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他们的礼盒都卖光了,但是因为定价低,其实赚头根本没有多少。
端午那天他们两家的客人当然也比平时多一些,但寒山镇是本县最大的镇,其他地方富庶的人真的不多,也就比平时的生意好了两三成。
之前两家为了吸纳存银的贵宾,弄了各种点菜优惠,已经在赔本赚吆喝,兹想着把对手挤兑出去,自己独占市场后再把银钱赚过来。
可都是老牌酒楼,根基未稳的食为天又不参战,两家一直僵持着,端午节依旧未能分出胜负。
可到了这份上,谁也不敢收手,也不能收手,只能咬牙熬下去。
而望月楼的小管事李成,也因为这件事被王大富骂了个狗血淋头,当着一众伙计的面夺了他管事的差事,降为普通的跑堂小二不算,更指着他骂道:“人家食为天根本没做什么端午礼盒,就是你满嘴胡吣,骗的我降了礼盒的价!”
若是礼盒没降价,能多赚多少银钱,王大富都心痛地不敢想!
李成陪着笑脸任打任骂,还保证道:“这次确实是小的收错了风,也怪那冯木匠奸猾,故意诱导小的!下次……”
王大富根本不理他什么下次,直接让他滚了。
那李成把这笔账记在了顾茵头上,就等着找机会而找补回来。
而食为天这边,因为多了一个顾野领头、极有条理,还不用人操心的外卖部,顾茵已经又在想别的挣钱方法了。
第50章
端午之后,天气一日热似一日,食为天的生意又回复了之前略有些冷清的状态。
当然也不只是他们一家,而是百姓们非必要都不会轻易挪窝,整个街上的人都少了,其他酒楼食肆的生意都变得惨淡起来。
也就是食为天东西实惠又美味,店里还有冰饮降暑,才能稳住六成的上座率。
但是现在食为天有外卖部了,光兜售冰饮实在浪费,顾茵就想着让他们帮着送外卖。
孩子脚程再快也有限,顾茵又去麻烦了冯木匠,给他们每人做了一辆小滑板车。
就是一个车龙头加上一根杆子,连着下面一块站人的滑板加四个轮子,每个站人的板子上还设置了一个卡槽,刚好能把小木箱卡在上面。
冯木匠给人做过学步车,这种滑板车结构比学步车简单,原理也差不多。他做起来驾轻就熟,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被顾茵“压榨”得多的缘故,他和他家里十个孩子的手脚越来越快。
等到端午七天庙会结束,十辆滑板车就做好了,一共只要了五两银子。
这滑板车一做出来,连在人前装老成的顾野都玩疯了,给他们玩了不到半天工夫,一个比一个滑得溜。
而且有这种新奇东西玩,孩子们都说不要工钱也愿意给帮忙。
顾茵当然不会不给他们银钱,和后世一样,外卖费根据路程远近来决定,近一些的一文钱,远一些的三文钱。都是孩子们的辛苦钱,顾茵并不会压榨,所以该是多少配送费,就给孩子们多少,还另外每天给每个孩子提供一餐饭和一杯冰饮。
当然因为没有电话和网络,肯定是不能实时定外卖的,得需要提前在食为天预定,当场先把外卖费结了。那便当盒的两文钱是不用给的,等到第二天送饭的时候会上门回收。
夏天外出干活的男人懒得挪窝,能随便对付一口,家里的媳妇孩子却都还得吃饭。
这个时代都烧柴,在这个天气进灶房真跟进火炉没差别,即便是做一顿最简单的饭食,也得出一身的汗。更别说还要收拾桌子,洗碗筷,都是很折磨人的琐碎活计。
食为天的饭食平价,若是点个素食便当,两个素菜一份主食或者直接要一碗有配菜的凉皮,也就五文钱。若是要吃肉的,那更方便了——肉档上用的都是大杆秤,不是药铺那种小戥子,太少的肉不割。割多了一顿吃不完,两顿就放不住。但吃便当就完全不用操心那些。
而且一份虽然要几文钱,但分量绝对和店内没差别,胃口小一些的妇人孩子,两人同吃一份就能吃饱。
就算再加一文钱的配送费,也就是六文钱,没比自己买菜做饭贵多少,一般人家也能负担得起。
所以配送服务一开始,就有不少人家来订,只要说清自己的忌口和喜好,再预付上饭钱和配送费,后头在家等着人来给自己送饭就成。
外送服务在庙会结束后正式开始,顾茵怕孩子们中暑,还交代他们若是觉得不舒服就立刻停下。
但这几个孩子都皮实的很,就算不干这些活计也要在外头玩一整日的,现在踩个滑板车,活动量比他们日常跑动小多了,滑起来还有风吹在身上,谁都没有不舒服过。
原先一共是十个孩子,但是宋石榴有本来的堂倌工作,武安日常是要上学的,所以空出来两个编号。
顾茵既然放权给顾野,也全权让他做主。后来顾野把每个人的编号都往前提了一提,另外再物色了两个新人。
午市开始前,外卖部的孩子们就出动了。
他们日常就是在附近玩的,对路线一个比一个熟悉,送完一波后再回食为天取第二波。
而稍微远一些的,则由顾野亲自配送——满镇子上就没有他不熟悉的地方。
为了方便确认彼此的方位,顾茵给每人都准备了一个铃铛,就挂在车龙头上。
夏日午后的住宅区静谧无比,只能听到聒噪的蝉鸣。
清脆的铃铛声一响,客人就知道是食为天的孩子来送饭了。
还有客人给孩子们起了个代号,叫小铃铛。
客人们不止订饭的,也有订冰饮的,顾茵一般都会给孩子们的箱子里多准备几份,怕他们不小心弄洒了,作为替补用。
但是都是顾野挑选出来的孩子,玩滑板车一个比一个溜,从没人这么不小心过,加上镇中心的路也都修的不错,别说便当,连饮料都没撒出来过,所以多的那些便当和饮料都会让他们卖出去。
也不用主动叫卖,客人们听到铃铛声就会出门询问有没有没被预定的便当和冰饮卖。
这样卖出去的便当和冰饮也要多加一文钱,也是孩子们自己的收入。而便当盒和饮料杯的两文钱也是要另外给的,但都知道食为天还便当盒和杯子换钱很爽快,谁也不会觉得这是一笔支出。
一天下来,孩子们只在午饭点前后活动两个时辰,却能多卖出去一二百份便当,食为天一天能多赚几百文钱,孩子们也能有少则十文钱,多则二三十文的收入。
这天下午,孩子们先后都回食为天了,门口铃铛声响作一片。
顾茵已经给他们都留出了饭食,招呼他们坐下吃饭。
孩子们都和她道谢,坐下后却并不动,连最嘴馋的小胖都只看着饭菜和冷饮流口水,没有动筷子。
等了大概一刻钟,顾野最后一个回来了——他负责最远的地域的配送,自然回来的最晚。
等他刚在门口停好滑板车,孩子们齐齐站起身,又是此起彼伏地喊“野哥”。
顾野先走到顾茵面前,让他娘帮着拿箱子和擦汗,再拿杯冰饮咕咚咚灌下几口,再转头对孩子们道:“都坐,吃饭!”
听到他一声令下,孩子们这才大口大口吃起来。
顾茵每次看到他这故作老成的老干部做派都想笑,但人前她也不表现出来,等到孩子们都吃完饭,算好了当天的工钱都归家了,他才和顾野私下里道:“你咋把远的订单都揽下?”
顾野一边扒饭一边道:“他们做不了,我能做,都觉得我厉害,服气我。”
顾茵好笑地看着他。现在她已经不会吃惊了,就像她学厨有天赋,武安记忆有天赋,小崽子对人心的揣摩,也是另一种天赋。
“而且嘛,一刻钟的路一文钱,两刻钟的路三文钱,也不算亏!”
王氏听到这话在旁边也忍不住笑道:“这小财迷的模样,说不是你亲生的别人也不信!”
顾野跟着弯了弯眼睛,“本来就是,娘亲生的。”
很快顾野也吃完了饭,他并不再去外头瞎逛,而是回缁衣巷找休沐的关捕头或者李捕头接着学武艺。
从前只学上午半天,现在是学半上午,然后来食为天上工,下午吃过饭马不停蹄回去学,学到傍晚再来食为天吃夕食,帮着干点杂活,晚上再和武安学认字和算账。行程表排的比大人还满满当当。
王氏看他最近黑瘦了不少都心疼坏了,私下里没少和他说没必要这么辛苦。
他并不觉得辛苦,反而劝王氏说:“娘也累,我这算啥?”
母子俩一个赛一个的劳模,到了五月底,顾茵一算,因为多了外送服务,这所谓的淡季其实并没有影响到自家生意多少,一天还是有二三两银子的毛利。
送预定的便当只是一遭,孩子们另外捎带卖出去的便当盒饮料杯,那都是要来还的,一过来,那肯定得留下吃一顿。
后来食为天小铃铛的名声也越传越响,富户区的客人也开始订餐了。
这一片的客人订的餐点都贵,利头更丰厚不说,看到热的满头汗的孩子来给自己送饭,还会多给几文钱赏钱,显然是个肥差,顾茵也不插手,让顾野自己安排人手。
他先是另外招了两个孩子,也给配上顾茵新定做的滑板车和铃铛,将送外卖的队伍扩到十二人。
至于富人区的人手,他让二号和另一个业绩最好的孩子去做。
二号,也就是原先的四号,顾野来之前的文成街的孩子王,叫范劲松。
他家就在文成街一带,亲爹还是大铺子里的二掌柜,因为家境还算不错,他打小就不缺吃喝,人如其名,像一颗茁壮的松树一般,虽只十岁,身形在孩子里面算是精壮的。
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是少年人心性了,说要服气个四岁的孩子,那自然不可能。
只是他跑得慢,追不上顾野,真拳实脚的也讨不了多少便宜,这才不得不和顾野和平相处。
后来端午听说有银钱可以赚,他报名参加,因为是给食为天打工,顾野是食为天的少东家,两人关系这才缓和了一些。
但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对顾野可以说是心悦诚服。
再加上这次顾野把好活计分给他做——同样是跑一天外卖,富人区比其他地方多好几文钱赏钱。他后来觉得过意不去,要把赏钱分给顾野,顾野也说不要,让他自己拿着。
他看顾野的眼神跟看自家亲大哥没区别了!
谁要敢抱怨一句,他第一个不干。
当然给食为天打工,又有滑板车玩,又有银钱赚,还能吃到无比可口的饭食和冷饮,也没人会抱怨,只会怕自己做的不够好,让别人抢了自己的活计是了。
富人区的订单派出没多久,含香楼和望月楼都有些坐不住了。
食为天的什么外送服务在他们看来根本就是小打小闹,毕竟他们的富客一般都有小厮下人,要吃什么直接让下人来提就是。
却也没想到小厮下人也是人,谁乐意在这大热天来回跑?
食为天的东西出了名的可口,又不比大酒楼差什么,下人们自然愿意主子定这家,他们在主人家面前多念叨几句,也就变相成了食为天宣传助力。
两家也再次有样学样地跟风,先后推出了外送服务,而且如果是他两家的贵宾,那就不要外送费了。
这举措一出,首先是两家的贵宾肯定都定他家了,虽然他们的饭食贵一些,但也在他们的可以可负担的范围里。
两家大酒楼一开始是想让自己的伙计去配送的,但自家酒楼的人手都是固定的,分派出去店里可能会兼顾不到。而在这个天气另外招人,又是一笔不菲的支出。
所以他们也学食为天,招镇子上的小孩儿帮忙。
而早在这两家准备阶段,顾茵就已经提前知道消息了。
因为那滑板车和小木箱都是冯木匠做的,两家打听出来后都和冯木匠下单了。
冯木匠为人厚道,没有一口应承,特地先来知会顾茵。
顾茵让他尽管做,因为其实滑板车的结构并不算困难,孩子们每天都在骑,只要有心,多观察一下,或者趁着孩子们走开的时候仔细看过一遍,熟悉木工的人都能做出来。而那木箱更是没什么技术含量。
还不如就让冯木匠去挣那个银钱。
当然也不能平白让他们捡便宜,之前冯木匠一个滑板车只收半两,十个箱子收三两,后来他和顾茵一商量,价格直接翻了一倍。
两家一共要了二十套滑板车和小箱子,那就是多挣钱了十六两银子。
这笔银钱冯木匠和顾茵五五分账,一人分八两,算是一笔进项。
后来到了六月,富人区的订单果然少了一些。
但还是那句,这不是食为天的核心客户,真为了几个外送订单和大酒楼对打,食为天暂时还没那个本钱。而且过去这段时间,顾茵还挺喜欢看他们双方谁都看不惯谁,却又干不掉对方的场面,就还把这个舞台让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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