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腓腓呢?”莫语问道。
混乱中,大家一时都忘了腓腓的存在。
“她跟着钟山君进去了。”常曦说道。
莫语点了点头,道:“也好,多个帮手总是好的。”
从浮生殿出来,路却已不是原先的路。路上三三两两的游魂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着。莫语三人跟着那些游魂往前走,心里默念着常曦交待给他们的话。
若是路上遇见一道障碍,一定不要跨过去。那道障碍叫作“界限”,会阻隔你到另一个地方去。你若跨了那障碍,就等于越过了浮生城的边缘回到原本的地方。你若出了浮生城,再想进,就很难了。
想继续留在浮生城里就要避开界限,绕路而行,内心一定不能胆怯,不能对现世充满留恋,要时刻在脑子铭记“我心愿未了,我不想走!”。
界限的形态有很多种,可能是一摊清澈见底了水、一团朦胧的烟雾、一扇敞开着的大门、一道旷野中的篱笆,或者只是一条简单不易发现的线而已。
前面突然传来阵阵踏水声,那些游魂低着头,一个个踩着水往前走。走着走着就没了踪影。
莫语三人来到水坑前,只见那水里突然出现一条青石板路,路的两旁是花草树木。那是莫语十分熟悉,走过千遍万遍的路,是莫家老宅里通向北宅的路。
莫语转头看了看烈焰,只见他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你看到的是什么?”莫语问道。
“一扇大敞着的门,门里是我的家,小院里有我的亲人。”烈焰说道。
莫语笑了笑,道:“那挺好的。”
说罢,他用力一推,把烈焰推了出去。烈焰转头大惊失色地看着他。
“你把郭家少爷平平安安地带出去吧!我早先差点杀了他,他的这条命一定要保住。”莫语笑着说道。
烈焰还来不及说话,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那扇门随即“啪嗒”一声关上了。
一道强光自远处传来,他不由得闭上双眼。
待他再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木棉焦急的脸。
“木棉……”烈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叔叔!”木棉喜极而泣,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嗯,没事了,没事了。”烈焰笑着给她擦眼泪。
“莫语哥哥他们呢?”木棉问道。
烈焰叹了口气,道:“他们……还在努力,我要把郭家少爷送出去。”
木棉愁容满面地望着紧闭着的鬼门。
烈焰三人出了幽冥,春魇池边一个木偶呆呆地坐在草丛里。
“啊……回来了!回来了!告诉奶奶去!告诉奶奶去!”那木偶见着烈焰他们,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飞似地跑走了。
不一会儿,店家奶奶便赶了过来。
“怎么样?谁受伤了?”
“哦,没事,郭家少爷失了些阳气,需要静养几天。”烈焰说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们四个呢?怎么没回来?”店家奶奶蹙眉道。
“他们……还有没做完的事。”烈焰说道。
店家奶奶明白事情不会像烈焰说的这么简单,不过她也没有继续追问。
回到土偶木梗店,阿傍老爷子和木棉赶忙设法帮郭勇敢恢复阳气。烈焰点了支烟,坐在院子里抽着。
“尝尝我酿的梅子酒!”店家奶奶拿了壶酒过来,给他倒了一杯。
烈焰叹了口气,道:“您说这世间的恩怨情仇真的就那么难过去吗?”
店家奶奶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轻笑道:“大约是如堕烟海吧!”
“如堕烟海?”
“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时候,就好像掉在茫茫无际,烟雾弥漫的大海之中。茫然无措,内心冲击太大,一时头脑发热,迷失方向,找不着头绪。这个时候,仇人和报仇就像是烟海中的引航灯,让人有了希望,有了目标。”店家奶奶说道,“可笑吧,恩怨情仇最后成了一个人活下去的理由。”
烈焰叹息道:“所以……当那个人以为烟海中的浮沉即将结束,他即将上岸,踏踏实实地站在大地上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错了,那里竖着的只是一枚浮标,再往前依旧是茫茫烟海。这个时候,他就会绝望。所以,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值得吗?”
“或许吧……可是不往前走,不越过烟海,心中永远不得安生啊。”
烈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莫家孙少爷没了。”
店家奶奶手中的酒杯“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烈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说道:“你……应该是恨着莫家的吧?”
店家奶奶惊愕地看着他。
“莫来他们初到金寨,一直在追查的那对木偶不是你故意给了金贵,然后金泽森再去买下的吗?他给了谁?是彼岸楼的楼主还是巫山桃灼先生?”烈焰问道。
店家奶奶脸色微变,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您从烟海中出来了吗?脚踏在地上,可觉得安全?可觉得实在?”
店家奶奶叹了口气,道:“我从未后悔堕入烟海。”
烈焰苦笑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这烟海里是什么!你被烟雾迷了双眼,没有看到你脚下不是水,是血。”
店家奶奶皱着眉,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莫家族长莫语才是真正的莫家长孙少爷!二十年前他的父母给他和另一个孩子换了命。”烈焰说道。
店家奶奶的眼睛越睁越大,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你是莫家人,应该知道,换命需要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同族的孩子。据我所知,你一直在暗中寻找一个孩子。不知,你找的是不是莫来?”烈焰说道,“他以为自己换了莫语的命,害他命短,害他家破人亡。所有他用自己的命换了大家的命。他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即便是知道真相必然也不会如你我这般如堕烟海,在仇恨中浮浮沉沉。”
店家奶奶捂着刺痛不已的胸口,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有几次差点没忍住亲手要了那孩子的命!
“老人家,我们可曾在哪里见过?”
“噢,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大约是见过的吧。”
其实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觉得熟悉的不止是莫来,她也觉得熟悉。
那时,她只当作是莫家的血缘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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