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阮大将军做了快四十年夫妻,范氏对丈夫的脾气可谓了如指掌。
女儿和外孙女住在家里,今日老头子绝对一大清早就会赶回来。
而且肯定连早饭都顾不上吃。
她一起床就吩咐大丫鬟去请女儿。
没过多久,睡眼惺忪的阮棉棉来到了主院。
范氏笑骂道:“昨晚干啥去了?”
阮棉棉打着哈欠坐在她身旁:“还能干啥,估计是认床……”
“瞎扯!”范氏白了她一眼:“这话你去对外人说,咱阮家的人从来就没有那等矜贵的毛病!”
阮棉棉暗暗好笑。
几时认床睡不着也成矜贵的毛病了?
不过她的皮可不痒,哪里敢和威武霸气的虎老娘讲道理。
范氏见她不吱声,柔声问:“你也甭瞒着你老娘,是不是想篌哥儿了?”
阮棉棉:“……”
她敢说自己昨夜睡不着的原因不是“猴哥儿”,而是“凤凰儿”么?
范氏以为自己说中了女儿的心事,握着她的手道:“娘是过来人,能有什么不明白的?昨日刻意没有同你多说篌哥儿的事情,就是怕你多想,谁知你……唉,我的棉花……”
阮棉棉偷偷咧了咧嘴。
昨日真不是她故意不想多提司徒篌,而是怕提了之后虎老娘会拉着她说“儿子”的事情。
上了年纪的女人提起儿孙们事情往往很难刹住车,时间长了就容易往深处聊,搞不好自己就会露馅儿。
她才不想自找麻烦。
正不知道该怎么接范氏的话,一名丫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回话:“回老夫人、二姑奶奶,篌少爷……”
范氏搭着阮棉棉的手站起来:“你慢慢说,篌哥儿怎么了?”
那丫鬟喘了口气才道:“大将军让人把篌少爷绑回来了。”
阮棉棉眼皮狠狠跳了一下,熊孩子这是一直朝着“猴哥儿”的方向发展么?!
前日打虎今日惹事,简直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范氏道:“臭小子一准儿又惹祸了,押他进来!”
“娘——”阮棉棉忍不住唤了一声。
老娘对自家外孙用“押”这个字真的没问题么?
“你是不知道你那个宝贝儿子有多淘,九个哥哥加起来都及不上他一个能折腾!”
很快,一名被麻绳反捆着双臂的少年被人推进了正房。
少年不像昨日的阮家九兄弟那般身披甲胄,只是穿了一身普通的黑色军服。
他梗着脖子走到范氏跟前,重重地跪下磕了个头:“外祖母。”
真是半点搭理阮棉棉这个“亲娘”的意思都没有。
因为低着头,阮棉棉看不见他的脸,能看清的只有他修长矫健的身材和乌亮的发顶,以及露在外面的一小段白皙的脖颈。
阮棉棉本以为自己短时间内很难对这个便宜儿子生出母子情。
毕竟这和她轻易接受小凤凰做女儿的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
然而,这般别扭且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却直接戳中了阮棉棉的痛点。
她仿佛瞬间就读懂了司徒篌的心事。
因为这一幕实在太熟悉了!
曾经的她也有过这样的别扭。
七岁时被迫同妈妈分开后,她就时时刻刻都盼望能再和妈妈见面。
可直到十三岁那年妈妈回国,她才等到了这样的机会。
真要同妈妈见面,她却又退缩了。
那是一种怎样的心理。
盼望、焦虑、恐惧、忐忑……直到最后成了憎恨。
憎恨她为什么要丢下自己那么多年,憎恨她为什么要让自己成为没有妈妈的孩子。
但仔细想想,不管是什么样的情绪,其实都源于她对妈妈的爱。
可惜她的妈妈只看懂了憎恨……
“儿子……”她站起身走到了司徒篌身侧,朝他伸出了手。
然而,司徒篌却依旧低垂着脑袋,还是不想搭理她。
范氏生气了,伸手在外孙的脑门儿上戳了一指头:“臭小子,你……”
“娘——”阮棉棉拉住范氏。
她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哑着嗓子道:“儿子,你不要娘了么?”
话音未落,只见少年的身子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直接砸在了地上。
阮棉棉握了握拳。
传言果然害人!
她一直都以为“儿子”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撞熊孩子。
没想到……
然而,她还没有想清楚自己该用什么方式去哄“儿子”,跪在地上的少年却突往她的大腿上一靠,嚎啕大哭起来。
“娘……呜呜……”
阮棉棉:“……”
这宝贝儿子真乃神人也!
你以为他莽撞,他立刻给你来一出敏感细腻。
你还在斟酌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才能避免伤害他脆弱的小心灵,他那浓烈的感情却立刻喷涌而出。
活了二十几年,还真是第一次有人抱……呃……靠她的大腿。
真是……
阮棉棉伸手揉了揉司徒篌的脑袋:“都是大小伙子了,不哭了啊。”
原谅她实在是不懂该怎么哄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表现得自然些。
“还不赶紧给篌哥儿松绑,有你这样当娘的么!”范氏在旁边提醒,顺便嗔怪了女儿一句。
“哦,哦。”阮棉棉手忙脚乱地把麻绳解开,把司徒篌拉到一旁坐下。
“快给娘说说,前不久猎虎受的伤严不严重,现在都好了吗?”
要不是在小凤凰那边实习了好些日子,阮棉棉觉得自己真是没有办法把“娘”当得这么自然。
司徒篌止住哭泣,终于把头抬了起来。
又是一个小帅哥!
阮棉棉忍不住在心里赞了儿子一句。
身材丝毫不输几位表兄,样貌却添了几分精致秀气。
同样是天天练武,同样才从战场回来。
侄儿们都晒成了黑炭头,她的宝贝儿子依旧是个白白嫩嫩的美少年!
最重要的是,儿子长得八成像自己,简直漂亮极了!
她绝对不会承认,儿子的这几份精致秀气绝对同她没有干系,而是来自于她的那位疑似渣男的老公。
司徒篌吸了吸鼻子:“不过是蹭破点儿皮,早就没事儿了。”
阮棉棉学着虎老娘的样子戳了他的额头上一指头:“你胆儿肥了,那可是老虎!万一出点什么意外,你让家里人怎么办?”
谁料司徒篌根本不当回事:“八岁的时候我就跟着别人去猎过虎,如今我都十二了!”
阮棉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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