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顺着河流,漂了两百多里地?
还是我爬着爬着神女峰抄了近道,到了这儿?
莫来狐疑地站起身,跑出屋子,推开木门。往外一看,这儿似乎是个山窝窝,抬头一望四面都是山。
几个村民狐疑地打量着他,三两一堆窃窃私语,都不敢靠前。
莫来皱了皱眉,一个大跨步向前,抓住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问道:“这儿是哪儿啊?”
“邓……邓家乡。”小伙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哎,乡亲们这人是我昨儿救回来的,不好意思啊!”墨贴巴上前抓住莫来跟围观的人陪着笑脸。
“哦,岩望说你昨日救了个外乡人。就是他啊?”
“他是不是……”之前被莫来揪住的小伙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要不要请梯玛看看?”一个老者好心地提醒道。
“不用了,不用了。他好着呢,好着呢。”墨贴巴笑着说道。
“那便好,晚上带他去我那里吃饭吧,客人来了,不好好招待可不是我们土家的待客之道。”老者背着手说道。
“是。”
莫来跟着墨贴巴回了屋,西兰笑着问道:“莫哥哥,可还怀疑这儿不是邓家乡?”
莫来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
那名老者是这儿的头人,他家的吊脚楼层层叠叠的很是气派。七柱四骑、四合天井大院,绕楼的曲廊,曲廊还配有栏杆。
“小阿哥是从哪里来的啊?”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碰着脸,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莫来指了指自己的问道:“我?”
小丫头点了点头。
“我啊……我……”
“他是外乡人,是我的朋友。”墨贴巴得意地笑着说道。
“墨贴巴,你别说大话了,你都没出过这大山,哪儿来的外乡朋友啊?”
“岩望,你别拆我的台啊!”墨贴巴黑黢黢的脸上带着一丝红晕。
“来来来,喝酒喝酒。”
这一晚,喝酒吃肉,跳舞唱歌,好不热闹。
莫来喜欢这里甜酒的滋味,不由贪杯。待宴席结束,他已然醉了。墨贴巴扶着他,晃晃悠悠地回了家。
西兰打了水过来,仔细地帮莫来擦拭着脸和脖子。
“西兰,你可是看上这小子了?”墨贴巴坐在木桌前喝着茶。
西兰一听,脸唰地一下红了。
“哥哥,莫要胡说八道!”
“他是外来人,心始终都在山外,这大山可圈不住他。”墨贴巴说道。
西兰手下的动作顿了顿。
“岩望不好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的脾性怎样,你我再清楚不过了。”
西兰没有说话,端着盆出去了。
墨贴巴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一夜,莫来难得睡得香甜,只不过总觉得置身冰窖,凉意阵阵袭来。
“莫尹,莫尹……”墨贴巴摇了摇莫来。
“呃……”莫来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醒来。
“莫尹,快起来,梯玛想要见见你。”
“梯玛,梯玛是谁?”莫来问道。
“梯玛是我们这儿的大巫师。”墨贴巴说道,“能见梯玛是你的荣幸!快起来,快起来!”
莫来就这么被墨贴巴强拉着去了梯玛那儿。梯玛虽是这寨子里的大巫师,住的地方却是一座破落的小院儿。这让莫来有些难以置信。
“是不是觉得这儿不像大巫师的住宅?”墨贴巴看出莫来心中所疑。
“对啊,你看那头人的吊脚楼层层叠叠的多气派。要说这土家族的大巫师地位可不比头人低,怎么住的地方还不如寻常人家?”莫来打量着这破旧低矮的院落说道。
“钱财乃身外之物,梯玛可不在意那些。这叫境界,境界!”墨贴巴说道。
两人刚到木门前,门吱呀一声开了。屋里到处摆着符纸。一个老者戴着面具,头戴神帽子,这神帽子正面呈参差扇形,彩绣五位祥光笼罩的天尊,左右耳分别绣以红色汉字“日”字和黄色“月”字。白冠沿绣以银灰色云纹。身上的神皮子,为宽身大袖红袍,白领襟左绣金黄色“千千雄兵”,右绣“万万猛将”。肩背左右分别绣金色“日”字与银色“月”字。前胸后背皆绣金黄色八卦图,中心为黑白相交的太极图。那八幅罗裙子是由八块宽一尺长三尺的青、蓝、红、白并不相连的布块做成的。
“梯玛!”墨贴巴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莫来慌忙效仿他也行了礼。
梯玛手持在一根一尺左右的木棍,木棍上有序地绑上两组铜铃,铜铃的一头为一木雕马头,马颈部系有蓝、红、绿、青、白五色布条形成的五色片。每一铃都有一边开口,宛若狮子口一般。铜铃上铸有花纹和汉字。
他迈着有些沉重的脚步慢慢朝莫来走来,那铜铃发出叮叮铛铛的响声。
莫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心中生出一股不祥之感。
梯玛摘掉面具,莫来一见,吓了一跳。
面前的这张脸不就是他在火车上见到那张脸吗?
墨贴巴见莫来的神色有异,忙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梯玛,他落了水,这脑袋好像反应有些迟钝。您老别见怪呀!”
莫来回过神来,强压着心里的违和感,陪着笑脸。
“写下生辰八字。”梯玛递给他一张纸条说道。
莫来疑惑地看着墨贴巴。
“快,写一下。梯玛要给你算命呢!”墨贴巴开心的说道,“寻常人想让梯玛算,梯玛都不会算呢。莫尹,你是土家的有缘人。”
“没有笔怎么写?”莫来摇了摇手中泛黄的草纸。
“血,咬破食指,用血写。”墨贴巴说道。
“血?”莫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以血祭天,方能得真言。”梯玛说道,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人有人的规矩,莫来为客不好违逆。他咬破了手指在草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生辰八字。梯玛收下草纸,在草纸上添了几笔,扔进了身后的火盆之中。
那火盆的火,突然泛起了蓝光。
莫来揉了揉眼睛,再看,却又是普通的火焰。
梯玛转过身,围着火盆边跳,便舞动着手中的木棍,铜铃之声作响。墨贴巴拉着莫来跪在蒲垫上,墨贴巴闭着眼睛,低声吟唱着莫来听不懂的歌。
风起,梯玛手中木棍上的五色片随风飘动着,乱了莫来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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