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子玄在帮我求情,给我台阶下,我自己也觉得这祸惹大了,走过去站在易扬面前,恭恭敬敬的说:“道长,对不起……”
易扬简单粗暴打断我:“别跟我说对不起,去给你奶奶说!”
风子玄轻声劝着易扬,声音非常温柔。
易扬长叹了一口气,像是吐出了心中积郁的怒气:“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先回去看看情况,你!不要再自作主张做傻事了!”
我唯唯诺诺的答应着,跟着他们走出去老远,突然记起我来这里是去接幺奶奶的,于是小心翼翼地说了我的目的,易扬摆摆手让我快去。
他现在是气得连话都不想跟我说,我一个人走在漆黑的路上,想起自己犯下的错误,想起他那张严肃又令人害怕的脸,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我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我总觉得我哭的时候,后面有双眼睛在看我……
等我接到幺奶奶赶回家,一些守夜的亲戚熬不住夜晚的寒冷,靠在火塘边,有的说话有的打瞌睡。
灵堂里冷冷清清的,我爹披麻戴孝跪在奶奶的面前,一个是穿着全白的孝子,一个是披着红色寿衣的老人,红白两种颜色,对比鲜明,再配上低沉的佛乐,让原本冷清的灵堂,露出一种诡异的气氛。
孝子守灵,一来是最后的陪伴,二来谨防小猫小狗来惊了尸,可以坐在灵堂里守,不用像我爹这样长跪不起。
我看见我爹孤单的背影,心里难受极了,要是我妈在,至少也能在他身边陪着他。
我走过去准备跪在我爹的旁边陪他,不管怎么说,不管我有多想念我妈,至少要等我奶奶的丧礼完了,我才能和我爹问个清楚。
“你出来一下。”易扬在门口叫我。
我走到院子里,柳木匠还在那里做棺材,他熬红了眼睛,深更半夜的还没有休息。
“浩子,你爹现在很伤心,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你现在是家里的男人,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柳木匠郑重地说,“做棺材的时候能看见主人的凶吉,你家用的是柏木,晾晒了好些年,可我在锯木板的时候,发现一个问题。这柏木在流血水……”
柳木匠说着,拿起一块刚刚锯开的木板给我看。
我凑近一看,木板上果然往外冒着血珠子!
淡红色的血珠子,就像树叶上的露珠一样,稀稀拉拉的,却非常显眼的在木板上显露着。
我用手按了按,血珠子一下就破了。
“柳爷爷,这是怎么回事?”我着急的问。
“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木匠,还是头一回看到木头流血的……浩子,等你爹的心情平复一些,你告诉他,让他自己拿个主意。”柳木匠忧心忡忡地说,“以后有啥事你问你师父,我……你还是不要问我了!”
“柳爷爷,你怎么了?”
“我破了十三鬼穴,就是要死的人了。易道长,我死后,你帮我选个好地方……”
易扬立刻打断他的话:“柳师傅,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今天下午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只是提醒你,当时我着急,我话说重了些,既然我已经告诉了你,话说破就破了。十三鬼穴已经被我收拾住了,你放心,死不了!”
“当真?”
易扬说:“我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只是忙完浩子家的事,我带你去一下后山,再做一些了断,毕竟你误拆了人家的鬼穴。”
“我懂,我懂。”柳木匠说,“我咋谢你?”
易扬意味深长的说:“村里的事,浩子家的事,都还没完,以后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还多着呢。”
“嘿嘿……”柳木匠也笑得挺奇怪的,两人完全在用眼神交流,我看不出他们到底想要说什么。
“道长,浩子家这个事……我觉得不能用血棺材装他奶奶,血,自古就是不祥的东西,要不然……换一种木材?”柳木匠带着商量的口气问易扬。
易扬没有着急回答,他拿起一块木头,对着暗淡的电灯光照着看,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了许久,还是看不清楚。
“你傻了?把电筒打开!”易扬凶我。
我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又急又怕他不理我,好不容易理我了,谁知道他对我还是那么凶。
我赶紧把电筒打开,在强光电筒的照耀下,易扬的脸很认真,我们两个隔着一个电筒,隔着一张木板。
强光下,这张木板通体绯红,晶莹剔透,就像一块巨大的红宝石,美极了!
我正看得起劲,易扬把木板拿着到鼻子边嗅了嗅,然后又对着强光电筒看了许久。
突然间,我看见他的脸上,表情一松,眼睛里绽放出异彩,可是,就只是那么一刹那,转瞬即逝,他看到什么了?还是想起了什么?
“易道长,你看出来什么名堂没有?要是不行的话,明天我去镇上请我师父来看看。”柳木匠说。
“棺材做得差不多了吧?”易扬脸上又没有表情了。
柳木匠一愣:“差不多了,就差盖子了,要早知道不能做的话我就不费劲了。”
“我是说赶紧做好!”易扬说,“明天天一亮,出殡,落葬!”
“你说什么?明天下葬?可林大鹏说,后天……”柳木匠迟疑地说,“要不,再问问他,他是看了黄历的……”
“他说了不算。”易扬淡淡的说,“柳师傅,你需要人手,尽管去叫醒那些睡觉的人,天亮之前把棺材做好,天一亮,让老太太入土为安。你刚才说对了,血是不祥之兆,好在血很淡,怨气不重有破解之法,只要入土为安就没事了。”
柳木匠恍然大悟般:“原来是这样,那好,我马上赶工!”
“去给你那糊涂爹说一声。”易扬说。
我去灵堂把我爹扶起来,给他说易扬决定奶奶明天下葬的事,我爹点点头同意了,并没有说别的什么话。
我觉得奶奶去世以后,我爹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不爱说话了。
柳木匠喊了几个人来帮忙,吵醒了财爷爷,当他知道是赶工做棺材明天下葬,拉着睡眼惺忪的幺奶奶,往奶奶身边左右一坐,两人伸出手把奶奶遗体围住,声称谁要是动我奶奶,就连个他们两口子一起埋进去。
这架势,谁还敢上去劝他们?
“怎么办?”我问易扬。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让他们守着,一会儿就累了守不下去。他家人来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财爷爷的儿子儿媳听到动静赶到灵堂,一阵软磨硬施,把两个老人拖了过去。
幺奶奶在不停打着呵欠,我爹让我领他们去奶奶的床上休息。
我走在前面,打开奶奶的房间,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不自觉的朝着以前放碗的地方看去,碗里没有米饭,我爷爷不在那里。
但我总觉得这屋里实在有些冷,还白雾蒙蒙的,我爷爷应该还没有离开。
我四下看了看,果然,我爷爷躲在门背后!
我看他的时候他正在看我,他那一双眼睛,绿幽幽恶狠狠的,一看就是在怪罪我!
幸好幺奶奶进来,我爷爷一下子就不见了。没有来得及帮我幺奶奶铺床,我就逃了出去。
在灵堂里碰见易扬,我乖乖地站着,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有话对我说。
“刚才你看见谁了?”他问。
“我爷爷……”
“我是说在后山下,你看见谁了?在跟谁说话?你手上的血是从哪里来的?”
我赶紧把手背到背上去。
“我已经看见了,藏也没用。这件事先搁着,我明天再问。”他说,“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改变你奶奶的葬期吗?”
“不是因为木头流血不吉利吗?”我现在跟他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
“那木头,可不是一般的木头。”易扬说,“下葬越早,越不会被别人看出问题。要是被柳木匠的师父赶来看一眼,说不定他识货,看出来头。你奶奶从此后,就不会安生,说不定连着棺材都会被别人偷走!”
我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又不敢多问。
“那木头是从哪儿来的?”他问。
“不知道。我爹弄的。”
易扬眼里的异彩闪现:“那不是柏木,那是--帝王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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