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和易扬说柳木匠的事,说他被剥了皮的惨状,极尽恐惧,易扬冷冷的,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不管我说什么,易扬都闷闷不乐,我决定给他说一个爆炸性的事,炸他一下。
“道长,我知道谁是布阵的人了!”
“嘘!”他警觉地说,“就算你知道,现在也不要说出来。他的群众基础好,我们要是说出来,也很少有人信。说不定村里人还会把我们赶出去。村里现在多多少少有那么几个老人维护他,浩子,你记住,人心很重要。得人心者得天下,这话是有道理的。”
“与其让我们把他揪出来,还不如让他自己现形,在大家面前失去信任。人们以前对他的信任越多,失望就越大。”易扬说,“得罪人的事,我们做和他做,效果不一样。”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你奶奶已经接上阳火,七味真火马上就会发挥作用。我们是高兴了,对方一定急的慌,放心吧,今天就有人会露出马脚。”
“你昨天就这样说,狐狸露出尾巴,可昨天晚上没有……”
易扬闷闷地问:“你是觉得昨天晚上的不够过瘾?非要弄个瘫痪在床半年?”
我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想起昨晚被鼹鼠围攻,身上还有条条抓痕隐隐作痛,我至今心有余悸。
回到我家,天色微微亮。奇怪的是,昨天晚上一场大雨,现在地上竟然干得差不多了,大雨了无痕,柳木匠厉害!
可惜他昨晚被剥了皮,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离去的时候,他好像还在抽搐,应该是活不了。
易扬好像也想到了这里,他告诉我,天亮以后,村里必然会发现柳木匠死了,我一定不要承认去过他家,就说我一直在后山守着我奶奶的坟墓。
“为什么?你不是说不能撒谎……我说的话别人不会相信,因为昨天晚上我在村里挨家挨户的叫门呢。”
“人家都以为叫门的那个是鬼。柳木匠这事复杂,我们先不要掺合。你要是说你昨晚在他家,那你就是杀人凶手。”
“我才不是呢!我昨晚见到风四爷,是风四爷剥了他的皮……”
易扬一把捂住我的嘴巴,低吼:“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他就是死于自作聪明,急功近利,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乱说话!”
最后那三个字明明是在说我。
“记住,风四爷这三个字,绝口不提,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你提他做啥?”他在门口低声却很严肃地说,“惹了麻烦,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明明就看见了,为啥不让说……”我嘟囔着。
进屋一看,风子玄在睡觉,易帆果然在家里做早餐,村里停电,他点着煤油灯,燃着柴火在熬粥。
“要是有花生米就好了。”他说。
“那间屋子里有。”我顺手一指奶奶房间,把背包放下。
易帆很快就从奶奶房间里出来了,木瓢里是空的,他脸色很惊慌。
“怎么了?”易扬赶紧问。
“没啥……”
“他也能看见,比你胆子大,说呗!”易扬说。
易帆又往我奶奶房间看了一眼,走到我们跟前轻声说:“上次我看见你奶奶身边的那个男人,怎么还没走?”
“哪个男人?”易扬惊讶的问。
上一次易帆带我回来,奶奶已经进了佛堂念经,他说我奶奶身边有个人,后来又说是骗我的,原来那一次他真的是看见了我爷爷。
“那是我爷爷。”我说。
“你爷爷?我在你家这么多天,我怎么没有看见他?”易扬诧异地说,“你们两个都能看见,我没看见,奇怪了……”
易帆碰了碰易扬:“那你现在去看看,他就站在床边,两只眼睛望着床头的一个空碗。”
我恍然大悟,我奶奶去世这两天,没有人给我爷爷盛饭,他一定是在等饭吃!
易扬走到门前,探头往里看了一圈,纳闷地说:“奇怪,为什么我一点都看不见?”
我走进去的时候,感觉到空气确实比外面要冷一些,那股奇怪的味道还在。我拿起那个空碗,四周看了看,爷爷没有在房间里。
但是我还是装了一碗粥,放到床头的桌子上。
然后我轻轻的把门带上,奶奶说,爷爷讨厌人家看他吃饭的样子。
我心里泛起疑问,我奶奶已经去世,为什么爷爷还没走?他流连世间,就是不想和奶奶分开,为什么奶奶走了,他却留了下来?
“你们两个真的能看见那个人?”易扬又问。
“真的。”我和易帆异口同声的回答。
易扬觉得我和易帆在忽悠他,他掏出纸笔,让我们两个不说话,写出各自看到那人的样子。
结果两张纸一比对,我和易帆都写了几个关键词。
中年,灰白中山装,大背头。
易扬的眉头皱得像被锁住了,脸色非常难看。
“难道你的眼睛出了问题?”易帆担忧地说,“你身上伤痕累累,要是眼睛还不好,那就麻烦了。哥,要不行的话,我们就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太危险了……”
易帆执意要看易扬的眼睛,他被易帆按着,易帆叹了口气,叫我弄些盐水来给洗洗。
我过去一看,易扬的双眼血红,里面布满血丝,那一层血丝厚厚的,几乎看不见眼白眼黑。
“我没问题。”易扬不甘心,又一次的推开了奶奶的房间,我赶紧跟过去。
“吱呀!”木门发出沉闷的响声,易扬一步跨了进去。
“没有。”他走到那碗热气腾腾的粥前面,眼神迷茫。
我愣在门口说不出话来。
因为我分明看见他的旁边就站着我爷爷!
他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眼眶了,表情十分愤怒,瞪着易扬,嘴里吐着黑气,转瞬间他整个人都被黑气包围,而且那黑气如妙曼的火焰,腾腾地往易扬的身上窜!
易扬打断我爷爷吃饭,我爷爷动怒了!
易扬浑然不觉,原地转了两圈,差点就脸贴着我爷爷的脸了。
那团黑气越来越重,越来越大,我爷爷被完全包围起来。
黑团开始旋转,如陀螺一样。
我冲过去准备把易扬拉过来,他自己走了过来,不屑地说:“危耸听,你们两个小骗子。”
他若无其事的走出去,到桌子前吃早饭。
易帆一把拉起我进了厨房,他脸上的慌乱掩饰不住。
“小家伙,为什么我们两个都能看见他看不见,他的眼睛坏了,他的阴阳眼看不见了!”易帆着急地说,“你知道一个道士要是没有阴阳眼会怎样?会死!”
“那他一身的伤,是不是……”
“是的。因为看不见鬼,所以他被鬼弄伤了!道士没有阴阳眼,就跟我们普通人没有眼睛一样,到处乱撞,是非常危险的!瞎子可能会掉进河里淹死,他没有阴阳眼,分辨不出鬼魂,他以前交恶的鬼都会来找他……唉!”
易帆烦躁不安,在厨房里走来走去。
怪不得易扬昨晚被蓝蝶舞伤成那样,他说蓝蝶舞化身成风子玄,当时我还跟他开玩笑说因为是风子玄,所以他下不去手。
没想到他是没有分辨出来她是鬼。
“怎么办?”我问易帆。
“依照他的脾气,事情没有办好之前,他是不会离开这里的。”易帆说,“我们两个帮他度过这一劫,好不好?”
“好。”我想了想又说,“其实你们都是在帮我,都怪我,要不是我惹下麻烦的话……”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我们现在已经是站在同一战线的人。”易帆握了握我的肩膀说,“他看不见我们能看见,那我们就做他的眼睛!”
我忙不迭的点头答应,我的命是易扬救的,现在他需要我帮忙,我当然会全力以赴的帮。
“你们两个东西在嘀咕啥呢?”易扬探头进来问,我和易帆赶紧假装添柴火说闲话。
“你们别背着我说我坏话。我就算是眼睛看不见鬼,那我嗅觉和感知还在。”易扬说,“吃完饭今天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们得去后山把那两口棺材埋了。”
“良婆和红棺吗?”我问。
“是的。你们昨晚不是答应了人家?”易扬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易帆笑着指着易扬问:“你是不是故意藏起来,练人家的胆子?自己躲在暗处悄悄的看?你这一招都用坏了,你还在用!”
转头又对我说:“我就是这样被他练出胆子来的。他会故意把你放在一个恐惧而陌生的环境,让你害怕,让你自己拿主意,其实他悄悄的在背后跟着你,生怕你会出事,坏人。”
我心里感觉暖暖的。
正说话的时候,风子玄顶着一个爆炸头起来了。
“你咋样了?”我问。
她绷着脸在屋里走了一圈,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找啥呢你?”我跟着风子玄,感觉她迷迷糊糊的,我怕她跌倒。
“这是啥味道?”她眯着眼睛把鼻子抽得咕咕响。
易帆笑了:“我煮的稀饭是不是把你香醒了?”
“不是。这屋里有个怪味儿,我找找……”风子玄一本正经地说。
易扬站了起来,我也跟着紧张。
风子玄的狗鼻子我见识过,上一次说我家有死人味儿,那时候我奶奶确实已经死了,只不过我们不知道。
风子玄慢慢地走,半闭着眼睛跟没睡醒一样。
走到我奶奶卧室门口,她停下了。
“味道是从这屋里发出来的!”她指着屋里,一字一句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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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妻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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