆黑的眼睛浮现出几条血丝。
林书夏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陈烬从陪护椅上起身,给她掖了掖被子,“怎么了。”
林书夏觉得自己似乎有一堆话想说,但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也只是在陈烬的目光下,轻轻地摇了摇头,“可能是晚上睡多了,有些睡不着。”
本就安静的病房里一下子更安静了。
“你不睡吗?”林书夏忍了几秒,才问道。
陈烬掌根抵了下眼睛舒缓疲劳,声音低哑:“你睡着了我就睡。”
林书夏“哦”了一声,又有些担忧地问:“那我要是一直睡不着怎么办啊?”
但没等陈烬回答,林书夏立马闭上了眼睛:“我很快就睡着了,你也赶紧去休息吧。”
晚上在宿舍她其实睡得并不安稳,胸口堵着什么似的一直想吐,辗转反侧。
可毕竟也躺在床上休息了几个小时了,林书夏觉得自己今晚应该是睡不着的。但因为想让陈烬早点去休息,很努力地闭上眼睛催眠自己赶快睡觉。
吊瓶上的液体一点一滴地在减少,也在慢慢地起着作用。
林书夏身体舒服了不少,精神放松。伴随着病房内消毒水的味道,用力紧闭着的眼皮呈现出放松自然的状态,呼吸渐渐均匀平缓。
陈烬垂眸看着她。
病房内只亮着一盏小灯,光线昏暗。
小姑娘卷翘的睫毛覆盖下来,在眼睑处打下一片小阴影。嘴唇自然地张合,露出一条细缝,隐隐约约能看到软红的舌尖。
陈烬盯了一会儿。
浑身像是被一条细线拉扯着绷紧。
小姑娘睡着了,觉察不到危险的注视。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唇角的弧度往上扬了扬,手臂动了两下,抱着个被角就要翻身。
陈烬注意到了她插在手背上的穿刺针,身体坐直,往前倾了倾,握住了她的手。
小姑娘顿时不动了。
手指还有意识地扒拉上来,指尖抵着他的指关节,安慰似地拍了两下。
“……”
陈烬愣了一下,反手捏了捏柔软的手指。
“还知道哄我啊。”
回答他的,是小姑娘因为生病热乎乎的手指。
用力地握住他的指尖。
小姑娘的手指柔软,暖呼呼的。明明看着也没什么肉,纤瘦骨感,但摸着却很舒服。
陈烬忍不住摸了两下,而后翻动了下手腕,修长的手指打开了她的,强势地插入指缝,和她十指紧扣抵在病床边。
陈烬靠着椅背,垂着眼皮。手机亮度调到最暗,时不时抬眼看了看林书夏。
防止她又动来动去导致跳针。
她性子看着挺静的,睡姿却不太安稳。习惯性抱着东西,还会翻来覆去的,一个姿势睡了一会儿,就会去找另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眼见吊瓶里的液体就快要输完了,陈烬想起身出去叫护士过来换吊瓶。
林书夏却不松手了。
眼睛紧闭睡得很熟,手指却死死地穿过指缝盖在陈烬的手背上,不肯让他走。
陈烬又是一愣:“看不出来你还挺粘人的。”
“……”
“我去叫护士过来,就回来陪你。”
“……”
林书夏一动不动的,说不松就是不松。
好在值班的护士刚好过来查房,正好记起医院今晚来了个发烧的病人正在输液,算了算时间应该也要换吊瓶了,推门就走了进来。
正好对上抬眼看过来的陈烬,愣了愣。
半夜两点多,整座医院都在沉睡,没想到会看到一个还没睡觉的病人家属。
一个人输液一般是不敢睡着的,怕针孔回血。但在这个时间点,输液的人睡着了,陪同的家属却在硬撑着的情况,她也是第一次见。
护士上前,动作熟练地给林书夏换了个新的吊瓶。
看了看陈烬,轻声开口:“硬熬一夜对身体不好,你要不还是去睡一会吧?我等会记着时间再过来拔针。”
陈烬拒绝了:“她会乱动,我得看着她。”
护士没再多说什么。
轻轻带上了门,离开了病房。
等到了护士站,却忍不住和同事兴奋地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
大家平时晚间值班,查房完没什么情况,聚在护士站就会说说话谈谈医院八卦,提提精神气。
“我刚刚去给4502病房的换了个吊瓶,你们猜猜,我看到什么了?”
“你进去没敲门吗?那你该不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画面吧?快说快说。”
“没有!4502!发烧过来输液的那对情侣!你刚才还夸过人家男朋友长得很帅!”
“哦哦哦你一说帅哥我就想起来了!怎么了,他做什么了?”
“他一!整!晚!都!没!睡!觉!我和他说你可以先睡,我算好时间就过来拔针,他还拒绝了!就因为那小姑娘睡觉会乱动,怕她跳针回血!而且我进去的时候,两个人手指还是十指紧扣的!”
护士站的几个年轻护士深深吸了一口气。
脸上都带上了震惊。
“病人大白天来输液,我们都要帮忙记着时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而且还是晚间凌晨自己照顾的。”
“我刚才在张医生那看到那个小姑娘,看完病还腼腆地对张医生说谢谢,特别乖特别有礼貌。我当时就想,这样的怎么hold住她男朋友这种冷漠款的?结果人男朋友还挺死心塌地的。”
“真的是不对比不知道!我那个相亲对象只会叫我多喝热水,还一脸我都关心你了你还在不满足什么?!直男到不行,我待会就去和他说拜拜。”
……
林书夏还不知道——经由护士站的扩展渲染,关于她和陈烬的议论已经从四楼传到了整座医院。
她一整晚都在做梦。
梦里的内容全部关于陈烬。
第一次遇到陈烬是在酒吧。
从酒吧回到宿舍,舒雯一边念论坛里的话一边点评道:“干净禁欲陈火尽,名字里带火,那方面却是火里融不化的一块冰?哈哈哈哈哈我研究星座和性格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么?!这种人那是因为没有遇到喜欢的人,遇到的话没有人比他更骚了!”
画面一闪,是热闹嘈杂的室外篮球场,视野全部虚无。陈烬俯身,直勾勾地看着她,声音一点一滴地清晰起来。
“她不是我的人,你才是。”
还有月朗星稀的夜晚,整座校园都静悄悄的,野猫蜗居在树丛下,慢悠悠地打着盹。
男生懒散带笑的声音透过手机传了过来,每一个字都带着电流。
“好让你早点答应我。”
睡梦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很轻,完全影响不到她。
直到。
“咕噜咕噜——”
突然响起的腹鸣声打断了林书夏的梦境。
晚上只喝了几口蔬菜粥,连带着晚饭全部都吐了出来。在这种声音的影响下,她后知后觉地也感到饿。
空气中有一股香甜的南瓜味。
实在是太饿了,饿到连平时不爱喝的南瓜粥都想喝几口。
林书夏下意识张了张嘴,想象着南瓜粥被人喂了进来。只是这样想想,她好像也品尝到了南瓜粥的味道。
温度不烫,好像被人特地放凉了些,香甜丝滑,口感很细腻。
林书夏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又满足地睡过去。
—
林书夏睁开眼,一下子看到了白花花的天花板,同时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天刚蒙蒙亮,像被一块灰白色的地毯罩住,等着被浮上来的日色穿透刺破。
林书夏躺在床上,头已经不那么晕了。
但大概是躺太久的原因,浑身还有些酸软乏力。
手背上的针早已被拔掉,只留下一个细小青色的针孔,几乎就要看不见了。
她转了下脑袋,就看到了放在矮桌上一次性的粥盒。圆形的,底部比头部还要宽,很深,透明的,能看到里面浓稠的南瓜粥,已经有些凉了。
原来她睡觉时闻到的,真的是南瓜粥的味道。
可能是陈烬太饿了,出去买了一碗南瓜粥,这股味道才会进入她的梦境。
林书夏暗暗地想。
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值班的护士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和林书夏大眼对小眼,愣了愣回神:“醒了?怎么样?人舒服点了没有?”
“嗯。”感冒发烧,又睡了一晚,林书夏的声音沙哑得很。她顿了顿想咳嗽,又怕吵醒一旁闭着眼休息的陈烬,点了点头,轻声说,“好多了。”
“难为你男朋友看了你一个晚上,”护士拿着体温计量了下林书夏的体温,确认她是真的退烧了,和她小声地闲聊起来,“我早上三点半过来拔针的时候,你男朋友一整晚都没睡,就一直坐在旁边看你,也不玩手机。”
林书夏呆住了。
她看了看陈烬,又看向护士,声音不自觉放得更轻,“他一直都,没睡吗?”
“没睡,”护士说,“我给你换瓶就听你肚子一直在叫,但又吃不了油腻的东西。四点多我见他出去了一次,好像带了什么东西回来了。”
她说着,一下子就看到了放在桌上的南瓜粥,了然地笑了笑:“南瓜粥挺清淡的,还能促进感冒发烧早日痊愈的。你男朋友连这点都注意到了,他对你可真好。”
“……”
所以她睡梦中喝到的南瓜粥,根本不是她在梦境里臆想来的,而是真的喝到了。
陈烬喂她喝的。
他买南瓜粥,也不是为了他自己。
她刚刚还,那样想他了。
林书夏垂下脑袋,一时间羞愧极了。
“那——”
林书夏嘴唇动了动,还想再问什么,陈烬眉毛拧了起来,脸色有一丝不耐烦,似乎要被她们对话的声音吵醒了。
林书夏浑身一僵。
她抿了抿唇,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陈烬,祈祷他千万不要被吵醒了。
护士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病房,轻轻带上了房门。
可能是祈祷起了作用,也可能是陈烬太累了。只有被吵到的征兆,倒没有睁眼的迹象。
林书夏松了一口气。
侧身躺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陈烬。
医院的陪护椅挺小一张,估计只有不足一米五的儿童坐在上面才会舒服。
陈烬个子很高,长腿往前伸着,无处安放到有点儿委屈了。他整个人靠进椅背里,脑袋垂着,修长的手指交叉放在腿上,细密的睫毛低低地覆盖下来,却遮不住眼下淡淡的青黑。
明明昨晚看到他,他眼下的青色还没有那么明显。
林书夏心疼到无以复加,甚至有点儿责怪自己。
责怪自己为什么要感冒发烧;为什么要在凌晨一点半给陈烬打电话;又为什么要睡得那么熟。
病房一时有些安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林书夏又定定地看了陈烬一会儿,不经意的想到自己睡梦中梦见的画面,想到他说过的话。
——“好让你早点答应我。”
林书夏目光一顿。
慢吞吞地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陈烬的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应该……
不会那么早醒过来的吧?
窗户开了一条缝隙在通风换气,微风裹挟着初晨的凉意,吹得白色的窗帘鼓起又落下。
林书夏弯着腰,抬手压住自己随着动作滑落的头发,屏住呼吸慢慢靠近陈烬。
嘴唇轻轻贴上了他的。
只一下,很快放开。
蜻蜓点水般的。
心跳却陡然加快。
林书夏耳根发热,睫毛眨动。刚扬起头想要退后,就对上了陈烬倏然睁开的眼睛。
他不知道在哪个时刻醒来的,不知道看了多久。
“……”
“……”
距离太近了。
鼻尖抵着鼻尖,感受到陈烬骤然一停的呼吸。
—
陈烬觉得自己大概是没睡醒。
早上一直照看林书夏到三点半,期间她肚子一直在响,估计是饿了。他让护士帮忙看着点,自己去外面买了份南瓜粥。
这个时间点,没几家在营业的早餐铺。
绕了半座城市,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了一家早起营业的粥铺。
但林书夏估计并不喜欢南瓜粥的味道。
哄着她又喝了几口,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张嘴了。
陈烬把粥盒收拾好,装进袋子里。又给林书夏掖了掖被子,坐在陪护椅上开始补觉。
这椅子太小了,睡得不是那么地舒服。但是陪着她的,好歹能忍。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
就闻到了一阵熟悉的水果甜香,慢慢地朝他靠近,接着嘴唇就被人碰了一下。
睁开眼。
看到小姑娘瞪大眼睛,慌张又呆愣愣地看着他。脸颊烧得绯红,让他都快怀疑发烧是不是还没好。
“你你你……”林书夏慌张得说话磕磕绊绊起来,“你你……你……醒了?”
这样的反应。
陈烬眯了眯眼,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自己刚才并不是在做梦。
他没什么表情地直起身。
看出林书夏想要拔腿就跑的想法,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开门见山地问:“你刚才亲我了?”
“……”
林书夏睫毛乱颤,眼神游移不敢看陈烬。
怎么也没想到,陈烬没被她和护士姐姐的谈话声吵醒,反而被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给弄醒了。
她偷亲他。
还被他当场撞破了。
好丢人!
陈烬也不需要林书夏的回答。
快速地掌握主动权。
“我对你好不好?”他问。
林书夏想也没想的:“好。”
陈烬对她很好。
从一开始在酒吧,给予她的善意;还有今晚熬夜的照顾。
陈烬接近诱哄似地循循善诱:“那你是不是该给我个奖励?”
林书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有些不知道这个奖励,到底具体指的是什么。
“我不是随便给人亲的,”陈烬换了个说法,嗓音有些哑,“我只和我女朋友接吻。”
“……”
林书夏听明白了。
陈烬这是让她给一个确切的名分。
陈烬的攻势其实一直都挺强的。哪怕没有今晚这一出,林书夏也清楚地知道,当初说好的追求,根本撑不过多久。
她也好喜欢陈烬的。
可是这要怎么说啊。
“我当你的女朋友吗?”还是“那我们就在一起吧?”
哪一句话都好奇怪啊。
羞耻到说不出口。
可陈烬还在看她。
林书夏纠结了下。
眼睛一闭,弯腰又贴了上去。
不说话,却用行动来证明——
陈烬,你不用再追我啦。
我想和你在一起了。
发丝随着动作垂落,轻轻地扫在了陈烬的脸上,像羽毛拂过心间,痒痒的。
他眼神一暗,握住林书夏胳膊的手往下,攥住了她的手腕。
在林书夏想要撤退的下一秒,张嘴衔住她的唇珠,沿着唇缝温柔地细细描绘。
另一只手贴上了她的背。
明明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外套,林书夏却依旧感受到了陈烬手掌的触摸。
抵着脊椎骨的尾骨,来回摩挲。
林书夏无措地动了下,眼角烧红:“陈烬,你……”
一直在外逗留的舌尖找准时机,带着灼热的温度,撬开了闭合的牙关,攻城略地似地闯了进来。
一改方才的温柔,强势地扫荡,舔过每一寸。林书夏躲闪不及,被追着吮了好几下后,和他的缠绕在一起。
舌根发麻,呼吸都呼吸不了。
全是陈烬身上的味道,铺天盖地地笼罩过来。鼻息交错,炙热到烫人。
“呜——”
林书夏受不住这样的攻势,无意识地呜咽两声。
陈烬动作一顿。
踩在钢尖上的理智一秒崩盘,含咬的动作不自觉用力。
林书夏伸手,抵着陈烬的胸膛,无力地推了推。
推不开,反而越抱越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陈烬往后撤了撤,伸手揽住林书夏,防止她腿软跌倒。
林书夏捂着胸口,轻轻地喘着气儿。
小姑娘轻甜的柔软的呼吸,急促地在耳边响起,撩拨着神经。
陈烬眼皮一跳,闭了闭眼睛。
过了几秒才睁眼,指腹碾过柔软饱满的唇瓣,轻轻地蹭了蹭唇角隐约的水光。
他舔了舔唇,像是在回味:“我想好久了。”
嘴唇湿漉漉的,林书夏无意识地抿了抿,迷茫地问:“什么?”
“……”
什么想好久了。
林书夏面红耳赤。
出神地想,陈烬他总不能是在想接吻这件事吧?
于是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就被林书夏给否决了。
陈烬抬手,捏起贴在他脸上的那缕碎发,在指尖绕了几圈后,松开勾到林书夏的耳后。
洁白的耳垂一片通红,充血般的。
他没忍住,捏了一下。
林书夏觉得痒,缩了缩脖子。但又实在是好奇,轻声问:“你想什么想好久了?”
陈烬额头抵着她的,黑漆漆的眼睛含着笑意,嗓音沙哑极了:“你唇瓣的味道。”
“……”
从第一节电影课就在想了。
想她的唇瓣,到底是草莓味的,还是橙子味的,或者是其他别的香甜的味道。
现在他知道了。
陈烬唇凑到她唇角,轻轻地舔了舔,声音很低地笑了一下。
“南瓜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