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轻响,虚影里显现出一只拳头大小的黄鸟,全身长满鹅黄色绒毛,喙又细又长,活像插了一根竹针的绒线球。
经过前两次的打击,这次没有人敢轻易说话了。杜小鸳和冯婉婉早就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如果是在从前的隐仙宗,两人只怕早就激动地尖叫起来。
“极品千果,得分十五分。”
四下里安静得异常。半晌才有一名弟子轻呼了一口气道:“总算有一只不是变异的……”
舒清远和几名通智级考生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聚灵考核规定参试灵兽、妖兽不能少于七只,但没有规定上限。如果楚诺参试的变异灵兽再多些,超过舒清远的最高分不是不可能。
也正因为灵兽、妖兽数量没有限制,许多弟子都曾妄想过以数量取胜。但实际上各种灵兽、妖兽之间互相排斥,如果不是饲灵弟子的资质足够强,很难同时驯化多种灵兽、妖兽,并且种类数量越多,饲灵的难度就越大。
如果遇到以灵兽为食的凶悍妖兽,饲灵弟子身上其他兽类的气息反而会刺激到它们,使它们发狂之下扑杀饲灵弟子。
所以当时楚诺在库房一口气要六十支传影符时,没有人相信她真的会用完这些传影符。即便是北山出去的最好的通智级饲灵师,也是靠一整年甚至数年时间的积累,才集够通智级考核要求的四十九支传影符。
这时的楚诺心里已经有底,按照当日取血时那帮家伙自己排的顺序,她取出排名最靠后的两只灵兽和两只妖兽。
灵兽全部是未变异的极品灵兽,妖兽则是未变异的上品妖兽。这样楚诺扔出七只传影符后,得到了总分一百二十五分。
超过一百分的聚灵级饲灵师只占了全部饲灵师的极少数,一百二十分已算是非常少见的成绩了。
楚诺激发头三支传影符时,还有不少嘲笑过她的弟子固执地认为她只是运气好。但当所有七支传影符都已激发,尤其是两只凶悍妖兽的级别也是上品时,没有人再怀疑楚诺在饲灵方面的资质。
副考一边记录,一边自语道:“想不到,真想不到啊。到底是陆掌门的义女,灵根被毁了还能这般出色,那灵根被毁之前该强到何种程度。”
另一名副考也摇头叹息道:“可惜了,这么好的资质,此身恐怕与筑基无缘。”
舒清远拳头握得指节都发白了,如果楚诺继续这么下去,只要再多来几只相同水平的灵兽、妖兽,那么“聚灵级饲灵师第一人”的称号很可能就不是他了。
一向被家族寄以众望的他,是无法忍受一个外来女修,特别是一个灵根被毁、一直不被他放在眼里的人超越自己的。
当众人瞠目结舌地等着看楚诺再激发更惊人的传影符时,楚诺却一摊手,朝副考道:“就这样吧。”
舒清远放松了双拳,轻哼了一声道:“不过如此。”心里暗暗恼恨自己刚才没来由的紧张,一个劣等杂灵根的女修又怎么可能超过自己呢。
他身边的另两名通智级考生脸色却是很难看了,显然楚诺在聚灵级上的成绩已经超过了他俩。
副考这时才反应过来,一边用法笔在记录考核的骨简上疾书,一边例行公事地问楚诺道:“是否要继续通智级考核?”
楚诺淡淡点头:“继续吧。”
副考手中的笔停下,抬头问道:“参加通智级考核的基本条件是驯养不少于四十九种灵兽、妖兽,其中妖兽占半数以上。你方才出示了七支传影符,仍需四十二支不同兽类的传影符才有资格参加考核。这些你可知晓?”
楚诺微微一笑:“这些在传影符附赠的骨简中都说得很清楚了,我知道的。”
副考越发不可思议,瞪着楚诺半晌才问:“你真的还有四十二支传影符?你……真的只来了三个月?”
与此同时,另一位副考也正在询问那个考了一百四十分的宋桀,是否要继续通智级考核。宋桀本有些犹豫,看到楚诺已踏入通智级考核区域,便憨然一笑道:“那我也考考看吧。”
宋桀来北山已一年有余,宋家祖上还未衰败时本就是饲灵世家,因此宋桀说出这话时,众人虽也吃了一惊,却没有听说楚诺要继续考核时那样觉得不可思议。
三炷香后,角瑞身上的低阶灵石被换作中阶灵石,通智级考核便开始了。
通智级考核过关的标准是总分不低于七百四十分,御灵宗史上最好成绩是一千一百分,而这个分数已有整整十年没有人能超越。根据宗门规定,每名过关的弟子奖励降龙丹百粒,如果成绩超过一千分,则奖励洗髓丹五十粒。
如果能创出宗门最好成绩,则奖励筑基丹一枚!
杜小鸳和冯婉婉在一旁听得直乍舌。降龙丹、洗髓丹都是提升修为的灵药,降龙丹还好说,洗髓丹可以大幅度提升炼气十层以上修士的修为,五十粒洗髓丹就价值五千灵石。筑基丹更是难得,根据品质好坏,价格在五万到十万灵石之间,而且数量极少,坊市上难得一见。
包括楚诺在内的饲灵弟子们听到“筑基丹”三字时也是惊呼出声。
筑基丹非常珍贵,和其他各大宗门一样,御灵宗只分发给实力最强的弟子。而这些弟子通常早在进入宗门时,便因为资质优秀被分派到西山甚至南山居住,无需在北山司职杂物。象他们这些留在北山的饲灵弟子,除非家族里灵石多得没处花,否则是绝对和筑基丹无缘的。
而对于这些修炼资质不佳的弟子来说,丹药,尤其是筑基丹这样的珍稀丹药,就是他们修炼途中的唯一希望。
即便是舒清远也是心潮澎湃。他本是南山弟子,因为想要封印最极品的妖兽才甘愿到北山来饲灵。他其实已经领到一粒筑基丹,但服用筑基丹并不能保证筑基,只不过增加筑基的几率罢了。因此服用的筑基丹越多,筑基的几率就越高。
这时伏泽说完奖励规则,走到角瑞身旁念了一段口诀,双手同时打出复杂手诀,指尖出现一粒鸡蛋大的蓝色光球。
他将光球打入角瑞脚底的地面上,本是平坦的石地上升起一块直径丈许的圆形阵盘,阵盘上有无数细密的刻纹连到阵盘中心,角瑞正站在这阵盘中心。
阵盘上排列着楚诺等五名通智级考生的名字,名字下方是几人在聚灵级考核时的成绩。接下来的考分将加到他们先前的成绩上,得到一个最后的通智级考核总成绩。
这个阵盘的出现,加之筑基丹的诱惑,使得这场考核不仅仅是考核,更象是一场饲灵师的竞技。
照例还是抽签决定考核顺序,这回楚诺依然排在最后一个。
最先考核的两名弟子都激发了总数正好为四十九支的传影符,可惜的是,两人的总得分都少于七百四十分,没能通过考核。这意味着,短期内两人能达到通智级饲灵师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因为以两人目前的水平,短期内想要再增加哪怕一种灵兽、妖兽都很难,只有靠时间慢慢积累。
尽管如此,两名弟子走向阵盘时,依然收获了不少羡慕崇拜的目光。能驯养四十九种兽类,在北山已是凤毛麟角。
接着上场的是宋桀。这个看上去象庄家汉子一般的中年男修慢吞吞地取出了四十支传影符,使得他今日参试的传影符总量达到四十九支。
一道道形体各异的兽类虚影升入半空中,每一只都是上品灵兽妖兽,后来逐渐出现极品灵兽妖兽,到最后,在一众饲灵弟子的惊叹声中,连续出现了数只上品变异灵兽和妖兽。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默默无闻在北山饲灵一年多的宋桀,最后得到的总分是一千分!距离御灵宗有史以来最高分只差一百分。
观摩席上,筑基修士们的名简如雪片一般飞到宋桀跟前。
宋桀算是一夜成名了,通智级饲灵师和普通饲灵师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是总分达到一千分的优秀饲灵师。他从此不必在留在北山上做最脏最累的杂活,如果有高阶修士聘请,他可以到西山甚至南山的私圈中饲养战兽,不但报酬丰厚,而且西山和南山的修炼资源也比北山丰富得多。
舒清远望住宋桀的眼神颇含深意,待宋桀回到考生席上时,舒清远意味深长地问道:“宋道友饲灵术如此精深,早就可以重振宋家了,为何还要到北山上来受苦?”
宋桀摸着头憨笑道:“我也不知为何,似乎是到北山以后才突然开窍了,将家传的饲灵之法和宗门的饲灵术融合起来,十分管用。”说到这里眼珠一转,反问舒清远道,“听说舒道友本是在南山的,舒道友又因何到北山来受苦?”
舒清远冷哼一声,起身走向角瑞,显然是不屑回答宋桀这个问题。
舒清远出示的传影符总数也是四十九支,和别的考生不同的是,舒清远参试的全是妖兽,无一只灵兽,并且也全部是上品、极品乃至变异的妖兽。
这让不少弟子崇拜得五体投地,但也有弟子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有人小声议论道:“谁知道这些妖兽是被他自己引来的,还是从他家私圈里现成捉来的。”
立刻有弟子嗤了一声:“你家也有私圈,你去捉几只变异妖兽来驯养试试。”
先前那不以为然的弟子讪讪地笑着道:“我家私圈里要是有变异妖兽我就去捉了。”
周围弟子都谑笑起来,有人笑道:“你敢去捉么?只怕会被妖兽吃了吧。”
角瑞很快鉴定完舒清远的传影符,用平淡无波的声音道:“最后总分,一千一百七十分,现为御灵宗通智级考核中最高分。”
四下里的笑闹声霎时停止,片刻后有弟子忍不住叫起来:“破纪录了啊!天啊他真的得到筑基丹了!”
这一声喊如同巨石砸如水塘里,立刻激起一片惊呼声。
角瑞眼中忽然放出两道蓝光,脚下的阵盘呼应一般也发出蓝光,同时阵盘震动发出沉闷的嗡嗡声。砰的一声,肉眼可见的气浪自阵盘边缘迸发开去,空气如同水中涟漪般曲折变形。
场中所有弟子都看到了这个奇异的变化,都静下来盯住阵盘,似乎已经预感到将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
气浪很快平静下来,周围安静得几乎能听到众人的心跳声。
忽然间,如同天际传来的龙吟,东山山顶上一阵悠扬低沉的钟声响起。这钟声听来并非震耳欲聋,却传遍整个御灵宗,传入每一名御灵宗修士的耳膜里。
每当有御灵宗弟子在各种考核、试炼中创造出新的纪录,这钟声便会响起。这是给创造新纪录的弟子的无上荣耀,同时也激励其余弟子努力超越。
每一名御灵宗修士的兽齿项链都微微震动,接着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南山舒清远,成为通智级饲灵师第一人。”
十年未破的记录,终于被打破了。
舒清远从阵盘上走下来时,双眼澈亮,仿佛已看到了通往未来的光明大道。这次他没有再去看宋桀或是楚诺,因为站在这个高度上的他,已不需要关心任何人的成绩。在通智级饲灵师中,他无疑已是最好的。
在一片为舒清远沸腾的欢呼声中,楚诺静静地走上阵盘。几乎没人注意到她,考生席上非常嘈杂,比宋桀多一倍的名简如冰雹雪片般飞向舒清远,不少弟子、甚至观摩席上不少筑基修士都涌向舒清远,向他庆贺。
楚诺取出第八支传影符,激发之前她看了一眼骚乱的台下。几乎所有人都是疯狂的,但她依然感到不远处有道淡漠的目光在注视她。
她顺着目光回望过去,慕容断孤烟般的身影静静地坐在观摩席上,淡漠的神情在激动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四道目光对上时,慕容断微微一笑,向她举起了手中茶盏,以茶代酒般小酌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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