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四角,屋角的墙板“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隙,四架自动狙击枪从里面探出头来,对准了大厅里的众人。丁孜晖肩膀后耸,有些惊慌失色,杨颂胸口仍在起伏不休,脸色煞白。方岱川扭头看了一眼,忙张开手臂护住了身后的姑娘,站在了人群的外围。
“请玩家依次识读身份卡。”墙边的机器用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念道。
杜老板前后左右看了一下,解开了衬衣袖扣,第一个走上前去。他拿出身份卡,回头大家一眼,然后将手里的卡片刷上了机器。
“滴——”的一声,机器扬声口平静地继续播报道:“身份识读成功,目前存活人数:1。”
杜老板将卡抽了回来,坐回了餐桌边,抬眼看了看屋角的狙击枪:“别慌,还没到用上它们的时候。”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其余人渐渐安稳下来,互相打量。杨颂从腰包里抽出了自己的卡,她手指有些哆嗦,咽了下口水,快速闭眼又睁开,第二个去识别了自己的身份卡。
李斯年始终盯着机器的屏幕,屏幕上显示着存活人数,每一个人刷过卡,鲜红的数字就会变动。直到方岱川刷完卡,那个血一样的数字跳动了一下,最后定格在鲜血淋漓的11上。
屋角的四架狙击枪都对准了大厅中央的李斯年。
“你愣着干嘛?!”方岱川扭头看见了,急得大喊,“来刷卡啊!不要命了你?!”
李斯年走上前刷了一下自己的卡,歪过头去,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说我们把要是把尸体搬过来,刷了死者的指纹和身份卡,会发生什么?”
方岱川听了心里一寒。
“不可能的,”杨颂摇了摇头,“你仔细看刚才我们按指纹的地方,没有发光,这证明不是光感识别器,而是利用了电容传感技术。这种技术,是利用硅晶元与导电的皮下电解液形成电场,使指纹的高低起伏造成的压差变化,根据指纹凹凸面上的静电势来验证指纹的。因此无论是尸体也好,还是砍下活人的手指也好,脱离活体之后,表皮细胞已经死了,没有电荷流动,机器是读取不出指纹来的。”
丁孜晖张着嘴巴,愣愣地看着她:“你,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杨颂冷笑了一声:“我研究生的时候选修过工程科技和机械仪表学。”
得嘞,这还是个学霸,方岱川为自己的学历和智商汗颜了一把。他一个练民族体育,最后跨考去学表演的半吊子体特生、艺术生,连工程科技学讲什么的都不知道,只觉得听起来就很难学的样子。
“你竟然被比下去了。”方岱川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扭头看向李斯年。
李斯年挑唇一笑,扑棱了两下他的头发:“多新鲜?我又不是超人,被比下去有什么奇怪的。”
“就是觉得很新鲜啊,”方岱川伸手把被揉乱了的头毛顺好,耸了耸肩,低声嘀咕道,“我还以为你万能的呢。”
他今天头发上没有喷发胶,老老实实干干净净的顺毛,衬得下垂的眼角都少了六分总攻式的不屑,多了几分乖巧无辜。李斯年忍了一早晨,还是逮着机会亲自上手摸了一把。
手感意外地细软。
和他昨天极力伪装出来的咋咋呼呼桀骜不驯的发型一点也不一样。李斯年偷偷勾了勾唇角。
众人刷好了卡,又纷纷回到了座位上坐好。桌上的牛肉和炖菜还没冷掉,可惜没人有心情再动叉子。
八点一刻的时候,机器又“哔——”地一声响了一下。
“目前存活人数:12。”机器毫无波澜地念道,“请各位玩家就位,以各自游戏开始时的初始位置就位。”
方岱川不情不愿地坐回了右手边最末位。他今早吃饭的时候没挑这个位置,对面老陈死时的鲜血虽然已经擦净,但那种被射一脸血的记忆实在是太可怕。他面对对面空落落的椅子,只感觉浑身发麻,大玻璃窗外面明媚的阳光也难以驱赶身体内部的寒意。
“请各位玩家发言陈述,从死者的上位开始。”机器仍然尽职尽责地播放着声音。
第一宿就死掉的倒霉蛋一开始坐在里边第二个,杨颂的下手。所以陈述要从杨颂开始。
杨颂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不认识死者,我什么也不知道。昨晚丁孜晖先被袭击,方岱川是第一个冲上去的,我是第二个,我上去以后全程扶着她,然后也没有回房间,直接把她扶下了一楼。我们两个从那会儿,一直到那个人死,一直在一起,我们可以互相作证。”
杨颂的对面坐着的是宋老太太,老太太用餐巾擦掉了脸上被泼的水,又喝了两口茶,定了定神才说道:“我昨晚回房间就睡着了,睡得迷迷糊糊听见门外面有动静,我一个老太太,也不敢开门,后来吵闹声大了,那个男娃敲门,我才开了门。我听完了经过,关上门换好衣服就下来了,没接触过那个人,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谁。”
宋老太太右手边是赵初,就是昨晚上吵吵嚷嚷拍桌子的那个男人。“欣然姐说的也是我想说的!我还是那句话!”他说话的声音很大,“不是我,我觉得也不是我们在屋里睡觉的!就是你们几个当时在一楼的!”
“等等,”李斯年猛一抬头,瞳孔迎着太阳光,有浅色的光晕一闪,“欣然是谁?”
宋老太太的脸色一变。
赵初愣了一下,往左边指了指:“就是……宋姐宋欣然啊。”
方岱川狐疑地盯着他:“不对?你怎么知道人家的名字的?”
“我……”赵初扭头看了看宋老太太,又看了看方岱川,“就刚才啊……刚才她,自我介绍了啊!”
“没有?”方岱川紧紧盯着他的脸,“人家只说了姓氏,可没透露名字,我们可都不知道老太太叫什么。小哥,你知道吗?”他扭头问李斯年。
李斯年看了他一眼,眼底压着一丝笑意,超配合地摇头道:“不知道。”
大家纷纷摇头说不知道,有志一同地盯紧了赵初。赵初暴露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中,端杯子的手都在打颤,他满头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太太叹了口气,放下了茶杯:“还是我来说,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跟死者没什么关系。”
十多年前,方岱川下意识地看了李斯年一眼,他说过自己父亲失踪,又提到小时候过得很惨,被诈骗集团利用孩子小偷小摸,那他当时的年龄一定不会太大,应当不超过十岁。李斯年目测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样子,这样推测起来,失去父亲大概也就是十多年前的事情。
“我在一家地质勘探所工作,退休之前是那家勘探所的所长。所以别以为学个什么工程就趾高气昂的,我读书的时候也是地质学博士。”宋老太太边说边瞥了杨颂一眼,继续讲道,“十几年前,我还是个组长,小赵是我组里的组员。后来勘探所出了些事儿,老所长走了,我接任了所长,小赵也离职了。前几年我身体出了些问题,也辞职了。在这儿能看见小赵,我也很惊讶。”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众人也就不再纠结,李斯年皱了皱眉,又看了赵初一眼。
赵初右手是牛心妍,她低头用叉子拨了拨冷掉的蚌肉:“我没什么好说的,我昨晚一直在哄孩子,没有心力关注别人。南南昨天吓着了,一直在哭。”
小男孩儿低头玩着桌布下的流苏,一言不发。他的右手边空着,是死去的啤酒肚的位置。
“别让孩子说了,”丁孜晖叹了口气,“他那么小,知道什么?”
男孩儿听见这话不仅没有开心,反而仇视地盯了丁孜晖一眼。丁孜晖吓了一下,屁股小幅度地往上一窜:“怎么了?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都知道!”小男孩儿低着头,眼睛挣得大大的,“我能看见他。”
孩子的脸本应当是最天真无邪的面孔,方岱川却在那一刻感觉到一股凉凉的冷意,他侧头轻声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四周寂静一片。
聚焦着所有人的目光,小男孩儿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他指了指身边空着的座位,咯咯地笑了起来:“那个死了的人正在这儿坐着呢,……我能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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