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军营(1 / 1)

“周宾”高焕垂着眼帘,在他快要走出去时,叫住了他。

周宾回过头来,异常坚定地说:“高焕,我的命是你的,我可以为你死,黑胡儿也可以,只要你需要,我们都可以为了你死,但高焕,你不要让我们的死变得毫无意义。”

周宾说:“我和黑胡儿,我们有义务匡正你的错误,你下不去手,那就我去!否则就将她交给刘琮,你来选择。”

高焕不耐烦地说:“你不说,没人会知道她是林业深的女儿!”

周宾的手握上腰间的佩剑,冷声道:“你不肯杀她,那我来杀!”他的脸很阴沉,冷冷地睨着高焕道:“高焕,别忘了,你之所以能坐在这里,是十几个兄弟拿命来换的!”

高焕按着桌角的手指发白,他低垂着头,咬着牙说:“只这一次,周宾,如果有半点风声走漏,我一定会先杀了她。”

周宾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样子,他知道高焕不喜杀戮,可该杀人时,高焕也从来没有犹豫过。

周宾脸色一青,忍不住声音变尖,音量却努力的压低了,他道:“你说什么!那女人是林业深的养女!”

周宾简直像是看见了鬼,他砰的一声起来,指着高焕愤怒地说:“高焕!你疯了是不是!她是林业深的养女!你把她私自留在军营里,一旦消息走漏,会害死你的!”

周宾怒不可遏地嚷道:“她会害死你的!”

“那你想如何?”周宾问。

高焕沉吟了一会儿,下令黑胡儿明日带一队信得过的骑兵先一步去豫州查看情况。

豫州在宛城东边,豫州令一早就被匈奴给收买了,现在唯一抵抗的就是豫州都尉杨毅,现在刘琮让他们去豫州,摆明了是让他们捡功劳去,这是好事。

高焕看着案几上的地图,道:“这等别人挤破了头都想抢的好事落在我们头上,你不觉得蹊跷?”

赫连泽泽瞧她脸色不好,问:“出事了?”

林姷说:“没有”

林姷回到了营帐里,崔钰看见她回来,蹦蹦跳跳的过来说:“阿姷姐姐,赫连泽泽在教我做羊肉酥饼呢。”

周宾觉得高焕的话并非没有道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刘琮怎么会把这样的美差让给一个鲜卑人,很难不让人怀疑刘琮他用心险恶,看似胜券在握的豫州也有能是个龙潭虎穴。

军队拔营的事处理好了,现在剩下一些私人事,周宾和高焕同案而坐,道:“骠贲营那帮匈奴人还在盯着你,这次拔营,你总不能还将那个女人留在军营里。”又问:“那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周宾一直很好奇。

可是他又不想轻易放了她,放了她,她一定会回去找崔陵,他无法看着她在崔家幸福的生活。

高焕沉默了一会儿,说:“她是林业深的养女。”他没有说她是林业深的女儿,他想起今天白天她彷徨绝望的眼睛,还有她颤抖发白的嘴唇,他的潜意识里是不想伤害她的,他已经杀了过太多的人,杀戮并不能让他感到快乐,只能让他感到空虚和痛苦。

他和骠贲营里那些匈奴人本质上是不同的。

就在这时,军营中传来了要拔营的消息。

于此同时,周宾一脸喜色的进了高焕的帐子,他看出来高焕的脸色不好,有些低沉。但周宾实在顾及不上,他真是太高兴了,道:“高焕,刘琮刚来的消息,他让咱们拔营去豫州”

周宾觉得他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周宾沉默了一会儿,屈服道:“好,我不杀她!你自己看着办!”说完掀帘子离开了。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在帐外一闪而过。

林姷刚刚给崔钰洗了脸,崔钰坐在床榻上来回摇着腿,笑眯眯的望着她。

油灯忽明忽暗,林姷看着崔钰可爱的模样,也笑了,道:“快去睡觉。”

崔钰说:“好”他的声带还没有发育,嫩嫩的脆脆的。

林姷准备把白日里刮坏了的衣服补了,正回身找针线,只见一个黑影闪过,林姷吓了一跳,皱着眉头,努力保持着镇定。

崔钰也很灵敏,道:“阿姷姐姐!有人!”

话落,那个人进来了,是个少年,个子不高,精瘦,皮肤是黝黑的,但五官却生的像是白皮肤的胡人,右侧还挂了一把剑,他的左手按在刀柄上,是个左撇子。

林姷想起来了,他就是经常跟在高焕身侧的,叫黑胡儿。

林姷皱眉道:“你是黑胡儿?高焕让你来的。”

黑胡儿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呆滞空洞,配上那黝黑的皮肤,简直有些诡异,就像是个只会杀人的怪物。

他一步步逼来,手下一挥将剑从剑鞘里拔了出来,呆滞的眼神在这一刻迸发出了可怕的杀意。

林姷步步后退,冷静地皱眉道:“你是来杀我的?是高焕让的?”

黑胡儿没有说话,事实上他的脸上连一丝神情都没有。

林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很清楚不是高焕让他来的,高焕要想杀她会亲自动手。

林姷决定赌上一把,她盯着黑胡儿说:“你知不知道我对你们将军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尽可能的保持着镇定,并一步一步后退,道:“我死了,对于高焕来说是利大于弊,否则你当他为什么不杀我?”

黑胡儿的剑裂风刺来,林姷依靠着大木箧子吼道:“你杀了我,高焕也会杀了你!他会将你碎尸万段!”她是在赌,赌黑胡儿会被她的话所欺骗。

她吼出最后一句话时,黑胡儿怔了一下,剑霎时间偏了几分,但仍是刺穿了眼前人的身体,林姷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她低下头,大量的猩红的鲜血涌了出来,却不是她的,而是崔钰的。

崔钰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了她的身前。

黑胡儿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眉头一拧,将剑拔了出来。

林姷搂住了崔钰,他瘦弱的身体轻的像一片小落叶,鲜血却如同泉涌。

林姷根本不顾得什么黑胡儿,她按在他流血的伤口上,喊道:“阿钰!阿钰”然后转头疯了一样冲着帐帘吼道:“赫连泽泽!赫连泽泽!”

黑胡儿还要挥剑再刺。

赫连泽泽却已经闻声赶来,用铁戟拦下了黑胡儿的剑,又有几个人闻声凑过来,黑胡儿见状拧着眉头,犹豫再三还是收剑离开了。

林姷已经满手是血,崔钰的眼睛有些睁不开,脸因为失血而异常苍白,他的头发也很乱,简直是一团糟,但他的嘴角还是扬着的,他冲林姷微笑,他的笑容和崔陵很像,他伸出沾着血的小手摸了摸林姷的脸,说:“阿姷姐姐别难过,阿钰也可以保护阿姷姐姐。”

林姷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她一边落泪一边冲崔钰微笑,一边又恳求着赫连泽泽道:“你快帮我救救他!他才十二,我答应过他哥哥要保护他!你快帮帮我!”她扯着赫连泽泽的衣裳。

她说:“我把我所有的金叶子都给你!我还有一块小马蹄金,都给你!”

赫连泽泽也没有办法,他毕竟不是大夫。

就在这时,帘子掀开了,不等林姷看清,高焕就已经蹲下身子给崔钰止血,并且转头对赫连泽泽道:“快去把军医叫来!”

赫连泽泽连忙去叫军医。

高焕皱着眉头给崔钰简单的止血,他是在战场上打仗的,最简单的止血包扎他都会。

林姷看着他,他皱着眉头眼里只有崔钰的伤,他的手法很娴熟,几乎没有任何错误和迟疑。

她心里的焦急和无措甚至于惊恐都渐渐的消失了。

不一会儿,大夫来了,给崔钰又检查了一遍,说:“没什么事,还好剑偏了几分否则药石无用”又道:“血既然已经被将军止住了,就不用再拆开了,这孩子只是失血太多,好好修养几日就好了。”说完带着赫连泽泽下去煮药。

帐子里只剩下了林姷和高焕,高焕没说话,弯下腰将昏迷的崔钰抱到了床榻上。

等给崔钰盖上被,高焕方才起身,冷声说:“不是我给黑胡儿下的命令。”

林姷抿了抿嘴,说:“我知道”

高焕诧异的瞥了她一眼。

林姷解释道:“若是你想杀我,怎么会派别人来,你会亲自杀了我。”她又干巴巴地道:“你既然答应过不会动崔钰,自然就不会动他。”

高焕不耐烦地说:“你别信我,也许我明天就反悔也不一定。”

高焕没有要走的意思,林姷也不知道说什么,他这样帮她,她反倒有些促狭和愧疚,还隐隐有一些不安,她不善于接受别人的善意,尤其这个人还是高焕。

好在是高焕先开的口,他道:“黑胡儿无时无刻不守在我身边,刚刚我和周宾说话,叫他听了去,他知道你是林业深的女儿,于是想来杀你。”

林姷只是垂着眼帘。

高焕说:“确实,你的身份很麻烦,还是个女人,军营里不能有女人,除非是军妓。”

林姷脸色刷的一下变成了惨白。她的手甚至都有些发抖。

她想过他会折磨她,会侮辱她,也想过他会用这种手段。

她设想过所有的最坏的结果。

高焕却毫不在意,他起身从木箧子里翻了翻,挑出了一套衣裳,皱着眉头比了比,丢在了她的身上,道:“一会儿把这个换上。”

是一套匈奴兵的衣服。

林姷怔了一下。

高焕看她发怔,问道:“怎么?觉得尺寸不合身?”又皱着眉头翻了翻木箧子里其他的衣服,然后不耐烦地说:“这是最小的了,将就着穿。”

林姷还是有些发怔。

高焕眉心皱着,真有些不耐烦,道:“怎么了?”

林姷咕哝道:“我以为你要将我送去……”

她没说完,她不想说了。

高焕却接了下去,道:“送去?送去哪里?”他不解的问。

林姷没理会他。

高焕忽然反应过来,说:“把你送去当军妓吗?”

林姷脸色一白。

高焕说:“我还没那么下作。”

林姷抿出微笑摸了摸崔钰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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