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浓浓的草莓香气、裹挟着浅淡的雪松味道,纠缠着、萦绕在空气里。
尚沐躺在卧室的床上,尽管没有出什么力气,好像也没有做什么牺牲的样子,但还是觉得有点累,不想动。
他不想动,陆凡就任命地去了浴室,帮他去弄热毛巾擦身。
尚沐懒懒得仰面躺着,一双眼睛细细地打量这个房间。卧室感觉和其他房间也什么不同,依旧是干净冷淡风。床单是灰白格子,现在有一点点脏掉了。
尚沐脸上红红的,默默挪开一点。
翻身转动的瞬间,看见了床头柜子上、唯一的摆设,顿时一愣。
那是一张合影,尽管放在相框里,但还是已经有些泛黄了。
应该是很多年前的照片了。
照片上的人很小,但尚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左边那个稍微高一些、看起来也更大一些的小朋友,是小时候的陆凡。
少年把相框拿在手里,自言自语地戳戳:“好小哦,这是几岁的时候拍的?一直放在床头柜吗,会不会特别重要?”
说着,又转而去看合影里的另一个。
这一看不要紧,一眼看过去,吓得他手上相框瞬间脱手。闷闷的一声响,砸在了床上。
这个……
合影里的这个人……
这个人就是尚沐自己本人啊!
虽然照片里的人很小,看起来也就三四岁的样子,和现在的尚沐差别也很大,但他还是认出:这绝对是他自己!
家里的老旧照片也不少,可能小孩子们长得都差不了多少,但尚沐清楚记得,这件衣服,是他在自家相册里见过的。这个样子、这个发型,还有这个肉嘟嘟的脸,包括笑起来时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恰好陆凡端着一盆热水、拿着一条沾湿的毛巾过来。
尚沐连忙坐起身来,指着相框问他:“这个照片……陆凡,这是我吧?”
陆凡淡然地把毛巾放进热水盆里泡过,又拧干,走到少年身边。从小朋友的手里接过相框,又放回了床头柜,低低地应了一声:“嗯,是你。手伸出来。”
尚沐把手递给他,带着热气的毛巾一点点擦在他的手心、胳膊。
陆凡的动作很温柔,但尚沐却
是百爪挠心。
“我的照片为什么会摆在你的床头啊?也不是,我为什么会和你有合影啊?陆凡?”他急急地问。
陆凡为他擦胸前的污渍,又去盆里洗了毛巾,回身在他身上仔细地擦拭。
“我们小时候认识,你那时太小了,可能不记得吧。”他轻声说,“你小时候有段时间是住在H市的,这个你应该记得?”
尚沐思索着点点头。
那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的事了。
爸爸和妈妈都在H市生活,后来爸爸因为工作的原因被调去了Q市,尚沐就跟着爸爸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一年之后,妈妈也申请了工作调动,全家人这才在Q市驻扎下来。
“我那时住在你家隔壁,在读幼儿园的小班。你奶奶每天傍晚会带你出来玩,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那个时候,尚沐才四岁不到。确切说,应该是三岁半,每天跟着奶奶在小区楼下的小公园里玩儿。
陆凡从小沉默寡言,对很多事都漠不关心,但老人总归喜欢交际、看见可爱的孩子,也喜欢说上两句话。所以陆凡对这祖孙俩,其实还是认识的。每天放学,也会和尚沐的奶奶打个招呼。
有一天的晚上,陆凡回到家之后,爸妈又在吵架。
家里照旧没有饭吃。
陆凡一个六岁不到的孩子,被爸妈吓到。他背着个小书包,坐在楼下的花池边,抹着眼泪不敢回家。
也是那时,三岁多的小奶娃娃,在奶奶的护送下走到陆凡面前。小孩儿摊开手掌,露出一颗粉色的草莓糖,眨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奶声奶气地叫他:“哥哥。”
陆凡听到声音,吸着鼻子抬头,就看见小娃娃伸着胖胖的、藕节一样的小胳膊,正好奇地看着他。
见他没有反应,小奶娃娃无措地看向奶奶。老人就在旁边一句一句地教他:“你问哥哥饿不饿呀,吃颗糖垫垫肚子。”
小奶娃娃认真地点点头,又回头看向面前的小哥哥,学着奶奶的话,问:“哥哥饿不饿?吃糖,垫垫肚……肚?”
“肚子。”奶奶耐心地教着。
小尚沐立刻笑开了眉眼,说:“肚子!”
奶奶蹲下身子,摸摸尚沐的脑袋,说:“沐沐真棒,快把糖给哥哥吧。”
尚沐又往前走了
两步,攥着糖的手,直直地蠕到他面前,有种可爱的执拗。
陆凡一时都忘了哭,怔怔地从他手上拿了糖,随后剥开糖纸放进了嘴里。
那是他自出生时候起,直到现在的十九年里,吃过最甜的一颗糖。
后来,尚沐的奶奶询问了陆凡的情况,知道他无家可归,就干脆叫到自家去吃饭。
尚沐那时小小的、奶奶的,很多话还听不懂,闷声地听着小哥哥和奶奶聊了好久,也没听出个所以然,但似乎对陆凡说起的那一句“感觉自己没有家”,极为印象深刻。
三岁的小奶娃娃,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口出狂言,郑重又认真地和陆凡说:“哥哥不怕,沐沐长大娶你。沐沐……沐沐家,是哥哥家。”
当时,被惊到的奶奶和陆凡,在餐桌上笑得不能自已。
后来,陆凡也学着奶奶的样子,摸摸小娃娃的脑袋,温和地说:“好,以后沐沐娶我。”
再后来,尚沐就搬离了那处地方,陆凡的爸爸妈妈也离婚,陆凡住到了外公家。
两人之间彻底没了联系。
听完陆凡把过去的事讲完,尚沐整个呆住,抓着男生的胳膊问:“你早就认出我了?我和小时候差距那么大,你都能认出我来?”
陆凡温柔地擦着他圆润的脚趾,波澜不惊地说:“你来的第一天,就知道是你。”
尚沐:……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张脸窘得通红。
“你早就知道我是Alpha!你是不是因为我是Alpha才拒绝我的?你你你,你知道我是Alpha,还要上我?”
“啊啊啊!陆凡,你怎么这么坏啊!”
他说着,攥着拳头一下下锤在陆凡身上。
但男生只是微微一歪头,反问他:“你是Alpha吗?我并不知道。”
尚沐:……
喉咙一哽。
刚才是发生了什么?
他一脸震惊:刚刚,他亲手撕了自己Omega的马甲?
正不知所措间,突然又看见男生唇角越来越明显的笑容。
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耍了。
干脆扑到这个人身上,愤愤地咬在他的肩上。
“你明明就是知道!啊!陆凡,我要咬你了!”被男生拖着屁股,坐进了怀里。
“我看你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不是挺好的?”
一边说着
,一边又要往下摸索,被少年“啪”一声打在手背。
低头,水汪汪的眼睛,就瞪了过来。
“开玩笑的,我们沐沐很乖,都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他说着,低头吻在少年的唇角,“沐沐最乖、最善良了,从小就是。”
尚沐闷闷地趴在男生怀里,小声嘀咕:“我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你欺负……你看看你,就这么对我啊?你以后不要碰我了……呜……”
“沐沐,宝贝。”陆凡轻轻地哄着。
少年窝在他怀里,装死不动:“生气呢,不说话。”
“你不喜欢我了吗?宝贝?”陆凡声音清冷又失落,唇角却仗着少年看不到,轻快地扬着。
尚沐抬手,拧在他的胳膊上:“那是说不喜欢就不喜欢的吗?”
陆凡拍拍他的屁股,干脆拖着人下床,从橱柜里拿出一套新的居家服:“先穿衣服,穿好之后再生气。”
尚沐像小狗似的轻轻哼了一声,又往他身上拱了拱:“谁脱的谁穿。”
陆凡就把他放到沙发上,一件一件地给他穿上。
先是最里面的平裤,然后是棉质的裤子,最后才是上衣。
尚沐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男生一下又一下地给他系扣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每一个动作都认真又优雅。
一想到就是这样的手指,之前在自己身上拨弄着,就红了耳尖,干脆转头不去看他。
然后,支支吾吾地没话找话:“你什么时候才决定要喜欢我的?你刚开始明明拒绝地那么干脆。总不能是我吊儿郎当追了一个月,就动心了吧?”
他一直觉得陆凡挺魔幻的。
说他不喜欢自己吧,每每对自己又宠上天去。
说他喜欢自己吧,当初的表白又拒绝的那么干脆。
后来在一起的点,也很魔幻。
他生气这个人自己去Q市不讲一声,不接他电话,也不理他,他就同意自己的追求了?
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男生为他扣上最后一个扣子,又轻轻得吻在他的唇角,声音轻缓地说:“喜欢你啊……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大概是比你早吧。”
尚沐一怔,捏着他的衣服,追着吻过去:“我不信,我可是从转学过来就一见钟情的。你要是比我还早,那就是对三岁的我
动心了?你骗小狗吗。”
陆凡轻轻地笑了,捏捏他肉呼呼的脸颊:“那就是骗小狗吧。”
尚沐:!
气鼓鼓地在他唇上咬出个牙印儿。
“你可真敢说啊,我的陆凡哥哥。”
“是逗你的。因为很多年过去了,会这么担心我,为我难过成这样的人,好像还是你这个小朋友。就觉得,可能是命里注定的?”
他说着,又托托少年的屁股,把人继续往怀里带,亲在他的鬓边:“而且,现在软软小小的一只,是我喜欢的样子。与其纠结,还不如趁小朋友没分化成Alpha之前,好好地抱一抱。”
尚沐:……
“后边才是你想说的吧。”
“啧,你说是就是吧。”
“陆凡,你是不是恃宠而骄?”
“坐在我怀里,要我抱着宠的人,没资格说这话。”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专栏V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