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哥哥
容屿眉头一皱:“你睡觉穿什么内衣?”
“……”
等了几秒,她没接话,他又皱着眉头确认一遍:“女生睡觉,都是要穿内衣的吗?”
“……”
倪歌站在浴室里,快崩溃了:“我……要、要的。”
她在自己家当然不穿。
但……这又不是在她家!
“行吧。”
容屿想了想,“那你在这儿等一下。”
倪歌以为他要去找容阿姨,赶紧道:“谢谢哥哥。”
下一秒,他语气笃定:“我这就出去给你买。”
倪歌:“……?”
“别……”
她话还没说完。
容屿已经披上外套,摇着大尾巴,融进了夜色。
……
容屿口袋里揣着倪歌校庆时落下的那件小背心,坐在出租车里。
琢磨——
要上哪儿买。
“前头过不去了,我就给你停在这儿行吗?”
车在市中心广场外停下,司机转过来问,“小伙子?”
容屿连忙回过神:“行。”
付完钱,他推门下车,走进商场。
圣诞节刚刚过完,商场内还在放圣诞快乐歌,立在手扶梯旁的红衣服老头儿玩偶哼哼唧唧的,逢人就机械地喊圣诞快乐。
容屿思索一阵,先去一楼的教育书店买了几本书,然后提着纸袋,面无表情地上楼。
停在四楼的内衣店门前。
……迟疑地舔舔唇。
现在已经入夜了,店里的顾客不多。
他在门口站了足足五分钟,脑子里两个小人打得难分胜负、不可开交,满脑子都是……
“明明手上就藏着一件她的背心,干吗舍近求远?
直接把这个给她不就行了么!”
然而,黑色的小人举着三叉戟尖叫:“你懂个屁!怎么能让倪歌知道我藏着她的背心!万一她觉得我是个变态怎么办!啊!她觉得我变态怎么办!”
容屿望着店内,迟疑地咽咽嗓子:“……”
导购见这位身材高大的可疑男子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犹豫一瞬,还是决定过来打招呼:“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您是要……”
然后停顿了五秒。
容屿脸上有些挂不住。
“……是要给女朋友买衣服吗?”
容屿沉默一阵,哑声:“也不完是。”
导购询问:“那?”
“我给妹妹买。”
导购点点头,立刻在脑补了一出“青春期妹妹爹不疼妈不爱、只有哥哥愿意出门帮忙买内衣”的大戏,顿时有些感动:“是青春期刚刚开始发育吗?
您知道她的胸围和罩杯吗?”
容屿茫然极了:“罩杯是什么?”
“……”
“青春期……”容屿认真地思考,“应该确实在青春期,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刚开始发育。”
“……”
“应该也不是吧……”容屿回忆手感,“刚开始发育的话,应该长不成那样。”
“……”
导购强撑笑脸:“那,是想要哪种类型的呢?”
“你们是不是有种……睡眠内衣?”
容屿问,“睡觉时穿的那种?”
“是有的呢。”
——还真有啊。
容屿觉得女生太奇怪了,为什么睡觉还要穿那么多:“就那个。”
“但睡眠内衣也是分型号的,您妹妹的胸围……”
导购话还没说完。
容屿手中的纸袋突然不堪重负,啪地一声断了。
袋子里的书噼里啪啦掉落一地,导购出于人道主义,下意识地去帮他捡。
然后,她看到一地都是:《女孩怎么养》《爸爸写给女儿的一封信》《女儿的睡前故事集》《好父母》……
导购:“……”
导购姐姐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用一种看禽兽的目光看着容屿。
容屿:“……”
大佬舔舔唇:“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她真的是我妹妹,不是我的女儿……”
导购强撑笑意:“那,到底是,多大呢?”
“……”
容屿垂着眼,半晌,有些绝望地,举起手。
然后缓缓地,张开五指——
“就,这么大。”
在导购幻灭的眼神里,他徐徐补充:
“如果你,还是想象不出来,有多大的话……我口袋里,还装着一件她穿过的内衣。”
“……”
“你可以摸摸看,感受一下。”
“……”
……
后半夜,雨势渐渐加大。
天色暗沉,窗外电闪雷鸣,空气潮湿,灯光也雾蒙蒙的。
钥匙转动,容屿面无表情地推门进屋,在玄关处放下雨伞,水渍很快积起小小一滩。
容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稿子,见他去而又返,探着头问:“宵夜这么快就买回来了?
你脸上那道红印子是什么?”
——刚刚被导购小姐打的。
容屿一脸冷漠:“撞门上了。”
往里走几步,见茶几上放着还没收起来的茶盏,他微怔:“刚刚有客人来过?”
“对,刚刚倪倪的妈妈来了一趟,把手机和校服送过来了。”
容屿愣了一下,脸色变得很难看:“几个意思?
彻底不要女儿了?
打算让倪歌在这儿长住?”
“那不是很好。”
容妈妈一句话戳穿他,快乐地点开网购软件,满脸憧憬,“我之前看了好多款少女小裙子,现在正好一次性买回来,给倪倪穿——哦,我还可以教她插花,帮她编辫子,带她一起去做美容。”
容屿不说话,面色阴郁,唇抿成一条线。
“好啦好啦。”
容妈妈不明白她这儿子怎么越养越像爹,一点儿玩笑都开不得,眼神跟带激光似的,“她妈妈不是那个意思,是倪倪自己不想回去,说想等钥匙寄过来之后,去她哥哥那儿住一段时间,大家都冷静一下。”
容屿还是一言未发。
容妈妈觉得这小姑娘怪有意思,看起来软绵绵的,真出了问题,寸步不肯让。
不过……住在她家也挺好的,她从小就想要个姑娘,软绵绵慢吞吞,像个小包子。
“我觉得她父母,”容屿思忖一阵,斟酌道,“这事儿干得有问题。”
“大人的事哪儿那么简单呀……不过,我倒觉得,他们彼此冷静一下也挺好的。”
容妈妈微顿,斜他一眼,“你以为这些年你爸一年到头不见人影,我自己带着你,就很容易吗?
手上拿的什么东西,充公!”
早料到他妈有这一招。
容屿嘴角微动,手中提着两个巨大的塑料袋,将其中一个放到妈妈面前。
——里面装满各种少女零食,他回来时,连圣诞小麋鹿都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
容妈妈满意极了:“去吧。”
容屿被妈妈的少女心逗乐,提着零食袋子,转身打算上楼。
下一秒,又听见他嗅觉敏锐的记者母亲,故作不经意地问:“对了,我听说这次倪倪跟父母吵架——是因为一个老师?”
……
窗外雨声愈来愈大,浴室热气却还没有散,暖洋洋的。
倪歌裹着浴袍坐在洗手台旁,脸颊热气熏得泛红,头发滴滴答答地往下渗水。
浴室很暖和,但待得久了,她有些混沌,思考速度也变得迟缓。
想不明白……
半个小时之前,为什么要拒绝妈妈。
容阿姨隔着一扇门,问她:“倪倪,你洗完澡了吗?
你妈妈过来了,你要不要下去见见她?”
然后她撒谎了。
她说:“对不起,阿姨,我还没有洗完澡……而且,我暂时也不想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可就是觉得……
虽然这间浴室空间很小。
但这里更安。
倪歌垂着眼出神,下一刻,听到玻璃门“笃笃笃”三声闷响。
“倪歌。”
容屿在门外叫她,“我回来了,你开一下门。”
倪歌连忙起身,小心地拉开一条缝。
浴室内的水汽蜂拥而出,她一整只缩在门上,眼睛湿漉漉,一截白皙的小腿露在浴袍外面,看起来软乎乎的。
容屿喉结滚动,绷着脸把内衣袋子递给她:“给。”
倪歌眨眨眼,赶紧接过来:“谢谢哥哥。”
容屿轻声:“哼。”
她将内衣过了一遍水,用烘干机烘干。
换好衣服,站在洗手台前吹头发。
容屿听见声音,又跑过来扣扣门:“出来吹,里面空气太湿了,干得慢。”
“好。”
小绵羊应了一声,拖着吹风机走出来。
容屿坐在床前,地上的影子慢慢露出一条招摇的大尾巴。
他拍拍身边的床铺,哑声唤她:“过来。”
她轻轻“哦”一声,走过去,被他一把摁住。
他攥着她的小细胳膊,面无表情地将她半圈在怀里,吹风机开到最大档,呜呜地朝她脑门吹。
倪歌觉得他是故意的,眼睛被吹得睁不开:“哥哥……”
容屿不搭理。
“容屿……”倪歌软声问,“你在生气吗?”
她发现这个家伙特别喜欢秋后算账,但想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到最近二十四小时,又有哪里得罪了他。
吹风机呜呜响,热风从她身上刮过,空气中飘满他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
容屿吹着吹着感觉有点不对劲,目光一扫,见小姑娘垂着眼,长而卷翘的睫毛无精打采地垂下去,看起来蔫儿唧唧的。
他心里一突,赶紧放下:“你别是又要哭吧?”
他好不容易才哄好的!
倪歌声音有些闷:“……没。”
“没哭。”
她顿了一下,像是不太开心,“我就是想知道,我哪里又惹到你了,我们说过要好好相处的。”
她一副被他辜负的样子,容屿突然就难受起来,放下吹风机,微微压低声音:“你记不记得七年前,我跟你说过什么?”
倪歌茫然地抬起头。
“七年之前,你忘了带语文作业,吕芸用粉笔砸你,让你滚出教室。”
容屿看着她的眼睛,一点一点地回忆。
卧室内灯光柔和,暖光在他背后倾泻,他的声音低得好像在哄她,“你在操场上遇到我,我带着你,去给倪叔叔打电话,拜托他来学校。”
倪歌眨眨眼:“我记得。”
“等他的时间里,我俩坐在学校门口,我给你买了一袋柠檬糖。”
容屿微顿,继续道,“然后你特别认真地捧着脸,跟我说……”
——怎么办啊,哥哥。
——我的好运气,好像到头了。
那时的容屿浑不在意,发出嗤笑:“说的什么蠢话?
有我在,你的好运气怎么会到头。”
然而倪歌没有说话。
从那天起,她开始频繁地请假。
“对不起,爸爸,我真的很不舒服,我想留在家里。”
“对不起,爸爸,我昨晚没有休息好,想再休息一下。”
“对不起,爸爸,我太困了……”
……
她对吕芸无能为力,但她善于发出请求。
小女儿本就体弱多病,在成绩没有发生滑坡的大前提下,倪爸爸从未起疑。
但容屿知道完整的前因后果。
他只恨当时没把吕芸打一顿。
所以后来,当他得知倪歌要去南方治病,可能很久都不回来的时候,他追上她,跟她说——
“倪歌。”
“如果以后没地方可以去,就到我这里来吧。”
——到我这里来吧。
倪歌想起来了。
她眼眶有些热,但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哭了,她一掉眼泪,容屿就变得超级凶巴巴。
“谢谢你。”
于是她非常认真地抬起眼,直视着他,红着眼眶说,“哥哥。”
小姑娘刚刚洗完澡,眼睛干干净净、黑白分明,连呼出来的气都是软的。
被她这么看着,容屿莫名有些不自在。
他又开始热了。
燥热地站起身,容屿插着腰站了会儿,还是热。
他叹口气。
没办法,只能那样了。
下一秒,他猛地回过身抖开被子,趁小绵羊没反应过来,一个飞扑,将她卷进珊瑚绒的海洋。
“唔……”猛然被击倒,倪歌后脑勺砸在软绵绵的被褥上,容屿的的脸一瞬间被拉近。
他刚刚换下外套,柔软的家居服压住了身上寒冷的水汽,看她的眼神幽暗深邃,莫名透出点儿滚烫的意味。
屋里静静的,倪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半晌,听他哑声叫:“倪歌。”
倪歌两只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也不敢说话。
“实不相瞒。”
他垂眼,手指慢慢从她耳后绕过,点火似的,将她散落在脸颊旁边的头发拨到耳后,“哥哥想做这件事,想很久了。”
“……”倪歌迟疑地咽咽嗓子。
如果他想做的事,跟她想的是同一件……
那、那她等一下,要不要反抗……
她的心跳突然快起来。
下一刻,大佬神神秘秘地从口袋里摸出本《女儿的睡前故事集》,一本正经地、慈爱地摸摸她的脑袋:“来。”
“……?”
“让哥哥给你讲一个,缠绵悱恻的,成人之间的,睡前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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