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将最后一支发簪叉在星澜的发上,目不转睛的看着镜中的变了个样的她:“从前我只觉你母亲传位给你是她一生最大的错误。”
“看得出来。”星澜淡淡道。
“你不问问为什么吗?那我不说了。”张先轻挑起发簪上的流苏,“不过现在好像有些改观了。女人最易专情,专情就坏事。你多情,却不专情,这样很好。”
“一位帝王正该如此。”他笑起来。
星澜深吸一口气:“若我说,我还没有准备好呢?”
“眉不该这么画。”张先蹙眉,取过眉笔小心翼翼的修饰着星澜的眉,“应该向上挑,这样显得比较有气势。你年纪小,要靠妆容修一修。”
“玉京秋离开了。”星澜接着说自己的,“而且正如你说过的,如果流民、水灾或者战乱来了,我即便读了这么多书,依旧不知该如何处置,或者派怎样的官员治理,甚至朝中臣子我都没有认熟,我…”
“朕。”张先一面画眉,一面在她耳侧说道。
“什么?”星澜愣住。
“你是女帝,该自称‘朕’了。不要成天我我我的。”张先对着镜子里的她笑了笑,扶正了她的脑袋,“你又何必知晓如何治理水灾和流民,你只需道一句,‘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
旭日东升,晨曦破晓。
金銮殿内,文武百官整齐列队,从内殿排到殿外的石砖路上。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站姿笔挺,目不斜视。
无人敢窃窃私语,交头接耳,都在安静的等待着。
今日表面上还是平常的一日,但所有人都知道,时代变了。
“圣上驾到!”
不同于往日尖锐的宫人嗓子,一道清丽的女声划破寂静,朝臣们整齐划一的从中间让出一条道,下跪行礼。
“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星澜着一身明黄色的朝服,头戴金厢倒垂蟠龙簪,从百官当中一步一步穿行而过,垂下的衣摆扫过百官额头紧贴的地面,向属于她的龙椅而去。
凤鸣九天,百鸟朝凤。
一步一罪化,一步一莲花。
从环堵萧然到应有尽有,从身无长物到君临天下,星澜就这样一步步走过来。
到属于她的皇位。
她坐上龙椅,回身看殿下臣服于她百官:“诸位爱卿平身。”
“谢陛下。”一阵悉悉率率起身的声响后,百官重新站好,等待她的命令。
星澜深吸一口气:“华夏割裂,五国各据一方。前女帝荡平八荒,一统梁国,而不幸早亡,命朕接任帝位,命尚严华、玉京秋二人辅佐。今尚严华反叛作乱,玉京秋辞官守孝,故今日始,朕重担社稷,当恭躬自省,勤勉自律,敬天地而祠鬼神,优社稷而庇万民,以祈我大梁国运永世昌盛。”
“恭贺陛下!”朝臣的声音回响在宽阔的大殿中。
整齐划一,慷锵有力。
星澜看着殿内垂首恭敬的百官,原本紧张的情绪渐渐消散开来。
这里原本就该是她的位置。
她朗声道:“皇后尚严华,摄政期间结党营私、尸位素餐,为谋取利益置朝政百姓于不顾,更与他国秘密勾结,贩卖朝廷官位,被揭发后起兵谋反,其罪当诛,现废去其皇后之位,打入监牢,终身不得自由。”
“兵部耿信鸿、戟远纬,收治尚严华期间不辞辛劳,致远任重,封一等功。”
“谢陛下!”两人一同出列道。
“另命你二人严查玉京秋一家灭门之案,查清逃窜亲兵折返西月街缘由,涉案者严惩不贷!”星澜又道。
“臣遵旨!”
星澜扫视群臣,已有人面露恐慌之色,果然她秋后算账,有些人就稳不住了。
随后,她又亲自指定了几名靠谱的官员主管西月街受害百姓善后一事,又让群臣推荐了空缺的官职之位。
慢慢的,朝上原本紧绷的氛围,也慢慢开始热络活跃起来。
女帝思路清晰,叙述条理,对朝中情况了解的也较为透彻,似乎这只是平常上朝中的某一天,而非她的第一天。
原本对她不抱太大信心的臣子,如董敏等原先的中立派,都放宽了心。
星澜的第一战,很顺利。
散朝后,群臣各自离去,星澜却一人站在空旷的金銮殿前发呆。
她闭上眼,脑中便浮现了母亲登基那一日的场景,场面浩荡,鼓瑟齐鸣。那时的她也刚刚成为帝姬,陪同着母亲走过了冗长的仪式。
今日,她虽没重现登基的盛景,却也真正将皇权握回手中了。
“在想什么?”张先站到了她身侧。
“我想见她了。”星澜闭着眼道。
张先难得的犹豫了片刻,叹道:“那便去吧。我陪你。”
星澜站在金銮殿中会想起的人,该就是她了吧。
……
“启禀陛下,人带到了。”一队侍卫侧身让开,将全身被捆的结实的尚严华带到星澜面前。
他双手和双腿膝盖以上的部分被细铁链紧紧束住,除了勉强能走路以外,四肢都无法动弹。
脖颈上拴了一条可以牵着走的铁链,口上也被贴了封条不准讲话,唯有双目饱含怒火,死死的盯住星澜。
手下败将,犹不死心!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崭新的外衫,裸露在外的手、脖子和脸上却有着深浅不一的伤痕,看来在狱中也是被好好“特殊关照”过了。
尽管星澜从未下令对他用私刑,但狱卒们该有的眼见力还是有的。
“带他来做什么?”星澜望了眼坐在一旁的张先。
她从未下令将尚严华提来,明显是张先擅作主张。
“自然是一起去。”张先笑眯眯道。
星澜蹙眉:“有这个必要?”
“相信我,你不会后悔的。再说了,不能将他公开处死不是你的一大遗憾么?”张先道。
皇后不比妃嫔,废后已是不易,要杀也不是星澜张张嘴就能杀的。
更何况,杀,并不足以平息她的恨。
只是正常如她,还没有想好如何将玉京秋曾经受过的痛苦,百倍施加在尚严华身上。
“你一个人能制住他么?”张先又问站在星澜身后的流萤。
“可以。”流萤道。
“好,那出发吧。”张先率先起身,对押送尚严华的侍卫道,“你们先回去,有事再唤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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